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自己猜测是真,此事除了自己,也不会有别人知晓,便是让他们这些古代人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到这些。
所以,没什么可忧虑的,不过这京城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自己还是尽快配好老将军的药,回岳州的好。
想到老将军的药,棠梨忽然记起,还缺一味石斛呢,忙道:“一会儿到前头停一下,我自己回去便可。”
谢晖掀开车帘往前面望了望道:“前面是街市,你莫非想买什么东西?”
棠梨见他问了,只得道:“我是想去药铺子里买药。”
谢晖道:“我当你要买什么,原来是抓药,这个容易,前面便是庆福堂,停一下,待你买了药便是。”
棠梨:“如此,便太劳烦大公子了。”
谢晖:“今儿本是我诓你走的一趟,若不把你送回去,如何安心,况,也正好顺路。”
他既如此说,棠梨也不好再推辞,说话儿便到了庆福堂,棠梨跳下车见谢晖也跟着下来,不禁道:“只差一味药,大公子在车上稍等片刻便好。”
谢晖:“坐车的时候长了,腿脚都有些僵,正好下来活动活动。”
棠梨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谢晖:“你这可是胡说,本公子青春年少,尚未娶妻,离着七老八十远着呢。”
棠梨笑了起来:“那大公子可得抓紧了。”
谢晖:“抓紧什么?”
棠梨:“还能抓紧什么,娶媳妇呗。“
谢晖也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些怎么不知道害臊呢。”
棠梨:“大公子忘了,棠梨可是大夫,若光顾着害臊,如何医病。”
谢晖:“这倒也是,不过,你这一口一个大公子的听着实在别扭。”
棠梨也觉的有些别扭,便道:“不叫大公子那叫什么?”
谢晖略想了想:“你如何称呼之鸿兄?”
棠梨:“自然是大哥。”
谢晖:“这不就是了,谢叶两家本就是亲家,你就依着之鸿兄,也唤我大哥好了。”说着颇期待的看着棠梨。
棠梨自是知道他的心思,却也痛快的叫了一声大哥。
谢晖满意的点点头:“这听着顺耳多了,不是抓药吗,对街便是庆福堂,走吧。”
棠梨这才往对街看去,倒有些意外,帝都京城,天子脚下,这里的庆福堂应该比别的分号,要兴隆的多才对,哪想却如此清冷。
招牌还是那个招牌,可庆福堂这个金字招牌下面,却生意寥寥 ,连一个进去抓药看病的都没有,若都如此也还好说,偏偏旁边的铺子生意兴隆的紧,外头的马车都排着长龙,棠梨搭着凉棚望了望,这马车的队伍竟一直排到了街市另一头。
且这些车马旁边都跟着下人听差,这气派非富即贵,却都在这儿排队,着实奇怪。
谢晖见她并未跟上,便回过身来唤她,棠梨便指了指旁边:“这些排着长龙的车马是做什么的?”
谢晖:“你没瞧见旁边也是药铺吗,自然是买药的。”
药铺?棠梨这才往那铺子看去,果然,那个铺子上头挂着招牌,写的是连升堂,这招牌却不像药铺,倒像卖鞋的。
而且,铺面远不如庆福堂气派,中间的门未开,只开了两边的小门,一个进一个出,棠梨看了一会儿,发现出来的人的确都提着一包药。
棠梨便更觉奇怪了,同样都是卖药的,生意怎会如此天差地远,况庆福堂可是数百年的老字号,便如今不比前朝,那也是大梁鼎鼎有名的药号,京城的庆福堂又是余家亲自掌管的,余星阑的能力棠梨多少知道一些,庆福堂在他手里,绝对不会出现以次充好,缺斤短两亦或是哄抬药价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何庆福堂的生意如此冷清,而旁边这个连升堂却如此火爆呢。
若是排队的都是穷苦人,还可能是连升堂的药价低廉所致,却这些排队的非富即贵,这样使奴差婢的人家,又怎会因便宜来排队,这不是笑话吗。
想着,不禁道:“莫非这连升堂卖的不是药,而是太上老君八卦炉了炼的九转金丹,能医死人肉白骨,所以这些人才来排队争抢着买。”
谢晖笑了:“这连升堂卖的虽不是九转金丹,也差不多。”
棠梨:“怎么说?”
谢晖:“你可知这连升堂的东家是谁?”
棠梨:“我如何能知道?”
谢晖低声道:“说起来跟棠妹妹你还是同行。”
棠梨:“这有什么新鲜的,开药铺的自然是我的同行了。”
谢晖:“不止同行,只怕你还见过。”
棠梨:“大哥说笑了,我刚来京城不久,见过的人屈指可数,怎可能见过这连升堂的东家。”
谢晖:“太医院的贾太医你见过吧。”
棠梨愕然:“你是说,这连升堂是那个贾安开的。”
谢晖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正是他。”
棠梨虽只见过那个贾安一次,却深知那厮绝不是什么好鸟,在安泰殿的时候,就曾给自己下过绊子,若不是施老头说见过书中记载的凤凰油,说不准皇上就当自己胡言乱语治罪了。
更何况,这贾安的底细,自己也知道,他姐姐便是皇上最宠的月嫔,本来自己还奇怪这贾安的姐姐正得宠,想谋什么肥差谋不到,怎么偏偏进了太医院,今儿看来这贾安倒是颇有些心路,进太医院明着不会落人口实,暗里却开了连升堂。
这连升堂一看就大有猫腻,挂着药铺子的招牌,卖的绝不是药,至于卖什么,棠梨一时也猜不透。
却听谢晖道:“不过这连升堂后面的东家也不止一个贾安,还有史家也参与其中。”
第107章 二两石斛
棠梨:“史家也是太医?”
谢晖摇头:“不是太医, 是吏部侍郎家。”
棠梨颇为意外, 即便棠梨对古代的官职不大清楚,却也知道这吏部侍郎是个了不得的官儿,掌管着官员任免, 可谓是大权在握, 能做到这个位置必是天子宠臣, 既是天子宠臣,何必开这么个药铺?
想到此不禁道:“你是说吏部侍郎也是这连升堂的股东。”
谢晖:“吏部侍郎史庆达虽出身寒门,却才华横溢,得圣上赏识,一路做到侍郎高位, 倒不会在这些上头下功夫,只是对他家老太太极是孝顺。”
棠梨不解:“孝顺难道不好?”
谢晖:“孝顺是好,可若不分是非黑白, 一味听从他家老娘的吩咐就太过了,尤其他家那位老夫人最是偏疼小儿子,只小儿子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都要摘下来, 这小儿子说要开铺子, 侍郎大人大人便不想答应, 可他家老夫人的绝招儿一使, 他就只能应了。”
棠梨好奇的道:“什么绝招儿这般灵验。”
谢晖呵呵一笑:“妇人还能有什么绝招儿,不过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虽俗套了些, 可管用啊,尤其对这位孝顺的侍郎大人,那是百试百灵。”
棠梨:“这位侍郎大人也没原则了 ,这是他兄弟想开铺子还好说,若是想当皇帝难道他还要造反不成。”
谢晖唬了一跳,忙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这话若传出去,可是杀头灭九族的罪过,你不要命了。”
棠梨是说顺嘴了,在她前世皇帝也不过是个历史书里的称呼罢了,随便提,却忘了这里是大梁,这样的话是犯了大忌讳的,遂吐了吐舌头岔开话题:“大哥说的这些跟这铺子里卖什么有何干系?”
谢晖:“干系大了,开个药铺子能赚多少银子,连升堂又不是庆福堂那样的老字号,姓贾的跟史庆逵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怎会花心思费这事儿,这连升堂是挂羊头卖狗肉,明着是药铺子,暗里却是敛财之所。”
棠梨:“不做买卖这财从何处来?”
谢晖:“你这丫头瞧着挺机灵,怎么今儿傻了,那史庆逵是没权没势更没本事,可他大哥却是吏部侍郎,掌管着官员考评任免,只他一句话,便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了,尤其外官,每到年节儿都会跑到京里来挖着心思的走门路,想为自己谋个肥缺儿,有门路的还罢了,只舍得花银子疏通,总有希望,可那些没门路的,便是手上捧着银子,也送不出去,就剩下干着急了,而这时候,忽然有了个门路,他们如何会吝惜银子。”
棠梨暗暗震惊,到这会儿她才明白,这连升堂打着药铺子的幌子,卖的却不是药而是官儿,只要当官的都希望连着升迁,即便自己的便宜爹,他那样的性子都不甘于只做个驿丞,更不消说旁人了。
这连升堂的招牌当真起的贴切,怪不得生意如此火爆,这些人排着队来送银子的,估摸都是外官,他们为的不是治病而是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多少银子舍不得。
棠梨也想明白了,为何做这样的买卖竟无人管,一个是人家挂着药铺的招牌,二一个也没明目张胆的卖官儿,不过给这些跑官儿的,开了个门路,省的手里有银子也没地方送,至于能不能办成事儿就难说了,可就算办不成想来这些外官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也正因如此,这条连升堂才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敛财。
只不过这些事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别说人家还挂了个药铺子的招牌,就算明目张胆的卖官儿,也不是自己能管的,还是抓药要紧,想到此,便也不再说什么,迈脚进了庆福堂。
庆福堂里倒是有几个客人,伙计见有客上门,忙招呼:“这位公子姑娘,是抓药还是瞧病。”
棠梨道:“抓药。”
那伙计道:“若是抓药,您把方子交给小的,便可去那边儿坐着吃茶,等抓好了,小的给您送过去。”说着指了指靠墙的几条板凳,想是庆福堂设的等候区,这经营理念让棠梨想起了后世,遂暗暗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在怀清堂看了那本医案笔记之后,怎么总是胡思乱想的。
棠梨看向谢晖:“那大哥咱们去那边儿坐吧。”
谢晖倒也随和,点头跟着棠梨去那边儿坐了,刚坐下,便有个提着大茶壶的伙计倒了两碗茶放在桌子上。
刚那个招呼他们的伙计方道:“还请姑娘把方子交给小的,好给您抓药。”
棠梨道:“不需药方,我只买一味药,你们这里可有石斛?”
那伙计道:“您来我们庆福堂算是来着了,这石斛又叫还魂草,珍惜贵重,用的却不多,旁的小药铺大多没有,便有也没有我们庆福堂的品相好,我们这儿可是正宗的铁皮石斛,不知您要多少?”
棠梨:“包二两吧。”
二两?那伙计愣了愣,眼珠一转道:“我们这儿坐堂的是位老大夫,脉科好,看方子更准,要不然您拿出方子让我们老大夫瞧瞧。”
这伙计一开口棠梨便知,自己这二两的剂量吓到了伙计,他不好直接说,便拐了个弯儿说让老大夫看看自己方子,看方子是假,把关是真,大约是想怕自己被庸医诓骗才买这么多石斛,毕竟石斛属于珍稀药材,价格自然不低,寻常方子用药都是以钱为单位,没有用两的,这伙计倒是个心眼好的,而且还格外机灵。
只不过这方子却没有,现写也不妥当,这里可是庆福堂,虽说余星阑不一定能看见自己写的方子,就怕万一,万一看见,岂不拆穿了自己跟劲节先生的谎。
只是若不写,这小伙计却也不好应付,便寻了个托词道:“方子搁在家中未带出来,待下次有机会再让老大夫看吧。”
小伙计却又道:“那敢问姑娘,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
棠梨倒是未想到这小伙计如此执拗,待要不答,只怕这小伙计更会认定自己受了庸医的诓骗,略想了想说出两个字:“雀目。”
那小伙计愣了愣道:“这雀目是啥病,小的在庆福堂待了两年多也从没听过这种病,姑娘莫不是被什么庸医诓骗了吧。”
伙计话音刚落,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昼而明视,暮不睹物,名曰雀目,你这小子无知也就罢了,怎还说出来丢人现眼。”
第108章 老奸巨猾
棠梨侧头看去, 见门口进来一位老者,瞧着有七旬上了, 虽身着布衣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这位老者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棠梨想起了祖父, 便他未说出雀目的症状,棠梨也确定这位老者必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那伙计本是好意提醒棠梨,怕她被不良庸医诓骗了银子, 不想这忽然冒出来个搅局的, 被这老头儿当众说丢人现眼, 小伙计面子有些下不来, 正要顶上一句, 忽见老掌柜匆匆走了出来,到了跟前便道:“老东家, 刚我听着像是您的声音, 还当做梦呢,出来一瞧竟真是老东家,您老这身子可还好,小的这儿给您请安了。”
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我还成, 不过老刘头啊, 我瞧着你倒是好精神,比前些年的时候更硬朗了。”
老刘头道:“都是拖了老东家的福。”
老者:“是你自己保养得当,跟我可没干系。”说着转头看向棠梨:“这位姑娘刚说治雀目之症,不知用的何方?”
那掌柜的见棠梨有些犹豫之色, 忙道:“这是我们庆福堂的老东家,也是咱们大梁赫赫有名的神医。”掌柜的意思棠梨自是明白,是说凭着庆福堂老东家的名号,断不会贪图自己的秘方,之所以问,是想帮自己把关,自己说出来只有好处。
棠梨微微一怔,便知掌柜的误会了,自己犹豫并非是怕泄露了治病的秘方,而是一听见掌柜的说是庆福堂的老东家,有些走神,这位老东家便是余星阑的祖父,如雷贯耳的神医余宝蕴余老爷子。
棠梨回过神来,见余老爷子还等着自己的方子呢,便道:“石斛,仙灵牌各半两,苍术三钱,共研成细末,每服一钱,一日三次可治雀目之症。”
老东家略想了想道:“不知此方是何人所开?”
棠梨目光一闪:“并不是大夫开的,是我在一本书上瞧的,正赶上家中有人得了此症,便打算抓了回去试试。”
刚那个小伙计听了却来神儿了:“我说姑娘,您可真是胆大,那书上的方子如何能做得准,若真是好大夫,治病救人都来不及呢,哪还有闲工夫编书,所以这书上的方子十有**都是胡编出来的,瞧了当个乐也就是了,哪能真拿来治病呢,这药方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对症可是会死人的,亏得今儿我们老东家在,不然您家里可得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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