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哥帮着向着他们,就算老三再巧舌如簧也是无用。
五皇子想着,心中稍安,便上前坐到了软榻旁, 守着他们可怜的小七弟。
“五哥。”见他五哥已然冷静下来, 楚恬才忍不住发问,“之前你说要去庭院里折几枝海棠花回来,给这沉闷的书房添些春意。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哥怎么就与三哥起了争执?”
一想起事情的起因, 五皇子就火大。
本已冷静下来的人,连喘了好几声粗气,才憋着股火, 讲起他与老三为何会吵起来,甚至险些动手的经过。
“我刚走到庭院, 还没见着海棠花, 就先撞见正好从那儿经过的老三。”五皇子说, 一想起三皇子那张死气沉沉, 满是怨念的脸,眼中就流露出浓浓的嫌恶之色,声音也不由得冷了几分,“我心里一直都记着六弟的劝告,劝我要隐忍大度,尽量不要与老三起争执。
他要逞口舌之快,便由得他逞,咱们不理他,次数多了,他自己觉着没趣,自然就消停了。
今日狭路相逢,我便由得他在一旁嘀咕,瞧都没多瞧他一眼,全当是身边落了只胡乱聒噪的乌鸦。
我忍,我不计较。
可他……可他……他说我什么都行,但他不能诋毁污蔑我母后,绝不能!”
话说到这儿,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冷静的五皇子,再也压抑不住。
往日那双如湖水般澄澈的眼中,如今是一片烈火熊熊,硝烟弥漫。
他默了默,才又接着道:“他说我们母后面慈心狠,表里不一,面上待贤妃温善和气,暗地里却用尽下作手段折磨贤妃。
饭中掺沙,衣里藏针,诸如此类……
不会,不会的。”
五皇子边说边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母后主持后|宫事务多年,一向待人宽和,是有口皆碑的菩萨心肠,母后不会,也不屑做出这种阴毒之事。”
五皇子抬眼望向六皇子,“六弟,我一直都谨记你的劝告,尽量少与老三冲突。但身为人子,当有人当面言语污蔑你的母亲,试问谁能无动于衷?于是,我便没忍住与老三起了争执。
虽说到底是有些冲动了,但我不后悔,只是连累了六弟和七弟……”
五皇子满眼惭愧的望了望楚恬,又抬手轻轻摸了摸七皇子的头,“五哥对不住你们。”
听完五皇子的话,云栖和楚恬相视一下,既同情又有些担心五皇子。
同情的是三皇子并没说谎,五皇子的确是有个面慈心狠,残忍冷酷的母后。
而担心的是,来日当五皇子得知真相,会是何等的破灭崩溃。
或许,该让五皇子早有些准备。
于是在思量再三后,云栖便将自己先前在尚文馆外遇见四公主的事,原原本本的与五皇子说了。
云栖拿捏着分寸,并未将话讲得太明白,但聪慧如五皇子,自然猜得到七公主定是在凤仪宫受了什么委屈,还是不小的委屈。
否则,傲慢自矜如七妹,怎么会去哭求她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四姐帮她。
五皇子相信他母后绝不会故意苛待刁难七妹,也完全相信四姐和云栖心思纯善,不会从中搬弄是非。
但他不信他七妹。
七妹生性顽劣,又被淑妃纵得骄横跋扈,向来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一定是七妹又胡闹犯忌,母后秉公罚了七妹,七妹心里气不过,才会拦住四姐哭诉说母后待她不好。
是了,应该就是如此。
“这中间怕是有些误会。”五皇子与云栖说,但语气并不算笃定。
云栖不便就此多言,只道:“有无误会,殿下亲自去问过七公主就知道了。”
五皇子的确是打算亲自去问问他七妹。
若叫他知道那丫头造谣生事,恶意编排他母后,还欺骗四姐和云栖帮她说话,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五哥……”
这时,一直倚靠在软榻上,沉默不言的七皇子突然开了口。
五皇子连忙往前凑了凑,“七弟怎么了?是不是觉着头晕?五哥扶你躺下好不好?”
七皇子不动,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五皇子,明显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缓缓呼了一大口气,“五哥,我与七姐一样,也想挪出凤仪宫。”
五皇子显然是被七皇子的话给惊着了。
只见他微微睁大眼睛,定定望着面前眼中盈盈有泪,看起来十分柔弱又无助的七皇子,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也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怔忡沉默了许久,五皇子才回过神来,“五哥知道了,知道了。”
五皇子是个极其聪慧的人,不必任何人再多言,他心里也明白了些什么。
七皇子懂事又敏感,从他五哥眼底光亮的明暗变幻,便知他五哥有些不对劲儿。
于是慌忙拉住五皇子的手,“五哥……我……我……对不住……”
五皇子微微摇头,亲热地回握住七皇子的手,“是五哥对不住你,七弟啊,你可愿搬去开阳殿与五哥同住?”
老实说,比起搬去与五哥同住,七皇子更想与他六哥同住。
并不是因为五哥不好,而是因为他实在怕极了皇后娘娘。
他心里可清楚,皇后娘娘不喜欢五哥与他这个生母出身微末的弟弟亲近。
可……可五哥这样诚恳的邀他同住,他怎么好伤五哥的心。
七皇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朝五皇子点了点头。
……
这厢,云栖带来的糕点都已被众人分食了大半,张北游才背着诊箱姗姗来迟。
楚恬见张北游一副气喘吁吁,头发都有些跑乱了的样子,不禁关怀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边说还边亲自倒了盏茶,递给张北游。
若屋里只有楚恬和云栖,张北游自然是不拘小节。
眼见五皇子和七皇子都在,张北游接过茶后,难得恭敬的与楚恬道了声谢,明明渴得要命,却是斯斯文文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把茶给喝完了。
一盏茶下肚,原本气喘如牛的人也缓了过来,有力气回答楚恬的话了。
“之前,微臣正在太医院整理医案,见庄生着急忙慌的跑来,说是七殿下受伤了,微臣便赶紧背上诊箱,随庄生往这边赶。
谁知我俩刚出了太医院,就撞见三皇子宫里的人,那两个太监也是奉命到太医院,请太医来的。
那两个太监见了我和庄生,立马迎上前来,叫我别理庄生,跟他们走。
微臣胆小又怕事,哪里敢得罪三皇子,只好乖乖跟着那两个太监走了。”
说罢,张北游特别委屈的瘪了瘪嘴,但因人生得实在眉清目秀,即便是苦着一张脸,也不叫人觉得讨厌。
一旁,楚恬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望着张北游,并不说话。
张北游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颤声道:“微臣都快吓死了,殿下也不说安慰微臣几句。”
闻言,还没等楚恬开口,五皇子就先满脸歉疚的安抚说:“叫张太医受委屈了。”
“五哥别信他。”楚恬冲五皇子一笑,“他是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的人,怎么可能被三哥吓到。他没受委屈,也没吃什么亏,吃亏的怕是三哥才对。”
楚恬说着,又望向张北游,“三哥的惨叫声,怕是响彻了整个天璇殿吧?”
“能不响嘛。”原本还可怜兮兮,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张北游,眉也不皱了,嘴也不瘪了。
只见他唇角微扬,浅淡一笑,笑的促狭又得意,“鼻梁都被微臣掰断了,叫的那是震耳欲聋。”
徒手掰断了人家鼻梁?
楚恬迟疑,“有些过了吧?”
张北游冲楚恬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听说那拳是殿下打了,微臣掰断后又给接上了,免得三殿下顶着个歪鼻梁去御前告状。”
楚恬依旧是副从从容容的样子,“即便三哥的鼻梁没被我打断,他也会去父皇跟前告状,随的他告去,我才不怕。”
知道楚小六无所畏惧的张北游,又接着说:“事情的经过微臣都听庄生讲了,三殿下就是欠揍,殿下揍的好,揍的漂亮。殿下不知,微臣给三殿下留了一盒活血化瘀的药粉,那药粉里加了些有趣的东西,抹在伤处会令人感到异常痛痒,够三殿下受的。”
“如此恐怕不妥。”楚恬望着张北游,担忧道,“你可是医者啊。”
你为了给我们出气而这样做,不会有违你的本心和医道吗?
张北游温浅一笑,“殿下放心,那药粉无毒,不只无毒,活血化瘀的药效还奇佳,就是抹在伤处会有些痛痒而已。但也不会痛太久,至多一个时辰。”
楚恬自然知道张北游不会在药中下毒,这就只是张北游对他欠揍的三哥,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如此一想,楚恬心里便安稳了不少,忍不住调笑道:“你每隔一阵子都要闭关几日,说是要钻研新药,你就钻研出这种东西?”
张北游冲楚恬挑了挑眉,眯眼笑道:“很有趣是不是?”
楚恬想了想,“嗯,是挺有趣。”
楚恬与张北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使得原本压抑的气氛渐渐好转起来。
五皇子从旁看着听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另一边,云栖虽然很不忍心破坏眼下极好的气氛,却还是清了清嗓子,与张北游说:“劳兄长快来瞧瞧七殿下的伤势吧。”
我们七殿下有点儿可怜呐。
第405章
经云栖这一提醒, 张北游才猛然想起他是太医,他还有正事要做。
于是,连忙去到软榻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云栖笑了笑, 才望着嘴边还沾着几颗饼渣的七皇子,笑眯眯地问:“殿下是不是才吃过以黄杏做馅的酥饼?”
七皇子瞪圆了眼睛,“张太医如何知道的?”
张北游颇为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瞄了一旁的云栖一眼,“那是因为微臣也尝过这个酥饼啊。”
七皇子双眼明显亮了几分,“我六嫂的手艺可好了是不是?”
我妹妹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张北游脸上笑意更浓,“殿下所言极是, 这酥饼一口下去, 简直叫人惊为天饼,微臣连吃了三块还意犹未尽。”
“是吧是吧。”七皇子遇上知己般,兴奋的不得了, 不由得咧嘴一笑, 却一不小心扯疼了脸上的伤,疼得他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但人总归是笑了,大伙儿一直紧绷的心弦也都随之一松。
在哄人高兴上, 张北游可是太有一手了。
在哄得七皇子展颜一笑之后,张北游立马为七皇子正经的瞧起伤势来。
如云栖之前的判断, 七皇子的鼻骨没断, 这的确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虽然鼻梁没断, 但淤伤却很严重, 一张小脸几乎没有好地方,青青紫紫的一片,简直有些惨不忍睹。
这种程度的淤伤,即使用张北游家里祖传的活血散瘀膏,一日三次的涂抹,也总要半个月才能痊愈。
七皇子很懂事的一个孩子,明明自己还对之前的事心有余悸,伤处也疼得他直想哭,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安慰大伙儿,说他没事,说他不疼。
楚恬和五皇子兄弟俩,都不太擅长哄人,更别说哄孩子。
云栖和张北游兄妹俩,却对此很是在行。
一个与七皇子细数自己拿手的糕点,说往后每日都会给七皇子做糕点吃,还都是不重样的。
一个则逗七皇子说,说七殿下本就生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经此一事,待殿下脸上的淤青都散尽以后,哎呀呀,七殿下的脸看起来竟然更俊朗了几分呢!
经云栖和张北游兄妹俩这一哄一逗,七皇子终于打心底里笑出来。
而笑的代价是——鼻子好痛,脸也好痛,连眼眶都好痛啊。
虽然痛,却也是真高兴。
……
不出众人所料,三皇子果然跑到皇帝跟前恶人先告状。
说早些时候,他与五皇子在尚文馆的庭院里打了个照面。
身为兄长,他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对五皇子这个弟弟是和颜悦色,客气有加,可五皇子却对他这个兄长不恭不敬,恶言相向。
三皇子还昧着良心,没脸没皮的说,说他谨记父皇教诲,对五弟的恶意寻衅不予理会,退让避走,谁知五弟不依不饶,得寸进尺,竟冲上来打了他。
这还不止,还唤来六弟,七弟一同对他拳脚相向。
简直目无尊长,欺人太甚!
据奉命前来尚文馆,请五皇子和六皇子去勤政殿问话的王旻说,三皇子是被人抬进勤政殿的,贤妃娘娘也随三皇子一道去了。
贤妃娘娘跪在殿上痛哭不止,几次险些哭晕过去,哭求陛下严惩行凶之人,为三皇子主持公道。
云栖听了王旻的话,心中有些疑惑。
据她所知,贤妃素来以端稳庄重的形象示人,在御前大哭大闹,不像贤妃能做出的事。
王旻言简意赅,只用一句话就给云栖答疑解惑了。
王旻说:“陛下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贤妃了。”
云栖这才想起,毓秀宫出事以后,皇帝疑心当日正好在场,目睹一切的贤妃,对中毒的景嫔,以及因受惊动了胎气的吴才人见死不救。
自那之后,皇帝便开始有意冷落疏远贤妃,还有贤妃的三皇子。
这数月来,无论贤妃以何理由求见,皇帝都避而不见。
眼下,贤妃好不容易借着三皇子,得到一个面圣的机会,怎能不好好利用。
只不过,贤妃似乎并未把握好这难得的机会。
苦肉计可不是这么用的。
在与云栖嘀咕了几句以后,王旻冲楚恬和五皇子躬了躬身,恭敬道:“陛下还在勤政殿等着,请二位殿下速速随奴才去回话吧。”
“我也想与五哥六哥一道去。”倚靠在软榻上的七皇子连忙坐直了身子,边说边要起身下地,“不能由着贤妃娘娘和三哥颠倒黑白,诬蔑五哥和六哥,得让父皇瞧瞧我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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