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些追随者,陪她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双手怎么可能还干净。
越姑姑眸色沉沉,怒视懿宁长公主。
懿宁长公主不为所动,两相僵持。
半晌,越姑姑无力地叹了口气,朗声问道:“我是何时露出马脚的?”
这话不是在问懿宁长公主,而是问此刻正站在牢房门口的云栖和楚恬。
“早在去年,在昌宁行宫的时候。”楚恬答,“当日在跑马场,二哥的马无故发狂伤人的事发生以后,父皇就疑心有人要加害二哥,便命王醒暗中调查。
而二哥自己也觉得此事蹊跷,也派了人秘密调查。我这边也调拨了一些人手,帮着二哥一同调查。
从那个时候起,父皇和二哥就已经开始疑心皇后,却未疑心你越姑姑。
直到后来,我的人截获了一封从凤仪宫送到镇国将军府的信。信是由古羌国文字书写,而书写此信的人,正是你越姑姑。
就是凭这封信,我便开始疑心越姑姑你的真实身份。
当时,我正在从宁州回京都城的路上,在了解信中的内容后,我一面派人给二哥传递消息,一面转道悄悄去了一趟冀州,说服安定侯周堃弃暗投明,莫要与你们同流合污。
安定侯周堃本就不愿参与谋反这种事,但碍于镇国将军杜泫曾是他的老师,对他有知遇之恩,在战场上对他更有数次救命之恩,才对此事态度暧昧,一直没有果断拒绝。
因此,我没费多大力气就说服周堃,并从周堃口中问出了你们的全盘计划。
之后,父皇与二哥一番商议,决定将计就计。
父皇与二哥故意装作父子关系不睦,甚至濒临决裂,令二哥能够顺理成章的负气出走,自请去岭南赈灾,以迎合你们的计划。
已经向我们投诚的安定侯周堃,并未按照越姑姑你的计划,在二哥路径冀州时将二哥扣押并杀害,而是配合我们演了一出二哥假死的戏码,让越姑姑觉得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再后来的事,越姑姑想必已经弄清楚了,父皇装作受不了二哥之死的打击病倒。
装病的父皇并没有服下越姑姑一日三顿,顿顿不落,都下了慢性毒|药的汤药,只等着越姑姑你最终要动手的时候,将你抓个现行,如此你便无从抵赖。
至于诱你将这二十多年来,你犯下的罪行尽数交代这一计,则是云儿想出来的。
如此,也算是给那些无辜枉死在你手中的人,一个交代。”
越姑姑听完,看看楚恬,又看看楚恬身边的云栖,没有疯狂地谩骂与诅咒,只是感慨一句,“后生可畏。”
接着又看向懿宁长公主,“你那弟弟太过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大夏在他手中迟早会走向覆灭,趁这河山还没被鲜血染透,交给孩子们吧。”
懿宁长公主平静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越姑姑憔悴至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我怎么忘了,你向来都是最有主意的。懿宁,可还记得咱们头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
“自然记得。”懿宁长公主唇角微扬。
接下来的时间,懿宁长公主与越姑姑,不,如今应该称其为帕里黛公主,就如同阔别多年的亲密老友,共同回忆起往昔的那些岁月。
她们说到了羌国的山,羌国的水,羌国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羌国不输大夏的美食。
还说到了懿宁长公主的丈夫,羌国正直勇敢的国君热合曼,还有懿宁长公主乖巧懂事的儿子阿里木,活泼开朗的女儿阿依木。
气氛出奇的轻松融洽。
“二十多年了,真想回去看看。”帕里黛轻叹一声,抬眼望向懿宁长公主,无比恳请的说,“懿宁,能把我的骨灰带回去,撒在故乡的土地上吗?”
懿宁长公主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答应你,阿姐。”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帕里黛淡淡一笑,“你没变,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是面冷心热,口硬心软。可我……可我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帕里黛说着,站起身来,冲云栖,冲楚恬说了一句“对不住”,便转身猛地撞向一旁的墙壁。
在帕里黛起身的那一刻,懿宁长公主就猜到帕里黛要做什么。
但她没有阻拦。
无论眼前这个人做了多少坏事,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她私心里都想给她丈夫的阿姐,她往日的挚友,曾经羌国最温柔和善的公主、圣女帕里黛,一个她自己想要的结局。
懿宁长公主起身来到帕里黛身边,伸手为死不瞑目的帕里黛合上双眼,“阿姐,你安息吧,羌国的遗民我会好好守护。”
……
一行离开暴室时,天已将明。
懿宁长公主又恢复了以往精干强悍的模样,若不是眼角有些微红,根本看不出之前曾哭过。
“姑母已经两天两夜未眠未休,侄儿请姑母务必保重身体,快些回去歇一歇吧。”楚恬体贴道。
“不急,我先去趟清正殿,看你父皇的罪己诏和退位诏书都写好没有。”懿宁长公主语气平静的说,仿佛只是去检查儿时她常罚弟弟写的大字写好没有,“恬儿别只叫姑母保重,你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快带着云儿回去歇着吧。”
说完,又看向云栖,“云儿,你回去告诉琪华,姑母晚些时候会去北宸宫看看她。”
云栖应下,与楚恬一道目送懿宁长公主走远。
“阿恬,咱们能不能先不回北宸宫?”云栖与楚恬商量。
“云儿想去哪儿?”楚恬柔声问,眼中满是疼惜与宠溺。
“我想去接我哥哥。”云栖说,“总觉着我哥今日一早就会入宫见我,我想去宫门口等他。”
楚恬抬头望了望天色,应道:“这个时辰,宫门应该还没开,我陪云儿一同到门楼上等好不好?”
“好啊好啊。”云栖立刻点头答应。
两人便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站在宫门的门楼上,可俯瞰整个京都城。
晨曦的光温柔地洒在房檐屋瓦上,将这座沉睡了一整夜的繁华都城从睡梦中温柔唤醒。
光明驱走黑暗,白昼代替黑夜,整座城,整个大夏迎来了新的黎明。
“云儿。”楚恬轻唤。
“嗯,我在。”云栖答应。
“这个送给你。”楚恬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云栖面前。
这是一只做工精致的白玉簪,簪首雕刻了两朵流云,相依相伴,不分你我。
楚恬将簪子簪到云栖发间,“云儿,生辰喜乐。”
云栖这才猛然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竟给忘了。
楚恬望着晨光中有些呆愣愣,却美得惊人的云栖,温然一笑,将人拉入怀中,“云儿,成亲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个番外,全文就完结啦~
第432章 番外
生辰之日的早上, 云栖最终未能如愿接到哥哥。
事实上,她差点儿就接到了。
只是中间出了一些小状况。
如云栖所料, 她哥哥安知易的确是打算一早入宫见她, 也确实这样做了。
然而就在安知易只差几步就要踏进宫门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回身望去,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向他疾驰而来。
马还未停稳,一红衣少女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向安知易奔去。
两人抱了个满怀, 直到站在门楼上目睹了这一切的云栖和楚恬悄悄离开,两人都还在紧紧相拥。
回去的路上,云栖笑嘻嘻的与楚恬说:“我嫂子不愧是将门虎女, 马骑的真好, 人生得也好, 性情也好, 怪不得我哥喜欢她, 我也好喜欢她。对了对了, 我记得我嫂子是双生子,有个孪生弟弟。阿恬, 我嫂子和顾小侯爷长得像吗?”
“小时候长得很像,至于长大以后……”楚恬一笑,“我给云儿讲个有关表妹和表弟的趣事吧。”
云栖连忙点头, “阿恬快说。”
楚恬没卖关子, 立马与云栖讲道:“这是姨母在信上与我说的, 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府上新来了几个家仆,其中一个家仆一直在外宅当差,只见过我表弟,从未见过我表妹。一日,那家仆被派去内宅送东西,刚巧撞见表妹。之后,表弟有穿女装这种奇异癖好的传言,便在府上传开了。表弟为此又气又郁闷,下令彻查流言的源头,最后才弄清楚,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云栖听完,笑得直不起腰来,特别同情被误认为是女装大佬的顾小侯爷。
“顾小侯爷这回也来了吗?”云栖问。
“来了。”楚恬应道,“回头寻个机会给云儿引荐。”
云栖点头,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嫂子和嫂子的孪生弟弟,长得有多像。
……
送云栖回到北宸宫以后,楚恬便催着云栖去好好睡一觉。
云栖不肯,说她还有大事在身。
这桩大事无疑就是为她哥哥准备接风宴。
楚恬直接将急着要往小厨房跑的人扛起来,送到卧榻上放下,又扯过被子将人包了个严实,之后才哄道:“接风宴设在晚上,眼下时间还很充裕,云儿睡一觉醒来再忙也不迟。若云儿实在睡不着,我唱歌哄你睡。”
云栖惊喜,“殿下会唱歌?”
楚恬脸颊微红,“你之前唱过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那首歌,我会那个。”
“殿下唱吧,我想听。”
“唱的不好,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云栖一脸期待地盯着楚恬,眼睛比星星还亮,哪像是要睡觉的人。
楚恬刚一开口,云栖就被惊艳到。
她家殿下可真是太谦虚了,唱的多好听啊,比她唱的好听。
原本还有些睡意的人,瞬间睡意全无,精神百倍。
而唱歌哄人睡觉的这位,却唱着唱着就伏在卧榻旁睡着了。
两天两夜未眠未休,她的殿下当真是累坏了。
云栖从被子里钻出来,将楚恬扶到卧榻上躺好,给楚恬盖严了被子,便在楚恬身旁躺下了。
欣赏着她家殿下秀色可餐的睡颜,也渐渐睡着了。
楚恬一觉睡到午后,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楚恬直接寻到北宸宫的小厨房,云栖果然正在小厨房里忙碌。
见楚恬来了,云栖捏起一块刚做好的豆沙卷喂到楚恬口中,“好吃吗?”
楚恬笑答:“快把这些都藏好,要不然不到晚上的接风宴,我就全吃光了。”
云栖莞尔,将一整碟豆沙卷大方奉上,“来,尽管放开吃,吃完了我再做。”
楚恬接过盘子,见四下无人,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抱住云栖亲了一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有。”云栖不客气,“今晚既是我哥的接风宴,也是我的生辰宴,我想把赵姑姑,有德,还有阿阮他们一起请来热闹热闹,殿下派人去给姑姑捎个信儿可好?”
楚恬点头,“云儿放心,我立刻就差人去办。”
除了不必特意邀请,也一定会出席宴席的太子夫妇,还有云栖托他邀请的赵姑姑等人,楚恬还将他四哥,四姐,还有七弟都请来了。
懿宁长公主来瞧太子妃,正好赶上。
听说今夜这场宴席,不只是安参将的接风宴,还是云栖的生辰宴,懿宁长公主立马派侍女回去取了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支做工精巧,样式别致的凤簪,凤口衔珠,凤目嵌了品相极佳的红宝石。
懿宁长公主说,这支簪是她当年行及笄之礼时,端佑太后亲手为她簪在发上的。
今日,她就将这支凤簪赠给云栖,作为庆贺云栖及笄的礼物。
云栖只道这礼物太过珍贵,她愧不敢受。
懿宁长公主爽朗一笑,将那支凤簪亲手簪在云栖发间,“云儿唤我一声义母就是了。”
宴席结束后,云栖和楚恬一同将安知易送到北宸宫外。
“殿下,昀昀留步。”
云栖不舍得与哥哥分开,“哥,让我送你到宫门口吧。”
安知易看着妹妹,眼中满是疼惜,“哥已经决定,此番回来就不走了,咱们兄妹日后有的是机会见。”
“真的!”云栖惊喜,惊喜过后又不免有些担忧,“我嫂子那边……”
安知易的脸蓦地红了起来,“晗烟她也不走了,她……回头寻个机会,我带昀昀去见她。”
“已经见过了。”云栖粲然一笑。
安知易意外,“昀昀何时见过?”
云栖如实答:“今早,我与殿下在宫门的门楼上。”
安知易的脸瞬间变得更红,“妹妹都看见了?”
云栖诚实点头,“嗯,都看见了。”
羞得恨不能原地消失的安知易,用他最后的冷静与云栖道了声“生辰喜乐”,便转身告辞。
一路疾走,眨眼就消失在长街尽头。
云栖不舍的收回目光,与楚恬正色道:“殿下咱们过去吧。”
楚恬应了声“好”,便与云栖一道赶往凤仪宫。
为维护皇家的威严与体面,经皇帝一再坚持,最终没有将皇后所犯下的累累恶行都公之于众。
只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所谓潜伏在宫中的羌国奸细身上。
皇后之死也说成了是被羌国奸细毒害,而非自尽。
尽管如此,外间还是有不少传言。
传言说,皇后并非无辜,说皇后为了能扶五皇子登上皇位,不惜与蛮族余孽相勾结,谋害陛下与太子。
否则,为何皇后才刚刚薨逝,皇后母族众人便被尽数下狱,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正因这传言作祟,宫中嫔妃,以及有封诰的命妇,都对为皇后哭临一事十分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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