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是他的随从方九,方九见他过来,表情怪怪的,小声说道:“大人,马车上有人。”
沈沐攸问:“是谁?”
“大人您看一下就知道了。”
沈沐攸走到马车边,撩起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由一惊:“太……”
“嘘!”里面的人立马让他别说话,然后招手让他上马车。
沈沐攸思索片刻,便抬脚上了马车。
“走。”那人命令道。
沈沐攸只好让方九赶着马车先行驶起来。
“太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沐攸惊吓之余,疑惑不已。
此时坐在他的马车里对他颐指气使的,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晋望舒。
晋望舒见终于远离了皇宫,长舒了一口气,往后一倚,靠了车厢上:“我特意来找你的。”
“太子找臣所为何事?”
晋望舒眨眨眼:“沈沐攸,是我呀。”
太子的语气忽然变得调皮起来,声音也不似男儿的低沉粗犷,反而有女子的娇俏。
加上这挤眉弄眼的表情,放荡不羁的坐姿,沈沐攸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赵落落?”
晋望舒一拍大腿:“不错啊小老弟,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
饶是冷静如沈沐攸,这会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真的是你!”
披着晋望舒外表的赵落落伸出手来:“好久不见,沈老弟。”
沈沐攸知道她这个动作代表着一种礼仪叫握手,只不过在他们这个时代,男女还是要避讳一些,虽然赵落落现在是个男人,但骨子里还是个女人,于是沈沐攸便冲她做了个揖:“也没多久,你从青梧身上离开还不到三天。”
“这样啊,我还以为过去很久了呢。”赵落落悻悻地收回了手。
“太子前两日因为私自出宫倒卖宫里的古董,挨了板子,这几日一直昏迷着。”沈沐攸同她简单说了下缘由,又问她,“怎么今日一醒来你就跑出来了?身上被打的地方不痛了?”
赵落落嘿嘿笑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就醒了,我一直装睡呢,就是为了熟悉一下人设。”
“什么人设?”
“晋望舒啊,”赵落落指了指自己,“你知道这个太子的真实身份吗?”
“太子能有什么真实身份?难不成不是陛下亲生的?”
“亲生倒是亲生的,只不过,”赵落落直起身子,小声道,“这个太子,其实是个女人,她一直在女扮男装。”
“什么?”沈沐攸惊愕之余,问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赵落落白了他一眼:“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沈沐攸尴尬地收回了刚才的话。
赵落落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问他:“这不是去兵部的路,你要去哪里?”
“去于家。”沈沐攸把香雪芽的事情同赵落落简单说了一遍,“我本想着今日过去,借着探病的名义提醒于轩,可今日见到了你,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关我什么事?”赵落落一想到香雪芽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就头疼,“我现在已经不是林青梧了,她的事跟我没关系了。”
“并不需要你帮多大的忙,你只要帮我找一位太医出来就好了。”
“这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去于家劈砖?”
“找太医嘛,小事!”既然事情不难,赵落落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你得先带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承德钱庄。”
赵落落说,昨晚她醒来之后,一宿没睡,把太子的寝殿翻了一遍,结果在床下的暗格里,发现了一箱承德钱庄的银票。
“我想看看这些银票能不能兑出银子来,”赵落落抱着银票咯咯笑道,“如果能兑出来,那我可要发大财了!”
沈沐攸见她衣服财迷心窍的模样,不由笑道:“先前你穿越在青梧身上时,也没少了你银子花啊,怎么现在你这般爱财?”
“那不一样,我穿越到青梧身上时,她已经嫁给你了,我就算有钱,总归占着一个有夫之妇的身份也是不自由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赵落落憧憬道,“如果这些银票都能兑出银子来,那我就逃离皇宫,隐姓埋名,找一个地方买一座大宅院,和百亩良田,再养上几个美男子……”
“咳咳!”沈沐攸实在听不下去了。
前面停着还算是人话,后面养男人是怎么回事?还养好几个?
两人乘马车来到承德钱庄,赵落落让方九拿了两张银票进去,不一会儿方九抱着满满一钱袋子银子回来了。
赵落落捧着银子笑得差点撅过去。
“现在我们能回宫找太医了吗?”沈沐攸问她。
赵落落眼睛黏在银子上,头也不太道:“急什么,我今日得了这么多银子,找个地方咱们好好玩玩去?”
沈沐攸:“……方九,去皇宫!”
方九马鞭一挥:“好嘞!”
赵落落扒着车窗干嚎:“我不想回皇宫,我有钱,我要出去买买买!”
第007章
沈沐攸将赵落落送回皇宫,并编了一套说辞,说是途中遇到翻墙出宫的太子,就给拉回来了。
赵落落自然挨了皇帝的一顿数落。
皇帝今天早上听说太子醒来了,连早朝都不上了,特意跑来东宫看他,结果看到东宫里的侍卫和宫女满院子找太子。
亦是特意赶来看太子的皇后气得在喝去火茶。
早知道当初下旨打他板子的时候就应该打得重一点。
赵落落低眉顺眼地给皇帝认错,暗地里使劲瞪沈沐攸。
皇帝则因为沈沐攸将太子送回来而要赏赐他,沈沐攸恭敬道:“陛下,微臣不要赏赐,微臣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来听听?”
“于轩于副尉是微臣的好友,前些日子生了病,看过大夫之后却不见病情好转。微臣斗胆,想请一位宫中的太医给于副尉探一下病情,恳请陛下应允。”
“朕允了。”这样小的请求,皇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让身边的李公公带沈沐攸去太医院,找一位太医随沈沐攸出宫。
沈沐攸谢恩之后便起身退了下去,在赵落落满目的幽怨中离开了东宫。
沈沐攸带着太医赶去于家的途中,绕了一些路回府中将林青梧也接了过来,随他一起去于家。
林青梧没有想到她说的那个笨方法真的能派上用场,在京城中,且不论医术的高低,只要是顶着太医的帽子,说出的话自然是极具权威、令人信服的。
她不知道沈沐攸是用什么方法请到太医的,当着太医的面又不好意思问。
沈沐攸却偷偷告诉她:“有机会带你去见一个你想见的人。”
她想见的人?
她现在比较想见到赵落落,可她能见到吗?
于家堂中,香雪芽正跪在堂下,执意不接老夫人写下的休书。
那不是她夫君写的,她不接。
昨晚她试图去找夫君,却依旧被大夫人拦下。夫君病情骤然恶化,大夫人说都怪她冲撞了夫君的病情,并将这话说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一气之下,今日一早便将她叫到堂中,数落她嫁入于家以来的不是,并让账房先生代笔写下一封休书,让她拿着休书赶紧离开于家。
香雪芽不接,老夫人便将休书丢在她的膝下:“你接或不接,这于家也容不下你了。若不想我差人将你拖出去闹得太难看,你还是自己离开吧。”
香雪芽哭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眼泪干涸,哭不出来,反倒是平静了一些:“老夫人,既然您不肯留在我于家,那能否让我见夫君最后一面?”
老夫人还未开口,大夫人先一步严词拒绝:“不行!你不能靠近夫君,你命里克他,会让夫君的病情更严重的。”
“大夫人,这克与不克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实在不讲道理!”
“算命先生说你克夫,我不让你见夫君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夫君昨晚为何病情忽然加重,还不是因为你不听劝阻硬要往夫君房里冲……”
两人刚吵了几句,门口的家丁忽然来报,说是沈大人和夫人请了宫里的太医过来看病。
“太医?”老夫人一听,当即站了起来,“快请他们进来!”
香雪芽眼中迸出惊喜:“青梧来了!”
大夫人却脸色一变,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老夫人走出去迎接,经过香雪芽身边时,看了她一眼:“还不赶紧起来?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是。”香雪芽赶忙站了起来,还将脸上的泪渍擦干净,这才随老夫人和大夫人走出去,地上留下的那休书也被下人捡走藏了起来。
林青梧和沈沐攸刚走到院中,于老夫人带着大夫人和香雪芽就迎了上来。
林青梧一眼就看出香雪芽刚刚哭过,而且哭得还不轻,眼睛通红通红的。
“于老夫人,这位是宋太医。”沈沐攸向于老夫人介绍道,“昨日香姨娘来找我家夫人,说起于兄的病情,恰好今日偶遇太子,圣上开恩,特意安排宋太医过来给于兄瞧病……”
一会儿太子,一会儿圣上,直说的于老夫人有些懵:“怎么,圣上和太子也知道我这儿子生病了?”
“是啊,事不宜迟,咱们先带宋太医过去看看于兄吧,剩下的咱们边走边说。”
“哎好好好!”于老夫人忙带路往于轩房间走去。
香雪芽也跟着走了两步,却被大夫人扯住衣袖:“你就别去了,回你房里等着!”
林青梧眉头一皱,转身走到香雪芽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看都不看大夫人一眼:“走,我们一起过去。”
大夫人看到林青梧过来给香雪芽撑腰,想到她之前来于府大闹过几场,不好招惹,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老夫人原本也不想让香雪芽过去的,但是她是林青梧的好友,今日这太医也是林青梧的夫君请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好赶走香雪芽。
一行人来到于轩的房间,打开房门,便闻到里面浓重的药味。
于轩躺在病榻之上,苍白的面色中泛着些许的灰意,双唇褪色,眼眶凹陷,目光浑浊,与以往英气勃发的他判若两人。
许久没见到于轩的香雪芽,见到夫君如此摸样,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她知道他病情严重,却不知竟严重到如此地步。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让自己失态。
林青梧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她。
太医提着药箱过去诊治,把了几回脉,又询问了于轩一些事情,约莫花费了两刻钟的时间,才站起身来。
他并没有当着于轩的面说出他的病情,而是以回去查医书确认病情为由先退了出来。
于老夫人忙跟出来询问,宋太医这才说了事情:“老夫人,两位夫人,于副尉这病怕是……唉。”
这一声叹息,叫老夫人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先前也请过几个大夫,有的大夫说能治好,有的大夫说治不好,还有的大夫连病情都看不出。
如今太医盖章定论:于副尉这病,是真的治不好了。
“于副尉常年在外,饮食无法保障,且为了方便,经常食用腌制或熏干类的食物,加之于副尉喜好饮酒,多种原因才造成了今日的病情。随着他病情的加重,他的吞咽会越来越困难,此时若还能吃下东西,他想吃什么便给他做什么吧。”宋太医遗憾道。
于老夫人听罢,捂着心口,痛极道:“我的儿啊!”
香雪芽亦是满目悲怆,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此时大夫人却忽然跳出来指责宋太医:“你胡说,之前明明有大夫说我夫君的病能治好的,算命先生也算过我夫君能长命百岁。怕不是你这个太医的身份是假的,是香姨娘和沈夫人故意找来给我们添堵的吧?”
“不可对太医无理!”于老夫人冷眉斥她一句。
宋太医虽有不悦,却也没有发作出来:“大夫人,算命卜卦这种东西,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是也要把握分寸,旁门歪道之法是断然不可用的。”
大夫人杏眸圆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方才探于大人的脉搏,发现他肠胃受损严重,问过之后,于大人说昨晚你给他喝了一碗用香灰和烧过的符篆熬成的药。”宋太医对她的无理并不在意,可是对她的无知却是满含愠怒,“于大人现在经不得折腾,你居然给他喝那种脏东西,简直胡闹!”
“什么?”于老夫人质问大夫人,“你给我儿喝了什么东西?”
大夫人被宋太医和于老夫人连番质问吓到,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是算命先生说、说夫君只要喝了那碗药,病很快就会好的。”
“难怪昨晚我儿的病情忽然加重,原来是你搞的鬼。”于老夫人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指着她道,“你自己愚昧无知,险些害了我儿的性命,却还诬陷香姨娘,我看被赶出去的人,应该是你……”
“老夫人,我也是想让夫君早点好起来,算命先生说过的,只要夫君……”
“闭嘴!”于老夫人看她还不知悔改,不由大怒,“回你的院子里闭门思过!”
这一场争吵终于在大夫人气得跺脚离去才算收场。
宋太医开了个药方,对于轩的病情能起到暂时的缓解,但治好是不可能了。
老夫人和香雪芽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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