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明媚而灿烂,它们悄悄地从纱窗的缝隙中溜进来,林妄洲从他那个角度望过去, 童瑶细软的碎发松松散散地打落在她的脸颊上,替她遮挡着部分的光线, 而被光打到的地方, 似乎更白了些, 也更添了一份恬静。
要是他猜的没有错,那林倩会有这样欲盖弥彰的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怀疑的种子生了根, 慢慢地破土而出, 准备发芽。
林妄洲摩挲着试卷的边角, 缓缓地眯起眼, 沉默着没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意识到她爸她妈都没有什么反应后,林倩这才敢慢慢地转过身来,探究的小眼神咻咻地往童瑶那边瞟,见童瑶注意力全放在作业上后,她如释重负,劫后余生般地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她拧开笔套,下巴磕在桌面上,开始在试卷上涂涂画画。
半个小时后,林倩歪着头,半张脸贴在试卷上,试卷一角还湿了,她睡得格外香甜。
但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笔,要不是水笔没动,童瑶还真就相信她这是用最舒适的姿势奋笔疾书了。
童瑶接过林妄洲递过来的涂鸦满了的试卷。
垂下眼,粗略了扫了几眼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这种基础测试,毫无意义。
沉默了一会儿,童瑶抬起眼,凝视着林妄洲,艰难又不缺礼貌地道“至少卷面分是满分。”
“嗯哼。”林妄洲嘚瑟地挑眉。
顿了顿,又说“其实你把我这次的考试弄过关就行了。”
刚想搬椅子过去给林妄洲讲题的童瑶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歪着脑袋细细一想,也对。
她翻开她的课堂笔记,拉开笔袋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专门用来划重点的水彩笔,“那我给你们把这次考试的考点划出来,然后你自己再看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妄洲本能地想点头,点到一半,抬眸,漫不经心地问“就一个月考,老师还给考点?”
那你们学校的老师挺为学生着想的啊!
寂静中,窗外轻风拂过,吹进来阵阵稻香。
“没有。”童瑶垂着眼开始给林妄洲他们划考试重点,“都是我自己估计的。”
没想到会是这回答的林妄洲噎了噎,痞痞的笑意冲淡了些。
“你在玩我?”他危险地眯起眼。
童瑶一怔,先是没明白林妄洲说的这话的意思,转瞬,脑海里白光一闪,她恍然大悟。
“林同学。”她正襟危坐,绷紧小脸,一本正经,“你要知道,我划的考试重点在我们班甚至是我们整个年级,都是能卖出高价的。”
言外之意,她押题一押一个准。
林妄洲“……”
夕阳落入山谷,山间小道,山下的小溪,全被染成了漂亮的金黄色。
入秋后的凉爽在下午四五点钟就格外明显了,远山上的枫叶被风吹落,盘旋向下,融入泥土。
林倩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等她赶着瞌睡虫,悠悠转醒的时候,林妄洲空空的脑袋里已经装了不少知识点了,也亏了赵朗,让他提不起玩手机的,百无聊赖之时,渐渐静下心来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把童瑶划起来的重点看进去。而现在,童瑶正跟他讲枯燥的数学。
男生普遍对逻辑推理这块感兴趣些,听进去后,林妄洲像是发现新大陆般——
咦,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啊!
“林同学。”童瑶倍感欣慰,看到他在草稿纸上写完答题步骤,算出正确答案后,她勾了勾唇,笑眯眯地替他鼓了掌“你是个可造之材。”
可比林倩好教多了,至少,没有让她原地抓狂。
林妄洲挑起眉欣然接受夸奖,过了会儿,侧过头,笑了一笑,礼尚往来地“还是童老师教的好。”
“我说的没错吧,数学选择题前八道都是送分的。”
“嗯…”林妄洲想了两秒,“前五道吧。”
“?”
刚醒来就看到这一幕的林倩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她懵懵然地眨巴眨巴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她抬起手,不客气地但又控制好力道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地一声,又脆又响。
林妄洲和童瑶不约而同地扭头望过来,林倩猝不及防地对上他们的眼,场面忽然就变得很尴尬。
“呃,我就是,清醒清醒。”她苍白又无力地解释道。
闻言,童瑶单手托着腮,看着她,眉眼里全是揶揄。
林倩老脸一红,有些顶不住这般深情的目光,赶紧别开脸错开视线,望向她爸林妄洲,试图让她爸林妄洲替她解围替她打破这蜜汁尴尬的氛围。
可惜,老父亲林妄洲经过老母亲童瑶的“指点迷津”后,迅速膨胀了。
他之前因为学习成绩的问题,被林倩拿出来笑话了好几次,这回,可算是给他逮着机会反击了。
林妄洲微微眯着眼,伸出手指着林倩手肘下的试卷,懒懒地扯起嘴角“做了多少了,快给爸爸看看。”
林倩瞪圆了眼睛“……哈?”
“哈什么哈,快点。”林妄洲敲敲桌子,假装不耐烦地催促。
童瑶在旁边看得有趣,安安静静了好半晌,没忍住,加入其中,煽风点火“林倩,你要听爸爸的话。”
闻言,林倩虎躯一震,她舔了舔唇,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妄洲和童瑶。
刚刚那刹那,真就跟以前她妈拗不过她时把她交给她爸时一模一样,太特么真实了,她咽了咽口水,蹙着眉思量了许久,才实话实说道“我还没做多少,真的。”
“没关系。”林妄洲侧眸看了眼童瑶,问童瑶“对吧?”
童瑶自然是笑吟吟地点头。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地□□无缝,可以说是直接把林倩的路给堵死了。
林倩负隅顽抗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向爸爸妈妈的势力低了头。
“真没什么好看的。”她扒拉过去,叹气。
过了会儿,林妄洲懒懒散散的声音响了起来。
“童瑶啊。”
他抑扬顿挫,一字一顿,故弄玄虚,指尖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刻意营造出一种紧张感,把林倩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都吊到嗓子眼了,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对林倩,我觉得还是先练字比较重要。”
童瑶凑过来瞥了两眼,“同意。”
林倩“……”
沉默数秒。
“瑶瑶,你跟我才是好朋友啊!”
林倩惊天地泣鬼神地哀嚎,“你干嘛跟他同仇敌忾呀!”
“这不是同不同仇敌忾的事儿。”童瑶心虚地咳了下,别开眼望向窗外橘红的天空,“事实上,关于让你练字,最早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我。”
“嗯,对,没错。”林妄洲挑眉,言简意赅地替童瑶证明。
啥也不知道的林倩一脸懵逼“???”
不是,你俩啥时候对我婀娜多姿的字有意见的?
“当然,你要先复习考点也可以。”童瑶把刚刚林妄洲看过的课堂笔记递给林倩。
听到第二个选择后,林倩赶紧往后一靠,举白旗投降“那我还是先练字吧。”
童瑶“……”
短暂的周末时光总是流逝地很快。
返校后,就要面临这周的月考了。
遂溪的月考座位安排跟苍桦的不同,它是完全打乱的错开的,不按分数高低来划分的。
周一午休结束后,考试的座位安排表以及在各个班的监考老师安排表都出来了。
上课铃还没有打响,走廊里和教室里都闹哄哄的。
童瑶和她同桌唐莹莹以及林倩去看了在哪个班考试后,就手挽手地回了教室。
林倩和唐莹莹就在隔壁三班考,而童瑶、林妄洲和蒋轩三个人在楼下的四班考。
唐莹莹刚到座位坐下,就打开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半杯水。
过了会儿,她扯了扯童瑶的衣袖,凑过来轻声道“瑶瑶,你要注意一下你们那个班的监考老师。”
她知道童瑶很多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才忍不住要提醒她。
童瑶疑惑地“嗯”了声,歪着头看着唐莹莹。
唐莹莹咬了下唇,说“毛刚,教高二生物的,这学期刚调到我们学校来,上次月考,就有好多同学说他在监考时悄悄给女同学留小纸条。”
“小纸条?”
“嗯。”唐莹莹点头,“有他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童瑶倒吸了一口气,蹙紧眉头“没人向学校领导反映吗?”
“没有,大家都私下里说说。”
“九月份月考刚结束的时候这事儿大家讨论得还挺激烈的,后来好像就被压了,又好像是说学生造谣,我是觉得吧,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你自己考试的时候注意点。”
“嗯。”
隔日。
早自习结束,整栋教学楼里喧闹声传开来,走廊里涌现出乌泱泱的人群。
童瑶收拾好笔袋,跟着林妄洲和蒋轩去了楼下四班。
还真是巧了,他们三人被分在了四班四排的最角落,挨地很近。
童瑶的身后就是林妄洲,和林妄洲隔了一个过道的,对称在他右边的就是蒋轩。
教室里吊扇没有开,林妄洲嫌热,将校服外套扒了下来。
窗外树荫招摇,尽力阻挡着属于朝阳的蓬勃的光线,然而,还是有很多光束穿过树叶间的缝隙,爬进了窗户。
朦朦胧胧的光影下,就见童瑶挺直了背,翻着语文书在那儿默读。
林妄洲眯了眯眼,啧了声,须臾,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笔,慢悠悠地伸出手,拿笔去戳童瑶的背。
“哎,童瑶。”他叫的吊儿郎当的。
童瑶扭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早知道你坐我前面,我周末就不用那么勤奋了。”他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打了个呵欠。
童瑶“???”
林妄洲嗤地一下笑出声,须臾,昂了昂下巴“记得等会儿把试卷放外面让我瞅两眼。”
原来如此,童瑶恍然大悟,她抿了抿唇,干脆把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林妄洲,林倩跟我说过,你是个被缴了好几个手机也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作弊,让作弊侮辱你清白的人。”
“我对她这话的理解是,你是个宁可让自己分数不好看也不愿徇私舞弊的人。”
说完,她歪歪头,咧了咧嘴“难道她说的都是假的?”
林妄洲“……”
过了会儿。
林妄洲凑到童瑶跟前,眯着眼“你这是不同意了?”
“林妄洲。”童瑶噙着笑,答非所问“难道你不想检验检验周末的成果?”
林妄洲皱起眉,打量了她片刻,“呵。”
考试铃打响前十分钟。
两个监考老师前后脚进入了教室。
有一个童瑶认识,教过她,另一个瘦瘦小小的,估计就是唐莹莹口中的毛刚了。
童瑶微微皱眉,别开眼,耐心等待开考发卷。
试卷发下来后,她就进入了屏蔽外界任何干扰的模式,垂着眼,迅速将选择题答完。
卷子翻页,童瑶下意识地抬起眼,视线往右一瞥。
在她右上方不远处,那位叫毛刚的老师正弯着腰站在一位女同学身后。
还不是那种看答题情况的弯腰,是那种偏向贴近女同学的弯腰。
那位女同学似乎有所感应,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过了一会儿,毛刚站直了身,踱步离开。
童瑶眉头皱地更深,但很快的,她又投入到题海中。
阅读理解,她仔细阅读原文。
读到一半,阳光被挡住,似乎有人站到了她前面。
笔尖蓦地一顿,在试卷上划出一道短痕,童瑶迫使自己不要想太多,静下心来,继续答题目。
可是很显然,这不是她自己要不要想太多的问题。
阴影消失,阳光再次落到卷面上。
突然,有道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知道你,童同学。”
“十二月份省里有个生物竞赛项目,我还挺想带你的。”
童瑶捏紧了笔杆,垂着眼,下一秒,果然看到自己桌上多了张纸条。
她全身寒毛瞬间竖起,左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成拳,右手也微微抖着,想着如果对方再敢靠近一点,她就用笔尖把他的脸戳烂。
脖子处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呼吸。
童瑶就不是个喜欢息事宁人的主儿,她憋着股劲儿,刚要骂出声。
“砰”地一声巨响。
矮小的毛刚直直地脸朝下地摔倒在地。
他“哎哟”一声惊呼。
紧接着,有半烫的温水从童瑶身侧洒落,浇到毛刚的裤腿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
林妄洲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抖了抖自己的校服,盖到了童瑶身上。
童瑶微怔,仰着脸看向他。
他顾及着她的面子,没有把事儿讲出来。
林妄洲气焰嚣张地昂着下巴“你特么的会不会监考?不会监考就给劳资滚蛋。”
林妄洲个儿高,毛刚在他跟前就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
另一个监考老师赶紧收了手机,从讲台上走下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哦,老师啊。”
林妄洲这会儿完全是目中无人的状态,他舌尖抵着右腮,冷冷地嗤了声,半侧过身,让另一个监考老师看到他书桌上的情况“喏,你看,这位不会监考,打翻了我书桌上的茶水,我试卷都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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