“不合礼数,那你倒是说个解决办法出来?”小九松开张无忌,上前一步行至杨逍面前,星眸里带了些挑衅。
杨逍双手背在身后,态度十分强硬,“不论如何解决,你和教主都不能一起睡。”
“男未婚女未嫁,杨左使管得倒挺宽。”
“天下间最有资格管你的,除了我杨逍再无第二人。”
“要是我偏偏坚持呢?”
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杨逍嘴角勾起,“那我——只好断你后路。”
话音未落,他便趁她毫无防备,将她打横抱起,足尖一点,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只在空中留下一句:“教主放心,我带她去去就回。”
然而说好的去去就回,去的是小树林,当杨逍给她抓来一只野兔,生火烤上的时候,小九知道回……回就别想了。
感情杨逍怕她真的和张无忌同住一屋,直接带她出来野炊了。
晚风略有寒意,漫天繁星如坠眼前,树木的清新味和烤兔的油香味双交弥漫。
这样的美景小九却无暇欣赏,她只怔怔看着杨逍,篝火摇曳也移不开眼。他的侧脸如同鬼斧刀削,下颚弧度紧致,山羊胡平添成熟稳重,笑时邪气风流,不笑时淡漠无常,而此刻的他眉眼低垂,手里不断翻转着烤兔,细致认真。
以前在坐忘峰的时候,杨逍带她外出游玩,也是这样弄东西给她吃。那时的她,还可以靠在他怀抱里,撒娇耍赖,现在他近在迟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相隔万里,让人不可捉摸。
烤好之后,杨逍撕下一块腿肉,递给她,温声说:“看你晚上吃得少,想必是饭菜简陋不合胃口,我便带你出来打打牙祭。”
小九接过来,囫囵塞进嘴里,嚼着嚼着忽生感慨,“杨逍,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杨逍一怔,半晌才说:“你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不对你好,我做不到。”
“但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想接受,这会给我错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日日夜夜折磨我。我难受,也不想你好过。”
“那便不让我好过吧,如果这能让你开心一些。”
“……你这是何必呢?”捻了捻下巴,小九忽而又面带戏谑地问他,“我说要和师弟一起睡,你为何不许?”
杨逍面不改色道:“寡男寡女,损你名声。”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杨逍将兔肉剔了骨头,装在干净树叶上,这次小九却没有接过来,只是拿眼倔强地盯着他猛瞧,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表情,“你既在乎,为何不能对我抛开世俗之念?”
“问题不在这里。”杨逍微叹口气,神色晦暗不明。
“那是你不喜欢我咯?”
“小九……”杨逍从喉头深处沉重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我只是怕你后悔。”
小九闻言,起身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耳语道:“纪姐姐都可以为他所爱之人至死不悔,你觉得我会怕吗?”
他浑身一颤,而后硬生生掰开了她的手指,站起身来与她保持距离,“你与她不一样,她只是被师门所缚,但我与你却有天壤之隔,我恨不得寻来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双手为你奉上,可我却不是你最好的托付。”
小九冷笑一声,“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见杨逍不解,小九又嘲讽道:“杨左使堪称当世柳下惠,坐怀不乱之功比之少林和尚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你是和尚有问题吗?”
“你高兴这样说,我便也高兴。”
“我不高兴!”小九提高音量,眼中含泪,情动而起,声音里又带了些颤抖,“我本以为八年时间总是够你想通的,看来是我错了。你杨左使不是清高自负吗,为何在我面前,却如同鼠辈只会逃避?”
杨逍不语,小九便步步紧逼,“既然你对我没有半分男女之情,那以后我爱与谁同屋而睡就与谁同屋而睡,指不定日后你还得叫我一声教主夫人呢,到那时,希望杨左使可懂得避嫌,不要情难自禁,再次忤逆教主才是。”
她话音刚落,杨逍深呼一口气,双眼微闭,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许你当教主夫人。”
“即使不当教主夫人,我也可以去寻个真心爱我的男子,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生儿育女……”
“够了!”
杨逍终是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若再让她说下去,他恐怕会真的情难自禁。那些她与别的男子怒骂嬉笑的画面,光是想想就令他心口隐隐作痛。
见杨逍面色铁青,神情犹豫不定,似是在做内心挣扎,小九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先情深意切的表白,然后楚楚可怜的质问,最后再用激将法诛心一击,套路杨左使的确让她煞费苦心,但现在已是成效初见,她也觉值了。
小九缓缓走近他,然后靠在他怀里,埋首在他胸膛,轻轻问道:“都说事不过三,杨逍,你现在还要拒绝我吗?若你还是推开我,我就真的,一生一世不再与你相见,免我烦恼也免你心烦。”
心口处微微发热,她的少女馨香充盈他鼻尖,静默良久,杨逍终是环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一声叹息在喉,“我从未拒绝过你,逃避是因为你值得更好的,但你一直招惹我……所以小九,以后不论你会否后悔,我杨逍此生都绝不放手。”
这晚,浩浩银河,明月悠悠。
杨逍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九,像是看不够一般,时而帮她撩开散落额角的发丝,时而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轻轻一吻,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第9章 番外:杨逍
杨逍二十四岁那年,从元兵手里救下一个小女孩。
小孩儿之前受尽折磨,见了他只觉神仙下凡,还叫他“神仙哥哥”。
江湖上对他的称呼有很多,什么杨左使,什么大魔头,还有淫贼……褒贬皆有,但从未有人叫过他神仙哥哥。“神仙”二字应是形容清高脱俗、不染凡尘之人吧,但他手里染过鲜血,身处红尘俗世,哪有半分神仙样子。
但听她叫,他却觉得很喜欢。
她说她叫小九,无家可归。
在她那句“神仙哥哥”的蛊惑下,他鬼使神差般,将她带在了身边。
与她相处半年,他才发现这个小孩儿并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懵懂稚嫩,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可以代替世间一切语言,将他的壮志难酬、心烦意乱轻轻抚平。
所以他最爱做的事,便是一边喝酒一边同她讲话。
大抵是因为之前受过太多磨难,初来时,她晚上总是会做噩梦,然后拉着他的手不放开,在梦里哭喊着,恐惧着。从此之后,他便和她一起睡了,抱着她拥着她,给她绝对的安全感,是他唯一能够做的。
他教她习文练武,想要她有自保之力。
想他杨逍的文武之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世上能及之人也寥寥无几,想做他徒弟的,挤满了光明顶前那条直插云际的石阶。但他孑然一身惯了,也怕麻烦,便从不收徒弟,更不想收女徒弟。所以他觉得他肯亲自教她写字练武,她应该倍感荣幸才对。
然而她却不以为然,不肯好好学便算了,还跟他暗暗置气。
哎,真是拿这个丫头没办法。
不学便不学吧,反正他会一直一直保护她。
在坐忘峰的日子,不需理会光明左使的责任,也少有仇家来扰,他与小九一起过得充实快乐。
八年里他几乎帮她实现了所有愿望,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一一应允,宠爱她仿佛成了他刻进骨髓的习惯。
只是有一样,他却是给不了。
那便是他自己。
小九十二岁那边,想着她没有母亲,也没有经历过母辈的关爱,他寻思着要不娶个能真心对她好的夫人来陪伴她吧,毕竟她也快长成大姑娘了,没有母辈教导是万万不行的。
他去征询她的意见,结果那孩子却说她心悦他。
她才多大呀,便知晓“心悦”二字了,所以他只当是童言无忌,当不得真,觉得过一段时间后她定能释怀。
他连续好几日都未曾理会她,谁知她性格那般倔强决绝,直接便说要离开坐忘峰离开他,去江湖上寻找一份真正的喜欢。
那晚坐忘峰上下了初雪,可他还是没能留住她。
他放心不下,一路悄悄跟随,知晓她想去蝴蝶谷找胡青牛,便写了位置传信于她,那丫头看完之后不但不感谢反而骂他是猪。
不过反正他也被她骂惯了,这一句两句的也无须在意。
看着她到了蝴蝶谷,拜了胡青牛为师之后,他这才放心离开,回了坐忘峰。
直到那名叫无忌的少年拿了铁焰令带上不悔来坐忘峰找他,他才知道纪晓芙为救她而死。她那么喜欢峨嵋的纪晓芙,这一次想必定是锥心之痛,也不知当时是何人在安慰她呢?
他心中对她有愧,便将不悔认作女儿,然后问无忌她在哪里,可无忌告诉他,她不愿回来且过得逍遥自在。
他抱着不悔,也只能叹息一声。
送无忌的时候,虽然知道她就在坐忘峰下,但他只能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看见他的小九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然后……然后她牵着无忌的手,为其拂去脸上风尘,为其整理衣领袖口,嬉笑打闹笑靥如花。
原来无忌就是她离开时所说的,真正的喜欢吗?
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离开之后,他便常常在坐忘峰的后峰,一坐就是一天,只要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他便仿佛中了情花毒一般,胸口处抽痛不已。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对她思之念之,才知晓自己已然情根深种。
他便想,他要去寻她回来,然后告诉她,她的心意他愿意负担一生。
可是他让人找遍了整个江湖,才知道她和无忌早已被人推下悬崖,尸骨无存。
初闻噩耗,他不敢相信,胸口处疼得似要炸裂,终是,真气大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习武这么多年,他本最有分寸,乾坤大挪移练至二层后他知道再练下去全身真气定会破脑而出,便立即停止,不再修习。
可小九的死讯却让他一朝之间便走火入魔,如同行尸走肉。
她既不在人世,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他杨逍,终究还是栽在这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丫头手里了。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偏偏有一位姑娘,见明教大势已去却仍愿意共同进退,为了救下白眉鹰王,再次挺身而出,身负重伤。
她从那名峨嵋弟子的口中得知,她是“杨逍的传人”。
世上哪有什么杨逍的传人,若非要说一位,只能是他的小九。
原来他用心半生的姑娘,真的还活着,举手投足,顾盼生辉。
不过他失而复得的狂喜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仍是一场死战,生死存亡不过眨眼之间。
但他只能无力地坐在原地为她揪心,曾说过保护她一生一世不受伤害的人却反过来被她保护,当真让他羞愧难当。
而她的胆大,多年未见却是只增不减,明明武功平平偏偏还要去挑衅峨嵋派和崆峒派,让自己身陷险境。所以当她被两人夹击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会再失去她一次。
还好,还好出现一位少侠救了她,也拯救了明教。
从此明教四分五裂的局面在这个少侠的帮助下得以结束,拥他为教主,他杨逍也心服口服。
可是,那少侠对小九却是那般情真意切,眼里的关心和自责毫不掩饰,那少侠说他的名字是张无忌。曾千里送不悔,并与小九亲密无间,与她相伴多年的少年也叫做张无忌。
那一瞬间,他只觉嘲讽。
原来小九说的另找所爱,不是她的一句赌气之言。
花了八年他才直面自己对她的心意,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明教刚拥立教主,大局未定,不宜再生事端,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要祝福他们的,他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这样说。
小九受伤醒来之后,性子还是那般倔强任性。
竟然还问他大殿之上的以身相许之诺还作不作数。
可她不是都跟教主心意相通了吗?
作数与否又有何关系了呢?
所以他否认了。
她却秀眉倒竖,显然生气到了极点,还出声讽刺他,喊他杨左使、杨伯伯。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丫头啊丫头,既然你已另有属意之人,便不该再来招惹我了。
后来教主来看她,与她仍是如鱼似水般,一言一行皆不避嫌。
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即离开,给他们留下相处的空间。但他内心两相交战之后,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他们的关系。
而后她便赌气般故意将她与教主之间说得暧昧不清,他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她越是这般强调,他心头巨石反倒随之落下,再与她相视,也坦然许多。
没了道义束缚,他本想循序渐进将她囊入怀中,只是他的小姑娘却是等不及,以与教主同屋而眠之事来试探他,他的确因此受了些刺激,所以也想让这丫头尝尝苦头。
然而她的一番以退为进之策,让他明明白白地发现,尝尽苦头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罢了罢了,哪怕她喜欢天上的星星,他也要去为她摘来的,何况她喜欢的只是他,那他便将自己双手奉上吧。
只要这个让他心疼让他念念不忘让他枉顾辈分欲罢不能的姑娘在他怀里,便已胜却人间无数了。
第10章 绿柳山庄之行
第二日清晨,杨逍才带着小九回了客栈。
张无忌也刚起床,迎面碰到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又见杨逍眼下一片青色,还以为是昨夜小九又闹性子让他没睡好,便深深看了小九一眼,无奈道:“师姐,以后你想做什么麻烦我便是,何须让杨伯伯如此劳累呢?”
杨逍与小九本是分开站着的,听张无忌言语之意,他不动声色地将小九揽过来了几分,然后又对张无忌说:“这丫头的确爱惹麻烦,这些年承蒙教主的照顾,让我还能与她重逢。”
“你们这是……”张无忌见两人忽生暧昧,微微有些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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