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忽听一个声音道:“这不是叶大人吗,听闻叶大人高升岳州,还未来得及恭贺大人呢。”
叶全丰一惊忙跪在地上:“参见二皇子。”
宋良成虽是三品大员也曾在京中任职,可宋家毕竟不比叶府,且那时官职不高,虽入朝廷却跟这些龙子凤孙并无交集,故此并不认得二皇子,却早有耳闻,他生母沈贵妃,当年颇得圣宠,后虽病逝,皇上爱屋及乌,对这位沈贵妃所出二皇子便格外宠爱,只不过传闻这位二皇子性格乖戾,对诗书学问毫无兴趣,只是喜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皇上也由着他,这位二皇子极少外出,却怎么来了岳州?
虽心中疑惑却不敢怠慢,也跪在地上参拜。
二皇子打量了他的官服一遭道:“这位想必便是岳州的按察使宋大人吧,曾听父皇提过宋大人为官清正,廉洁奉公,有宋青天之称,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饶是宋良臣久居高位也兴奋的老脸通红:“臣在岳州任上数年,却并未除去三害,更有负君恩,心中惭愧已极。”说着对着京城的方向,行了大礼叩头方起身。
叶全丰心道,这位二皇子虽素来低调,并不参与国事,却到底是龙子啊,轻飘飘两句话便收拢了一位封疆大吏的忠心,看起来这天家骨肉,真没一个简单的,只不过,这位可极少出宫,更何况出京来岳州了,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且还是这个节骨眼儿,他来做什么?若是得圣上委派来岳州公干,自己这个岳州布政使没道理不知道啊,若说是为了私事,这岳州能有什么事值得二皇子大老远跑这一趟的?
叶全丰便开口道:“不知二皇子此到岳州是?”
二皇子摆摆手:“叶大人不必紧张,本皇子是静极思动,在宫里待的烦闷了,便想着出来散散心,听说叔爷在岳州,便来走走,顺道送些小玩意过来。”说着随手指了指湖边儿。
叶全丰跟宋良成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齐齐一惊:“这是什么?怎么跟跟大铁桶似的。”
二皇子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的确是铁桶,不过是个能发射□□弹的铁桶,是我新近研究出来的,听说叔爷要剿水寇,正好用这个试试,看看威力如何?”
发射□□弹的铁桶?叶全丰跟宋良成彼此对视了一眼,虽说不知二皇子在宫里捣鼓什么,但二皇子把皇宫炸了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看二皇子这一脸兴奋的神情,就知道,这哪儿是什么小玩意,分明就是大杀器。
二皇子这是想在岳州试试这□□桶的威力,叶全丰跟宋良成两人一阵阵头皮发麻,这位祖宗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做事全凭心情,根本不考虑后果,这炸了水寇的老巢自是好,可万一伤及百姓,又该如何。
指望这位考虑这些,绝无可能 ,想到此,叶全丰忙道:“二皇子,如今正值隆冬,并非剿寇之机,且这剿寇有岳州的水兵大营,二皇子这玩意就不必了吧,这火器非同小可,且不可控,只怕会伤及无辜。”
二皇子脸色一沉:“得了吧,那些水寇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有什么可无辜的,就算他们以前无辜,可绑了本皇子的师傅,那也是罪大恶极,便把他们一个个都剁成肉酱,也难解本皇子心头之恨。”
叶全丰两人齐齐傻眼,心道,师傅?这教导皇子们的不是太傅便是大儒,这样的人物若来了岳州,他们又怎会不知呢。
宋良成:“敢问二皇子,是哪位太傅大儒来了岳州?”
二皇子:“什么太傅大儒,那些老学究跟本皇子有什么干系,本皇子说的是叶大夫。”
叶大夫,棠梨?叶全丰眼睛都睁大了一圈,棠丫头什么时候成了二皇子的师傅,怎么自己不知道。
二皇子可不管两人如何想,摆摆手:“总之,我师傅就是她,她不想认都不行,所以,那些水寇敢动本皇子的师傅,就是活腻了,不让他们尝尝本皇子的手段,以后别人若知道,还当本皇子好欺负呢。”撂下话,迈脚进了营帐。
宋良成:“叶大人,这叶大夫可是真人不露相啊,下官竟不知她是二皇子的师傅,只是下官有些想不通,叶大夫医术高明自是不假,可做二皇子的师傅,难道是教授医术吗。”
叶全丰苦笑了一声:“不瞒宋大人,此事我也是今儿才知道,至于其中缘由,还需等棠丫头回来方能知晓,不过,有二皇子在,此事却更麻烦了。”
宋良成点头,二皇子是有名的混世魔王,虽说齐王能辖制,可如今这出兵剿寇的便是齐王,哪里还会辖制二皇子,瞧齐王殿下这意思,真要是棠梨这丫头有什么不测,只怕把整个岳州城平了也不新鲜,偏偏里面两位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他们执意出兵,岂是自己跟叶大人能拦得住的。
到了如今,能拦住里面两位的唯有叶棠梨一人。
第163章 是起猛了
可如今棠梨正在那水寇的老巢之中, 宋良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这水寇真是不长眼, 好端端的绑叶大夫做什么?”
叶全丰:“前日里府衙那边儿便传来消息, 说近日总有水寇上岸来绑人,绑的都是郎中, 过不几日便又送了回来, 不曾做出劫掠百姓之事, 府衙的捕快也问了那些郎中, 可那些郎中怕说出来身家性命不保,一个字也不敢透露, 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出一二, 若不是为了医病,绑大夫去做什么。”
宋良成:“这就说得通了, 必是水寇里什么要紧的人病了,虽绑了几个大夫过去, 却不顶用, 这才来绑叶大夫,不过, 既前头几个郎中都送了回来,想必也不会对叶大夫如何, 更何况叶大夫医术高明,别管什么疑难杂症, 必能药到病除, 这医好了病, 还能扣着人做什么。”
叶全丰:“话虽如此, 可这都过了一天一宿了,还不见人,怕是出了什么变数。”
正说着,忽宋良成道:“叶大人你瞧那湖面上仿佛有条小船飘了过来。”
叶全丰忙看了过去,这会儿天色已是蒙蒙亮,这营地正在湖边,并无遮挡,视野开阔,只是正值清晨,寒气凝结有些雾气昭昭,但也能清楚看见,那雾气笼罩的湖面上有一艘小船缓缓飘了过来,叶全丰忙令人去看究竟,就这么一艘小船,应该不是水寇,可这寒冬腊月的大清早,渔民们都不下水了,举凡湖面上有船,都是不怕死去捉猪婆龙的。
但去捉猪婆龙的大都是水寇,且都是一队一队的,撑的也都是大船,再说,也没有一大早就下湖的。
不大会儿功夫,便听见蹬蹬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兵服的青年男子快步走来,怀里抱着个人,用斗篷裹着,看不见面容,但这青年男子叶全丰却认得,忙上前一步:“定山,这是怎么了?”来人正是棠梨的小舅苏定山。
苏定山:“叶大人等会儿再跟您解释,先救我家小丫头,这些水寇真不是东西,把人迷晕了丢在船上,这寒冬腊月的在水面上飘了一宿,没冻死真是造化了。”
苏定山话音刚落,大帐前人影一闪,齐王已到了近前,伸手便把人接了过去,苏定山没想到,自己说话的功夫,抱在怀里的外甥女就被人劫走了,眉头一皱,便要抢回来,开玩笑,小丫头可是自己最疼的外甥女,岂能让别人抢走。
更何况还是个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只不过苏定山手未伸过去,就被叶全丰拉住躬身行礼:“参见齐王。”
苏定山愕然,这小子就是赫赫有名曾平南燕的齐王?不像啊,虽说有些冷冰冰的,可分明就是个才二十多的小子啊。
再说,就算他是齐王殿下,也是不相干的外男,从自己这个小舅怀里抢人,从哪儿也说也没道理啊。
想到此开口道:“我是她的……”苏顶上本来想说我是她的舅舅,应该我抱着,你一个不相干的外男抱着不合礼数。
可没说完,便对上齐王的目光,顿时心中一凛,后面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了,苏定山顿时就信了,这位的确是那位传说中所向披靡的将军王,这份气势若非寻常人能有。
齐王目光略缓了缓:“这边暖和些。”说着已抱着人进了大帐。
苏定山有些莫名其妙,即便这位是齐王殿下,可这么抱着个未出阁大姑娘进自己的帐篷也不合适吧,这根本不是暖和不暖和的事。
侧头看向叶全丰:“叶大人,齐王殿下跟我家小丫头,这,这……”
叶全丰拍了拍他的肩膀:“棠丫头跟殿下颇有交情,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苏定山挠了挠脑袋,颇有交情是怎么个意思,这一男一女的哪有论交情的,更何况就刚齐王殿下那伸手的顺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媳妇呢,自己这个亲娘舅都得靠后了。
叶全丰知道苏定山的性子,可棠梨跟齐王殿下的事,便是自己也是大略猜的,具体两人到了什么程度,自己也不知晓,又如何跟苏定山解释。
但有一样,叶全丰却看得清楚,齐王殿下对棠梨那是爱到心尖儿上了,毕竟何时见过冷静睿智的将军王,如此急躁而不计后果的要出兵,又何时见过一贯冷心冷情的齐王殿下,如此形于色的紧张心疼,不管两人之前是怎么个情形,今儿叶全丰算是看明白了齐王的心,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大帐内炭火烧的正旺,外面虽是寒冬,帐内却温暖如春,榻上棠梨还昏睡着,身上盖着一件狐狸毛的大氅,那狐狸毛雪白雪白的,无一丝杂色,映的那张小脸上越发眉眼如画。
榻对面齐王手里拿着一卷兵书,书是翻开了,可目光却并未在书上停留,而是越过手中的兵书,落在对面榻上的棠梨身上。
不用郎中,自己一探她的脉便知是中了迷药,除此并无丝毫损伤,也是到了此时,自己的心才算安稳下来,细想起来也不禁暗暗苦笑,自己以前何曾想过有一天会为了个小丫头,如此不计后果,若非她平安归来,此时这片水域已是惊涛骇浪。
他心知如今还不是剿寇的时机,亦明白叶全丰跟宋良成的苦心布局,但即便知道这些,若这丫头有个闪失,自己一怒之下,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原来不知何时,这丫头已经如此要紧,要紧到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她能影响自己至此,刚还躁动狂暴的心,只把她抱进怀里,便安稳了。
这丫头究竟哪儿好,惹的自己如此喜欢,齐王认真看了一会儿,眼,鼻子,唇,头发,手,脚,就算那隐在雪白狐狸毛里耳朵都异常秀气,总之哪儿哪儿自己瞧着都好。
这会儿外头集结的水军已各自归营,因这丫头,水边只剩下自己这一顶大帐,他想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即便她并无损伤,却也能想到她这次的经历必然十分凶险,便她再聪明也终归是个小姑娘,而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水寇。
忽见她眼睫动了动,像是要醒了,齐王放下手里的兵书走了过去,在榻边儿上坐了下来,棠梨皱了皱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齐王的脸。
棠梨心道,自己做梦了吗,即便做梦怎会梦见齐王,自己跟他又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没道理做梦还能梦到啊。
下意识闭上眼,过了会儿才又睁开,眼前依然是齐王那张脸,要说区别也是有的,记忆中这张脸虽生的俊却是冷冰冰的,总是一副万年寒冰生人勿进的样子,今儿这冰仿佛融了一些,尤其眼睛,仿佛江南二月里的春风一般,和煦温柔。
被这样温煦的目光望着,真是通体舒泰,不对,这目光的主人可是齐王,他这么看着自己做什么,棠梨陡然清醒过来,蹭的坐了起来,起的太急,加之他离的又近,一头撞在他怀里。
棠梨急忙要推开,却被他的胳膊揽住箍在怀里动弹不得,棠梨不免有些急:“你,你放开我。”
齐王却道:“可是你自己主动扑到我怀里的,怎么又让我放开。”语气颇有些戏谑逗弄的味道。
棠梨:“谁主动了,我是起猛了。”
齐王轻笑了一声:“便起猛了,也是你扑到我怀里的,由不得你不认账。”
饶是棠梨一张脸都红了:“你,你先放开我。”说着挣了一下,哪里挣的动,齐王是习武之人,且精于内家功法,以前身染顽疾之时也非寻常高手能比,更何况如今,顽疾已愈,只他不放人,棠梨便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是挣不开的。
齐王低头,目光落在她一截红透的脖颈上,不觉心中一荡:“那你可认账吗?”他说话的时候,略低了些,气息拂在棠梨的脖子上痒痒的。
棠梨忽觉有些危险,这齐王殿下不是又被人下药了吧,不然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只是棠梨可不敢挑战雄性动物的本能,忙道:“认,我认了。”不管认什么,先撇开他是正经。
齐王大约满意了,点点头:“我可记下了。”说着松了手。
棠梨立马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只不过这榻并不宽大,即便棠梨退的再远也有限。
不过有限也好过抱在一块儿,棠梨稳了稳心神才道:“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
齐王:“这里是岳州城外的大营,本是准备出兵清剿水寇的。”
棠梨一惊:“清缴水寇?这个时候?”
齐王:“我明白你的意思,此时的确不是最佳时机,但他们既敢动本王的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棠梨愣了愣:“你的人?谁?”
齐王挑了挑眉:“刚你可都说了,怎么这才一转眼就不认了,本王的人自然是你。”
棠梨指了指自己:“我何时成了殿下的人,我自己怎么不知。”
齐王:“你不知无妨,我知便好,不过,他们倒还算识趣,把你送了回来,既如此,且容他们多活些时日吧。”
棠梨不禁道:“其实这些水寇也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齐王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棠梨:“这次便是那位大当家放我回来的,他兄弟被猪婆龙咬伤不治,才出此下策,我看他性子磊落,颇有血性,像个行伍出身的。”
行伍出身?齐王:“可知名姓?”
棠梨点头:“他自称唐荆山。”
第164章 渣都不剩
齐王:“你说水寇的大当家是唐荆山?”
棠梨:“殿下认识此人。”
齐王:“虽未见过, 却听过此人名声, 他曾在登州任水军副将, 骁勇善战,曾立下不少战功, 却因性子过于刚正与主将不合, 辞了武职回乡了, 怎会在岳州, 且成了水寇的大当家。”
棠梨:“如此说来,便不会错了, 虽只一日, 但此人的性子却正如殿下所言,极为刚正, 且他虽成了水寇的大当家,可真正主事的却不是他, 探他口气, 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方落草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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