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见沈月皱着小眉头不吭声,就问她:“姑姑你知道铁路是什么路么?用铁做的路?乖乖,那得使用多少铁啊。”
沈月看着井底之蛙般的二狗子没有一点瞧不起,反而是满心感慨。冯村闭塞,看见砂石公路都是了不得的事,更别说柏油路或是双轨铁路了。这儿现在连电都没有,那电视更谈不上,想知道外面的世界都没有门路。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帮这儿通上电,买来电视,让她们知道外面的世界,那该多好。
摇摇头,想那个有点远,还是先把家里致富吧。致富一家,才能带动一村。
“铁路的确是用铁做的路。但不是路上全铺上钢铁,而是就铺上两个铁轨,铁轨下面垫着木头。长长的火车在铁轨上跑。”沈月比划给二狗子看,见他看不明白便说道:“这样,等以后长大了,我带你去坐火车你就知道铁路和火车都长什么样了。”
二狗子眼睛猛地亮起来:“姑姑,真的么?你真的以后要带我去坐火车?”
“说了不算不是姑姑的性格,姑姑只要能将话撂出来就肯定会去做到。怎么,你不相信我?”沈月斜睨二狗子。
二狗子嘿嘿笑起来:“信,我谁都不信也不会不信姑姑的。姑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见过火车啊。”
“我当然见过火车,我还见过轮船,飞机,等我们长大了,我都带你去坐坐。”
“轮船,飞机……他们都长什么样啊。”
“想知道他们都长什么样,咱们就快点长大。”沈月说着从地上起来:“回去了,天晌了。对了二狗子,你二婶回来了么?”
二狗子将柴背上,一边走一边道:“没回呢,她倒是想回来,但我二叔不让。我娘还说我二婶没结婚的时候就不正经,还说黑皮指不定不是我二叔的,因为黑皮长得和我们家人一点都不像,就跟个瘦猴子似得。”
沈月知道孙兰子和二青也就是表面的关系,那孙兰子现在落井下石也完全有可能。但仔细想想吧,又觉得黑皮和冯全喜家人长的还真是不像。冯全喜还有两个儿子,包括二狗子都是白白的眼睛小小的。但这些特点在黑皮的身上都没有体现。黑皮不仅长得很黑,一双眼睛还很大很鼓,就跟金鱼的眼睛似得。而二青也不是金鱼眼,说他随母亲这个观点也说不通。但二狗子的奶奶是金鱼眼,所以黑皮也有可能是隔代遗传。
两个人聊着在路口分开,各自回家。
沈月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等上工上山的都走了,她安排铁球好好在家,自己去了公社。
这一次沈月熟门熟路的找到公社办公处,门卫看见沈月立刻上前主动热情的打招呼:“小姑娘又来找书记啊。”
“嗯,书记在里面么?”沈月也不解释,就任由门卫认错自己是王庆祝的女儿。
“书记在里面,我带你过去。”
“不用不用,我都知道路了,叔叔就坚守岗位吧,别让有心之人混进来了。”
沈月叮嘱门卫坚守岗位,贼喊捉贼的大摇大摆走进大门,再次熟门熟路的走到王庆祝的办公室门前,抬手敲敲门。
“进来。”
沈月推门进来,见王庆祝正伏案写着什么,她进来都没有抬头瞅。
“王书记,我又来看你了。”沈月上前乖巧的打招呼。
王庆祝从桌案上抬头,见来的人是沈月,意外又高兴的道:“是月月啊,我还以为是送表格的小孙呢。”
“嗯,我冒失的就来了,没有打扰到书记工作吧。”
沈月弯弯着眉眼笑着讨喜,就算打扰了王庆祝工作,他也不会说出口:“还好,手头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月月今天很谁一起来的啊?”
沈月摇头:“我今天自己来的,专门来找王书记说点事。”
“哦?”王庆祝笑着挑起眉头:“月月今天又是来给我提谏言的?”
“嗯,心里有些话想跟王书记说说,就是不知道书记是不是愿意听我一个小孩子的唠叨。”沈月故意露出小心试探的神情问着。
王庆祝笑着招呼沈月去椅子上坐了,还拿个搪瓷缸子给她倒了一缸子水,拽一把椅子在沈月跟前坐了,一本正经的道:“巧了,我就愿意听月月的唠叨。说吧,月月今天有什么心里话想跟我说。”
沈月知道王庆祝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对话不用拐弯抹角,所以沈月直接掏干的。
“王书记,我这几天遇到点烦心的事,就是村里那些没啥事干的孩子到处说我坏话。我和林京墨走的近,和二狗子走的近,他们就说我是小狐狸精,反正就是各种难听的闲话张口就来。我今天来不是想跟书记诉苦,也不是想请书记给我个公道,更不是想指责那些孩子没有素质,不知道舆论其实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这事的根源在于:孩子父母忙着生计没有时间教他们好,而大环境下活动闹得学校荒废,也没处教他们好。所以那些良莠不齐的孩子一天天的四处闲晃,就生出很多不良道德。所以我就想给那些孩子找点事做,让他们把旺盛的经历用在别处,将多余的时间利用起来学点好事。”
王庆祝来了兴趣,问:“那月月打算怎么做?”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打算个人拿出十块钱,买一些积极向上的书籍放在大队部,欢迎孩子去看书。不识字的,我也可以教他们识字。但是十块钱真的是杯水车薪,我就想着……公社是不是也能赞助一些书籍或是财物给那些孩子。所以,我今天就厚着脸皮来了。”
沈月现在说这个事,还说得这般冠冕其实是在抛砖引玉,为后面要的说事打基础。而且,那十块钱也不是她自己的,是捡冯全喜的。她说过,要将那十块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现在,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第62章 王庆祝这人不简单
王庆祝不知道沈月的小心思,反正是被沈月的高尚品德给震撼了。以前他只觉得这孩子比一般孩子聪明,能用自己的办法帮助她想帮助的人。可现在才知道她还有宽阔的胸怀和高瞻的远瞩。
被别的孩子欺辱,她想到的不是报复,而是追根溯源找出这些孩子出现劣根的原因。还自愿拿出钱买书帮助那些孩子走回正途。这样的胸襟和气度别说一般孩子了,就是多少大人望尘莫及的想不到做不到。
王庆祝看着面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钦佩之余问:“现在农村家家都穷,很多口粮都还不够,十块钱更不是小数目,月月怎么会有钱?”
“冯村北面有座山,我一有时间就去山上采些蘑菇木耳什么的,然后晒干拿去镇里的饭店卖贴补家用。因为我送给饭店的山货质量好,他们经理就让我长期给他们饭店送。所以我就有了一点闲钱。”
沈月眨巴着干净澄澈的大眼睛说的真诚。她没有说假话,自己的确是采山货卖钱了。而她将捡来的钱安在这个由头上,也不过是把冯全喜的钱洗白而已。
王庆祝不住的点头:“嗯,真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贴补家用还有闲余,真是不错。你能将辛苦赚来的钱拿出来更是值得表扬。这是好事,也是大事。那这样,公社就在你们冯村做个试点,在你们村大队开一间阅览室,供给那些无所事事的孩子去读书学好。公社经费确实紧张,但我可以号召大家伙捐款。我这个书记不能落于百姓后面,带头捐二十块!”
沈月瞪大眼睛:“书记,二十块几乎是你一个月的工资了吧。”
王庆祝笑笑:“你这人小鬼大的丫头,知道的还挺多。二十块钱就算是我几乎一个月的工资,但只要这些钱是用在好事上,那就是值得的。”
沈月见这气氛挺好,王庆祝对自己也是非常肯定,便轻轻嗓子试探的问:“书记,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王庆祝瞧着沈月忽然的紧张,小手还下意识的捏着衣角,忽的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月月,你之前说的那个事只是开场白,现在要问的事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主要目的。对吧。”
沈月难的腼腆的笑两声:“书记,你果然是道行高深,我这点小心思就是再蹦跶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王庆祝真心觉得自己道行一点都不深,深的是眼前这小丫头。她把自己算计了,自己还心甘情愿乐呵呵着。
沈月收起笑脸,正经了神色说道:“王书记,听说你刚来我们石河公社上任不久,所以对这边个别村的个别情况应该一些是不了解的。那我就说说关于我养母王桂英的一些事吧。我养母十二年前守寡,她丈夫冯胜利曾经是一名光荣的空军,是参加过很多战役的功臣。这位功臣因伤退伍到冯村后成家立业,生了四个儿子。□□最严重的那一年,冯胜利和冯全喜为村里办事出门,回来却在半路坠入山崖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王桂英伤心之余,带着四个儿子到公社和镇里要个说法,但上面不但什么说法都没有,还说她是刁民。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王桂英早已经带着四个儿子在冯村好好生活,她家老三冯大进就想继承父亲的遗志参军入伍。可是从他十八岁开始每年都验兵却就是验不上。冯大进身高一米八,体格峻拔,为人和善,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但最后都是在政审这关被刷下了。再后来,听说是公社有人递了话,所以比他差的都入伍了,他缺一次一次被送回家中。”
王庆祝听到这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工作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过。
“月月,你这次来是想说冯大进今年还要参加验兵,让我给他过政审这一关,是么?”
沈月摇头:“冯大进还有两个月岁数就超了验兵的限制,已经等不到今年秋冬季验兵了。但是省城的部队搞了一个什么项目,要选拔一批特殊的新兵,而且时间先于常规的秋冬季验兵。所以冯大进已经和同乡去了省城。”
“这不是好事么?”王庆祝想到沈月的顾忌,又明白了:“那等省城的政审发到公社的时候,我亲自核实冯大进的情况,亲自下批示。”
沈月还是摇头:“因为公社换了为民做主的好书记,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冯大进这次公社的最后政审。”
王庆祝这下是真被沈月搞糊涂了:“那月月你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王书记,我就是一小孩子,不知道上面到底有多错综复杂。但是有人却明着跟我说,她爹是省城的高干,一句话就可以让冯大进进不了部队。”
沈月满脸恳求的扯住王庆祝的衣袖:“王书记,我真的很想帮冯大进完成梦想,可是我却害怕冯大进在省城也遇到不公正的黑幕。我想着王书记也是省城下派来的干部,见多识广,或许能给我出个主意,所以抱着一线希望来取经了。”
王庆祝至此才终于知道了沈月今天来找他的真实目的,听到她说上面不知道多错综复杂的时候,那脸是严肃的,是绷紧的:“月月,是谁跟你放话一句话就可以阻止冯大进进去部队的?”
沈月紧抿着嘴唇犹豫的不想说,毕竟李婷只是威胁,还没有实质性的实施。
“月月,你是有顾虑吧?你如果相信我那就说出来这个名字,我用我王庆祝的前程给你保证,绝对会帮你保密的。而且,你不说出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沈月看着王庆祝眼底的真诚,更相信他的人品。犹豫之后小声说了:“跟我说这话的是冯全喜的外孙女李婷,李婷的父亲是……省城铁路运输部门的一个处长叫李安达。”
“李安达。”王庆祝眉头皱起来,没想到他再次听见这个人的名字是从一个小孩子的嘴里。突然有些感慨,命运注定让你站到这个人的对立面,你躲是躲不开的。
沈月看着王庆祝忽然凝重起的申请,不解的问:“王书记,你认识李安达?”
王庆祝点点头:“曾经一个学校学习过,的校友。”
沈月大感意外,也忽的紧张起来,王庆祝若是和李安达关系好,那自己这次来取经岂不是羊入虎口了?但是又一想,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庆祝是一个富有正义的好人,应该不会和李安达那样的人关系好吧。
“月月,你说的这个事我记下了。”王庆祝又说道。
沈月使劲捏着衣角:“王书记,我这次来是不是给你填烦恼了?我没想到你和李安达认识。我……”
王庆祝伸手摸摸沈月的头顶,慈祥道:“月月,你还是个孩子,有一些事真的不是你能力范围内能完成的。大人的事就要大人来解决。”
沈月丈二和尚似的离开公社还一脑瓜子浆糊。王庆祝说大人的事就要大人来解决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帮自己解决这个事?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公社书记,人家却是省城的大处长,虽然两个人曾经是校友,但这也不够看啊。
站在公社外面的沈月一脸惆怅,她不知道其实自己一出门王庆祝就打了一个长途。
“伯伯,你们部队要特招一批新兵啊?呵,真有这个事啊,那有一个人你叫下面特别关注一下,叫冯大进,是我们公社的。不需要你徇私,只要公平公正就行。对了,运输部门的那个李安达你注意一下,他的岳父居然就是我公社一个村的村长。这村长口碑及其不好,人也不是善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安达的关系才当上村长的。麻烦伯伯了,我在这儿挺好的,过两年就回去了。嗯,伯父再见。”
王庆祝收起电话又按下内线,小孙进来后问:“王书记,表格我整理好了,您不打电话我也正要送来。”
“表格放桌上,你再去帮我查一件事。”王庆祝安排了小孙一个新任务。
沈月去公社的新华书店挑了三十本书,十块钱没够,自己还添了好几毛。然后又去供销社买了几斤肉骨头。买的时候挺痛快,这背着往家走着实不轻快。想想还有十几里的路,沈月想哭。
“叮铃铃”
身后响起一阵自行车的车铃声。沈月转头,乐了:“孙叔叔,你去哪儿啊?”
孙晓雷停下车子笑着道:“我去你们冯村,过来我带你回去。”
“天啊,这么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沈月高兴极了,将东西给孙晓雷放后车座绑好,她则被孙晓雷抱着放到了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
“孙叔叔,你去我们村干什么啊?”沈月路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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