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婆婆宽心,这配方虽棠梨未曾试过,却可肯定是真的无疑。”
她既如此肯定,梅婆婆又思及棠梨虽年纪小,性子却格外稳妥,从她给老夫人治病到如今,每一件事做的莫不周全,若无把握,断不会如此莽撞得罪二皇子。
想到此,梅婆婆方安了心。
棠梨搬到怀清棠来,最欢喜的便属白发婆婆了,大约从梅婆婆身上找到了先头那位婆婆的影子,白发婆婆对梅婆婆言听计从,总是跟在梅婆婆身后,梅婆婆让她做什么,便会欢喜的去做,在梅婆婆跟前儿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姑娘,丝毫也不怕梅婆婆的冷脸,不到半天功夫,梅婆婆的冷脸便摆不下去了,虽不能说多慈祥,但每每跟白发婆婆说话,都不自觉带了些微笑,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梅婆婆如此,白发婆婆便围着梅婆婆背汤头歌,背完了就眼巴巴看着梅婆婆一副求表扬的神情,梅婆婆只要微微点头,白发婆婆便会欢喜的手舞足蹈,然后一边背着汤头歌一边去收拾架子上的草药,那样子活像一个欢快的小姑娘。
看到这样的情景,棠梨颇有些感叹,或许人傻一些更容易快活,因为傻所以要求不高,要求不高便容易满足,就如这白发婆婆一般,只一个简单的点头,便能让她快活许久。
可能外人眼里这白发婆婆傻的可怜,但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比任何人都要快活,或许世上大多人都比白发婆婆聪明伶俐,但越聪明烦恼便会越多,烦恼多了便永远也得不到如此简单的快活,人生的得与失,真的很难说,端看从何角度去理解了,不过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就是知足常乐。
这不仅是棠梨的感慨,也是这怀清堂墙上挂着的一幅字 ,写得正是这四个字,虽有些残破模糊,却仍能看出笔力娟秀圆润,跟自己手上这本医案笔记上的字,并非一人所书,墙上这幅字明显是女子所书,而这本医案笔记上的字却遒劲有力,即便记录的是医案,却仍能从字里行间窥得一些王霸之气,或许可以说是帝王之气,故此棠梨颇为疑惑,从封面上的怀清二字来看,这位穿越前辈应该是女子无疑,但这记录者又是何人?两人之间是何关系,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为何在这内宫之中会有如此一座怀清棠?
正想着,梅婆婆端了茶过来,把案上的灯挑亮了些道:“姑娘想什么呢,手里拿着书却盯着墙发呆?”
棠梨方回神:“我只是好奇这怀清堂的由来?”
梅婆婆道:“这事我倒是听人说过一些。”
棠梨忙道:“梅婆婆知道这位怀清是什么人?”
梅婆婆点头:“说起这位可是大大的有名,我不想知道都难,前朝慕容氏有位会医术的皇后,听说这位皇后的医术通神,可以医死人肉白骨,不仅如此还得皇上钟情,偌大后宫只她这么一位皇后,据说那位皇上颇为勤政爱民,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圣主明君,这位皇后也颇有贤名,可这位皇后娘娘薨逝之后,皇上便传位于太子,修建了这座怀清棠,终日躲在此间怀念皇后,不理国家政事,后郁郁而终。”
棠梨拖着下巴:“若如此说,这位皇上为了妻子而弃江山百姓,算不得圣主明君了,不过却是一位难得的痴情之人。”
梅婆婆:“也不止她一位,之前还有一位皇后娘娘也是如此得帝王专情,且说起这位皇后跟姑娘还有些干系呢。”
棠梨愕然:“婆婆是知道的,我父亲之前不过是安州驿丞,便如今升任了,也不过是个七品县令,怎可能跟皇族扯上干系?”
梅婆婆:“跟姑娘的爹娘的确没甚干系,不过跟姑娘却有些牵连,姑娘之前不是见过那位余家的少东家吗,这位皇后娘娘便出身余家,人称二姑娘,且余家出过不止一位皇后。”
棠梨这才恍然大悟,如今庆福堂已经大不如前,却仍有如此规模,可想而知当年昌盛的时候是何光景 ,这天下第一药号绝非浪得虚名,且棠梨虽跟余星阑接触不多,却从他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一些东西,这便是老字号的底蕴 ,也是庆福堂得以传承数百年的原因。”
想到此,不禁道:“能得帝王钟情想必这位姑娘也是一位奇女子了。”
梅婆婆道:奇不奇女子的不知,倒是因这两位皇后,得了一句话,慕容氏出痴情种。”
棠梨看了看手上的医案,不知哪位余家二姑娘,但这位怀清皇后,从自己手上这本医案笔记就可看出,这位即便当了皇后却依然是一位称职的大夫,如今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这医案笔记上只记录病因,病程,药方,药效,以及用药心得,却独独没有患者的资料,想来能让皇后娘娘亲自出手诊治的病人,绝非街上的贩夫走卒,或是得圣眷的大臣,或是皇族中人,而这些人的资料是不能记录在案的,且棠梨也知道了这医案是何人抄录,必是那位爱妻之深郁郁而终的痴情帝王,他在这怀清堂内用抄录医案的方法怀念自己挚爱的妻子,而白发婆婆嘴里的那位婆婆想必跟前朝皇族有些渊源,才会守在这破败的怀清堂内。
棠梨合上医案,抬手推开窗子,竟已是月上中天,皎月如轮,倾落一院的月光,一阵秋风送来满院的草药香,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菊花香,怎会有菊花香?
棠梨微怔了怔,抬脚走了出去,梅婆婆并未拦她,只是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棠梨出了房门,顺着花香寻了过去,直寻到院子角方看见那里种了几株菊花,不是宫里常见的那些名品,只是最寻常不过的菊花,颜色也只有白色一种,想到白发婆婆心心念念的菊花糕,不禁莞尔,也不知白发婆婆种这些菊花是用来入药还是想做菊花糕了。
棠梨正想着,忽听二皇子的声音道:“能如此随遇而安,看来你还爹还真是个芝麻小官。”
棠梨抬头,果见二皇子靠着影壁看着自己,神情还算平和,只是说出的话有些刻薄,想来仍在恼恨棠梨要挟他的事。
棠梨:“多谢夸赞。”
二皇子哼了一声:“本皇子可不是夸你,是讽刺,你当真听不出吗?”
棠梨:“人生很长,境遇亦不同,即便昨日锦衣玉食,明儿或许三餐不继,今日众人追捧,异日便可能人人唾骂,若能做到随遇而安,无论何种境遇都可泰然处之,如何能说是讽刺。”
二皇子:“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不过你嘴上说的再淡然,想必心里却另有打算吧。”
棠梨:“二皇子此话,棠梨不懂。”
二皇子:“少装了,你若不是另有打算,又怎会攀我那叔爷的高枝儿,不过你这番心计恐要白费了,我那叔爷是好,可惜最不喜女人,便太后宫里的嬷嬷宫女奉个茶都得离着老远,你既去过齐王府,想必知道我叔爷那府里可是连个母的都没有,所以只要你是女的,就甭想我叔爷会瞧上你,更何况,我叔爷早有婚约,便不讨厌女人,你一样没有机会。”
第99章 见仁见智
二皇子说完斜昵着棠梨, 想看看这丫头被自己戳破了心思后还能不能装的下去, 随遇而安?狗屁,这样绞尽脑汁攀高枝的女人,他见多了,这丫头的手段根本不够看。
不想棠梨只是微皱了皱眉, 并没有自己所想被戳破心思之后的难堪,继而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来, 二皇子不禁道:“你笑什么?”
棠梨:“我笑这株菊花长错了地方,若长在外头如今秋日花开有人赏, 花落有人惜, 若赶上几个有才的儒生秀才, 说不准还会吟一两首诗来称颂,也不枉它凌霜独开的傲骨之姿, 却如今长在这深宫内院废弃偏荒之地,便开的再妍丽, 也无人赏无人惜, 若它自己能选择, 想来宁愿长在郊外路边的。”
二皇子岂会不知她话里的意思, 哼了一声:“我看不尽然,在郊外路边可没人理会, 而在宫里, 便这样的废弃之地也有人浇水施肥, 它又怎会选在外面。”
棠梨摇头失笑:“棠梨觉得好的二皇子未必认同, 二皇子认同的棠梨却不一定会觉得好, 这便是见仁见智了,但若是棠梨的话倒愿意自由自在的过活。”
二皇子仍是不信:“你父亲不过是个七品的芝麻官,你家又是寒门出身,我就不信你撂着高枝不攀,宁愿家去过苦日子。”
棠梨点头:“我家的确微寒,我父亲的官位也不高,家里的日子是算不得富足,但我父母夫妻恩爱,一家和乐安康,虽不富裕却衣食无忧,且棠梨并不觉得这是苦日子,反觉得有这样的爹娘这样的家,是棠梨的幸运,棠梨虽不敢说富贵不淫威武不屈,却并不羡慕那些富贵奢华,更何况棠梨虽去过齐王府却是为齐王诊病,且并非棠梨主动去的,而是齐王府的韩松去叶府竭力相请,棠梨也只能走一趟了,至于二皇子所说攀高枝,棠梨实在不解其意。”
棠梨把相请二字刻意说的重了些,以便二皇子明白,自己可不是乐意给齐王诊病,实是被逼无奈,所以他说自己要攀齐王的高枝,纯属他自己的臆测。
棠梨如今可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早知道后面有这么多麻烦事,当初在岳州她便不应该出手给齐王治病,就让他变成个疯子傻子好了,也免得跟他纠缠在一块儿,要是真有什么还罢了,可自己跟他明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就引了这么多猜疑闲话,非说自己跟他有一腿,凭什么,就凭他是齐王,就因自己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之女,所有人就都认为自己想攀他的高枝儿。
就连太后跟二皇子都如此,不用说别人了,且任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既解释无用,做什么还白费唇舌,棠梨干脆不理会了,微微屈身行了礼便转身往屋里走,刚走到门口,便听二皇子道:“我刚去寻蒋荣说了此事,他说这婆婆是记录在册的宫女,宫女出宫需母后定夺,可母后前几年便薨了,后宫事务如今是太后帮忙打理,我若直接去跟太后说让这宫女跟你出宫,却不合宫规,想来太后不会答应,不过,若是我去开口要了她在身边伺候倒容易的多,先要过来,待过些日子,再报个病送出去便成了,只不过需费些周折。”
棠梨也知宫女出宫并非小事,二皇子的法子的确最为妥当,便道:“那就有劳二皇子费心了,棠梨告退。”说着抬脚又要往里走,二皇子急忙叫住她,棠梨回身:“不知二皇子还有何吩咐?”
二皇子:“我是想跟你打个商量,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答应你把白发婆婆弄出去,自然会说话算话,不过是晚几日罢了,你是不是先把那个□□告诉我。”
棠梨眨着眼:“棠梨也想告诉二皇子,奈何棠梨未想起来,这配方非同小可,棠梨也不能胡诌,故此,还得劳烦二皇子等上几日,让棠梨好好想想清楚。”
二皇子脸色黑成了锅底,咬了咬牙:“ 你这是跟本皇子玩不见兔子不撒鹰呢,行,我成全你,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我把这白发老婆子弄出去的时候,你还跟这儿装糊涂,那可就别怪本皇子心黑手辣了。”
二皇子这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瞧那意思恨不能咬下棠梨一块肉来才解恨呢,撂下话,转身走了,背影都带着煞气。
梅婆婆不无担忧的道:“姑娘做什么非要得罪他,若二皇子过后为难姑娘,岂不麻烦?”
棠梨:“这件事了了,算着日子也该启程回岳州了,到时候若二皇子还想如何,除非去了岳州,不然就算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岳州去,况,我早把他得罪了,也不在乎再多得罪一回。”
梅婆婆点头,这倒是,本来叶府人回京就是为了给老太君祝寿,兼让棠梨给大姑娘瞧瞧脉,如今老太君的大寿早过完了,大姑娘的身子也无大碍,也该回岳州了,再不走,等封了河想走都走不了了,岳州那边儿可是还有一大家子人呢,老夫人跟夫人都不在可不行。
再有,棠姑娘的爹娘已经来岳州上任,这都好几个月了,连面儿都没照一个呢,怎么也得紧着回去才行,况,这京里着实是个是非窝,姑娘这般恬淡的性子,都招了许多闲话,非说姑娘想攀齐王的高枝儿,太后哪儿是又试探又打压,跟防贼似的,二皇子这儿也是冷嘲热讽,这叫什么事儿啊,依自己看根本不是姑娘想攀高枝儿,是那齐王殿下对姑娘有意,有事没事就往前凑,就齐王对棠姑娘这意思,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不喜女子近身的,反倒是格外的稀罕。
这一大堆的麻烦事,只棠姑娘离开京城自然也就没了,不过当前还得先出宫才行。
棠梨出宫的事倒顺畅,转过天,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便来了,说二皇子的伤既好了,若再留棠梨在宫里,叶府的老夫人不定怎么惦记呢,太后娘娘准了姑娘出宫之请,特命老奴来送姑娘,那嬷嬷不禁话说的好听,还带了好多太后娘娘的赏赐,是些首饰簪环,装了足足一个小箱子,捧在那嬷嬷手里,金光宝气的。
棠梨叩谢了太后娘娘赏,便跟着嬷嬷出了宫,白发婆婆极是不舍,拉着梅婆婆的衣角不放手,梅婆婆只得在她耳边说过几日便接她出去,方才松开手。
棠梨本以为二皇子回来缠着她要配方,不想直到出了宫也不见二皇子的影儿,倒令棠梨颇有些奇怪。
回了叶府先去见了老夫人,正好在王氏夫人也在,瞧着一脸喜色,见了棠梨紧几步过来拉了她的手道:“今儿去国公府瞧了你婉儿姐姐,瞧那气色红光满面的,说这次月水来,一点儿都未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小腹哪里暖融融的,腰也不疼了,这都是你开的那方子的效用,想来过不久便能听见喜讯儿了,你婉姐姐特意让我谢你,说等将来孩儿生下来,好好给你这姨磕头。”
棠梨听了也笑道:“婉儿姐姐太客气了,总谢来谢去的有什么意思,只婉儿姐姐能有子息,便是最好的了。”
王氏夫人点头:“我也终是松了口气,不用日日发愁了。”说了会儿话王氏便告辞去了。
老夫人让棠梨坐在自己身边打量她一遭道:“瞧着倒像瘦了一圈似的。”
棠梨摸了摸自己的脸:“宫里吃的好喝的好,棠梨还怕自己发胖,等出来的时候,老夫人都不认得棠梨了呢。”
老夫人噗嗤一声乐了:“你这丫头就会逗祖母开心,哪里胖了,我瞧着瘦了,宫里虽不会少了你的茶饭,但规矩多,便是山珍海味摆在跟前儿,一想到那些规矩也吃不下去了,好在出来了,可得好好补补。”说着便吩咐纪婆婆去厨房里瞧瞧,晚上多置办几个棠梨喜欢的菜式。
棠梨又跟老夫人略说了说二皇子的伤,还说了那白发婆婆过几日会送过来的事,老夫人听了叹道:“那道宫门进去不易出来却更不易了,既能出来便是好事,回头那婆婆来了,你记得好好待她。”
说了会儿话,棠梨刚要回自己屋里歇息,外头叶之鸿却走了进来,棠梨见过礼,却不好立时便走,只得站在旁边,等着叶之鸿给老夫人请了安,才告辞说要回房,不想叶之鸿却拦下她道:“棠妹妹,外头有客来寻你,若不见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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