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的心态也很奇怪,越是见不着的越是会想出一些有的没的,就如文章的留白一般,真要是把结局清楚明白反而落了下乘,需的给读者留有遐想的空间,方是好文章。
这男人想必也是如此,那些平日里常见的便再好也不稀罕,而像齐王这样只在传说中出现,传说齐王生的极俊,这便让那些姑娘有了遐想的空间,更兼又有亲王,皇叔,大将军等等这样的闪闪发亮的光环加持,这齐王的形象顿时便高大梦幻起来,最要紧虽订了婚约,那正位的王妃却不见了影儿,如此一来大家都有机会,齐王成为姑娘们的深闺梦里人也就不奇怪了。
跟梅婆婆说笑了一会儿,便洗漱睡了,转过天一早起来便在旁边的小药房里配好了给叶婉的药,让甘草送到王氏那边儿。
王氏忙让周婆子接了,知道甘草好嘴,让丫头把厨下刚做的菊花酥装了一大包给了甘草,又让人亲自送了出去,方道:“怪道老夫人喜欢棠丫头,你瞧瞧这丫头做的事多周全,我昨儿还发愁这抓药的事呢,论说咱们叶府抓几剂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就怕婉儿那个婆婆安着坏心,让人盯着咱们府上,也未听说有病人若看见去药铺抓药,只怕又会生出旁的心思来,虽咱们叶府不怕她到底婉儿的身子要紧,早早的养好身子有个嫡子才是第一要紧之事,我这儿正发愁呢,棠丫头就送了药来,不是这药啊我都忘了她那院里备着个小药房呢。”
周婆子本就是知着棠梨的情呢,听了这话忙道:“我这么瞧着,棠姑娘行事说话跟咱们家二姑娘有些像呢,都是大度周全的性子。”
这句正说到王氏心里,王氏笑道:“是呢,昨儿在国公府,两人虽是头回见,可瞧着就亲近,正是应了老夫人那句话,这丫头啊跟咱们叶府投缘,这回若能治好婉儿,我就当这丫头是活菩萨一样拜都愿意。”说着便让周婆子打点着提盒送去国公府,把药夹在里头,便婉儿那婆婆再怎么着也不能搜检儿媳娘家送去的东西。
王氏还怕别人去了不放心,特意让周婆子跑了一趟,又仔细嘱咐了几句才放她去了,周婆子这一去一回倒顺当,只不过脸色有些奇怪。
王氏见了还当女儿哪儿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这个脸色,莫不是婉儿哪儿有什么事儿?”
周婆子忙道:“二姑娘哪儿倒无事,只不过我在国公府听见那些婆子私下里说,国公府跟皇家那婚约怕是要凉了。”
王氏一愣:“这不大可能吧,这婚事可是老公爷跟先帝订下的,岂能说退就退,便国公府应了,那顾家也不会答应,你没见那顾家贵女都养在国公府了吗,只怕是你听差了。”
周婆子:“若是一两个婆子也就罢了,我可听见好几个都这般说,听说是国公府长房那边儿的庶出姑娘跟养在顾家大娘子跟前儿的那个叫顾莲的不知怎么打了起来,闹到了长房的小公爷顾大娘子跟前儿,这事才捅了出来,那些婆子说那国公府长房的那姑娘,虽是庶出却厉害的紧,两句话不合,便动起手来,把那个顾莲的脸都抓破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断不会有错。”
第79章 志在必得
王氏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天老爷, 这庶出的怎么这般阴毒, 这是竟要破了那顾家姑娘的相啊。”
周婆子:“我头一听见也吓了一跳, 您说着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有这样的心思,那顾家姑娘若是破了相,莫说齐王妃就是想寻个门当户对的婆家都难了。”
王氏:“这国公府的长房里可真不消停, 想是这些年顾家大娘子身子一直不好,也没精力管束内宅, 倒让这些贱皮子们得了意,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若没有恶毒的娘教着, 岂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这些不安份的就早打发了要紧, 不然往后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周婆子:“可说是呢,先头还都装着矜持, 齐王殿下这一说退婚, 便都急的顾不得了, 还未出阁呢竟因争个男人,打成这般, 若传出去国公府的体面也就甭要了。”
王氏:“说起退婚也奇,那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女也不是丢了一年两年了, 那是自满月便没了的,这么些年过去也不见皇家那边儿退婚,怎么忽然提起这档事了,莫不是齐王心里有人了吧。”
周婆子:“我瞧着也是这意思, 要不然怎会忽然提起退婚的事了,只是也未听说齐王殿下跟哪家的小姐有来往啊,这两年不是一直四处求医吗,还是这回老太君大寿,殿下才回京来的。”
王氏:“想是在外头瞧上了什么人吧。”
周婆子:“想来太后娘娘也是疑心这个,听说特意把齐王殿下叫进宁寿宫去问了许久,可就是什么都未问出来,殿下只说这些年都寻不见人,这婚事早些退了也免得不消停。”
王氏点头道:“咱们这位皇叔这心里倒跟明镜似的,许不是瞧上了什么人,是想一气断了那些人念想,免得生出许多龌龊事情来,到时候不好收场。”
周婆子:“可是呢,可惜那顾家姑娘这么位大族的贵女,连下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实在的丢人,也不知顾家是怎么教闺女的,这哪是大家贵女的做派,就算小门小户的丫头也做不出这样的丑事啊。”
王氏:“古人说红颜祸水,这男人生的太好了也一样,瞧瞧咱们这位皇叔,不就是例子吗,出征南燕让那南燕的公主瞧上下了药,落了个难治的病,好容易这病好了些,却又让自己的表妹给算计了,怪道那日齐王府的护卫硬闯内宅请棠丫头过去看病呢,为此还跟泓儿打了一架,这是又着了道,齐王这桃花委实多了些。”
周婆子:“可惜这些桃花费劲了心思也不顶事儿,这婚事若是一退,齐王殿下跟国公府还有什么干系,那些抱着热火罐有念想的,这一下子可就凉了,就是不知这婚事能不能退的了。”
王氏:“这个还真难说,婚事是老公爷跟先帝订下的,如今两位都不在了,这婚约只怕不易退,想来太后娘娘便疼儿子也得掂量掂量此事的轻重,想必会先要弄清楚齐王的心思。”
正说着叶之鸿回来了,周婆子忙紧着上前打起帘子,又吩咐丫头端水拿换洗的衣裳,收拾停当,叶之鸿方道:“娘跟周妈妈刚说什么话儿呢?”
王氏:“不过是几句不打紧的闲话罢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不是说约着人去郊外打猎了吗?”
叶之鸿:“是去了,还不过却听见个消息,心里有些不安,便家来了。”
王氏吓了一跳以为事关丈夫忙道:“什么消息?”
叶之鸿:“娘别担心,不是父亲,是听见魏康说齐王殿下要跟国公府退婚,都说齐王是瞧上什么人了,才如此着急的要退婚,此事宫里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娘娘哪儿都头疼呢,我听了这个消息,哪还有心思跑马打猎,忙着赶回来问问,是不是真有这档子事儿。”
王氏松了口气:“瞧你这孩子,越大倒越淘气了,你刚那个脸色,还以为出了什么祸事,吓的娘心里直扑腾,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是有这么档子事儿,不过这跟咱家却没干系,你二姐虽说嫁进了国公府,却是二房头里的媳妇,跟大房的事情扯不上。”
叶之鸿:“二姐是跟这事扯不上,可娘难道忘了,我不是新得了一个妹子吗。”
王氏一愣,半晌方回过味来他说的是棠梨,不禁笑道:“棠丫头跟这事儿更不贴边了。”
叶之鸿摇头:“娘您一贯精明怎么此事竟未瞧出来,您跟祖母进京那日遇到齐王车驾的事,母亲莫不是忘了?”
王氏点头:“这事娘记得,不就是碰巧遇到,因你爹荐了大夫治好了齐王殿下的病,殿下心怀感念,碰巧遇到我跟你祖母进京,便过来见了礼,也不叫什么大事。”
叶之鸿:“母亲糊涂,那齐王殿下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先帝亲封的亲王,又是当今皇叔,地位尊贵,莫说祖母跟您的品阶,便是国公府那位老太君,也当不得殿下见礼的,更何况还是在半路遇上的,以齐王殿下的身份,根本不必理会,又怎会巴巴的上来见礼。”
王氏:“这么说的倒也在理儿,这么说他不是冲着你祖母来的。”
叶之鸿:“那日我正在车旁,听的一清二楚,齐王殿下说的清楚,是因父亲举荐了神医治好了他的病,特意过来致谢,他嘴里说着致谢,目光却若有若无的落在了棠妹妹身上。”
王氏愕然:“你是说齐王殿下瞧上的人是棠丫头,这怎么可能?”
叶之鸿:“如何不可能,棠妹妹除了出身寒微了些,样貌才思性子,何处比不得那些京中贵女,若非如此,祖母又怎会如此喜欢。”
王氏脸色一变心里终于明白儿子的担忧了,此事若是真,对叶府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啊,莫说棠梨只是七品县令的闺女,便是叶府嫡出的姑娘,这皇家的也是攀不上的高枝儿啊,更何况,虽说齐王是太后所出,可太后也是顾家人,便再心疼儿子也得念着娘家,若非太后默许,顾莲便再大胆如何敢给齐王下药,由此可知,太后并不反对,顾家的算计,若自己外甥女当真找不回来,换成侄女也无不可,这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都落在了一家里。
所以,便齐王当真瞧上的是棠梨,太后也绝不会同意让棠梨当齐王的正妃,至于会怎么做,也不难猜,若查出真是如此,太后十有**不会逆了儿子的心意,因齐王不同旁人,自小有个厌女的怪癖,府里连个母的都见不着,好容易开了窍,太后自不会反对,折中的法子便是纳妾,按道理说,以棠梨的身份做亲王的妾侍,也是很高攀了,若是换个人便当成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乐不颠儿的应了,可棠梨却不是寻常女子,虽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棠梨的性子,自己跟老爷老夫人都已十分清楚,这丫头看似亲和柔软,却是内里刚强宁折不弯的性子,加之她爹娘也是不离不弃恩爱非常,便自己的丈夫房里还有两个侍妾呢,可听说那叶全章身边竟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棠丫头自小长在这样的家里,怎肯做妾。
若太后发了话便是懿旨,这丫头来个宁死不从,不定闹出多大的事呢,真到那种地步,叶家又何能置身事外,昨儿自己还说认下棠梨这门亲戚是叶家的福气,不想这一转眼就可能成了祸事,还是大祸,毕竟跟皇家拧着劲儿来,谁担得起啊。
心里有些乱,一时没了主意,忙抓住儿子道:“鸿儿这事可是大麻烦,怎么想个法子消解了才好。”
叶之鸿:“母亲莫急,如今这些不过传闻,并未落到实处,且儿子刚说的那些不过是我那日见了齐王的意思,心里的猜测,我都不能确定,更遑论太后娘娘了。”
王氏:“可是若齐王殿下真瞧上了棠丫头,这都非要退婚了,必是动了真格的,回头在太后跟前儿和盘托出,太后如何还能不知道。”
叶之鸿摇摇头:“母亲过虑了,若齐王殿下真想娶棠妹妹,便绝不会如此做,这世上有谁比齐王殿下还了解太后娘娘呢,殿下可不是那些只知玩乐富贵的皇族,他是带兵平了南燕之乱的大将军,韬略兵法运用的异常娴熟,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王氏:“咱们说的是退亲之事,怎么扯上兵法韬略了,难道这娶媳妇也跟打仗平乱一样?”
叶之鸿:“用兵志在取胜,娶妻志在必得,有何不同?”
王氏:“这么说,齐王殿下是真瞧上棠丫头了。”
叶之鸿见母亲不似刚才那般方点头道:“儿子瞧着十有**是真的。”
王氏:“不能吧,不说齐王有厌女症吗。”
叶之鸿:“这个儿子也想不通,大约棠妹妹是个例外吧。”说着忍不住戏谑了一句:“能做这万千女子中的例外不知棠妹妹会不会觉得荣幸了。”
就算齐王退婚的事,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叶府上下的丫头婆子也都暗里议论,饶是如此,棠梨也没往自己身上联系过。
在她想齐王退婚也好,不退也罢,都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棠梨正专心给叶婉调养身子,自从吃了棠梨开的药之后,不再觉得腰酸腿疼,叶婉便欢喜的不行,隔一日便说想妹子了,让人去接棠梨过来说话儿,因此棠梨常来国公府,一常来便难免遇到大房的人。
棠梨本来是有些担心遇到顾莲的,毕竟那天在寿宴上,顾莲明摆着针对自己,虽然棠梨有些莫名其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先遇到的却是传说中大房那位庶姑娘。
第80章 加减切症
这日棠梨给叶婉诊了脉, 先开出了方子让叶婉瞧,或许是嫁到这国公府来吃过亏, 叶婉总是要看看方子的, 接过来仔细瞧了一遍, 不禁道:“这个方子跟前头吃的那瞧着差不多。”
棠梨:“这两个方子的首药都是固肾运脾为根本, 只不过前一个方子是湿而用泽泻, 茯苓两味渗利下行之药跟补气升提之药辅助气机升降,以祛散湿邪,而活血前方只用了一味益母草, 此方去茯苓泽泻, 加了大巴戟天又加了温阳的干姜, 这祛邪便转向了温阳化瘀,有利于祛除淤滞。”
叶婉:“可吃了前头那个方子,我觉得好了许多,棠妹妹不也说见好了吗,且这几日感觉着月水将至, 这可不是大好了吗,我还琢磨着这个方子如此灵验, 想着多吃些日子呢。”
棠梨:“婉姐姐算算距上次月水多少日子了。”
旁边的丫头丹红忙道:“算着日子不到二十天。”
棠梨点点头:“刚我给婉姐姐诊脉,脉象明显有力了许多, 特别左脉弦劲而数, 此为月水将来之像,而婉姐姐身子亏虚,若无淤血闭阻, 不可能二十来日便要来月水,婉姐姐的身子还需几个月的调养月水才可能正常,此时来月水便是淤滞明显,需加大活血化瘀药用量,使的体内淤滞排出,同时还需升提阳气,以免下血太过而使气机下陷,故此需换几味药再用。”
叶婉笑道:“到底是棠妹妹,医术高说的更是明白不似旁的大夫那般,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云山雾罩的说一串有的没的,不听还好,越听越糊涂。”
棠梨暗道若天下病人都似叶家这父女俩一般,那医生这一行就难做了,自己之所以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是因带过不少学生,那些学生虽是中医专业的毕业生,对于治病也仅限于书上的那些,而书上多是经方,笼统总结出来的,可病人却不一样,便是同样的病也会因人而异,所以同样的病也不能只用一个方子,需根据病人具体情况,适当加减,使的方子更为切症,方能治病,因此临床给学生讲起病案来便要事无巨细,把前因后果为何加减用药,有何功效都说清楚,有这样些学生打底,才能应付叶全丰父女俩这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假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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