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要来看望他的赵晥晨都被宣玥宁劝了出去。
什么都别想,什么书都别看,老老实实在家中喝药,不养出二两肉甭想出门。
觉得闲?家里还有裴璟昭和裴璟骥,满肚子学问没地使,那叫教他们好了。
这可苦了两个孩子,现在见到阿兄恨不得绕道走,邻居们知道裴家要修整一番,妥帖的没有将自己的小萝卜头送过来,所以,只有他们两个苦兮兮的直面裴寓衡。
裴寓衡给他们两个讲课,一向喜欢引经据典讲故事,刚开始两个孩子还听的兴致勃勃,可一连坚持三天坐在同一个地方,天天还得向裴寓衡复述一遍故事,就连裴璟骥这个乖孩子都坐不住了,何况好动的裴璟昭。
再又一次看着裴璟骥被拳脚师傅接走,不用去阿兄那上课,裴璟昭巴巴跑进宣夫人的屋,磨着她自己也要学拳脚功夫,被她狠狠拒绝了,不过也给她支了个招,去找阿姊跟她学画画。
经过家中进了贼子,宣夫人也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不再拘着裴璟骥学功夫,她也看开了,儿女自有儿女福,要是他长大了想建功立业,她就送他去。
这次进了贼,钱财还能要回来是靠着裴寓衡和宣玥宁的激灵,可稍有不慎,不行,她想都不敢想,家中有个男子会些功夫总归不是坏事。
可让娇滴滴的女儿……就算是调皮捣蛋的女儿学拳脚功夫也不行!
宣玥宁抱着从文涯阁买回的几匹布料,正迎上裴璟骥的师傅送他回家,从他手里接过孩子,那师傅还主动帮她拿布料亲自送她到门口。
她要道谢,他还连连说不用,他家也被贼子光顾了,要不是裴郎,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淳朴的汉子说完就走了,他还得回家给病重的妻子熬药。
本来是他们家送裴璟骥去上课,现在都变成师傅亲自接送徒弟,不接还不行,向裴璟骥师傅一样感激裴寓衡的人有很多。
每日在外行走的宣玥宁是感受最大的,尤其是归行坊的百姓们,她要是经过酒坊,酒坊新酿出了酒,一定要给她拿上坛,她不要,人家就生气,还称又不是送给她的,是送给裴郎的!
可她接了一家,长长一条街的其余酒坊也得送上一坛,你不要他们就问是否嫌弃他们家明明要了别人的,她一个人拿不了,立刻就有拉牛车的百姓帮她放东西,免费送到门口。
奈何,他们裴家真没有酒量好的,除了留了一坛琥珀酒,其余的全便宜隔壁崔家了。
崔家夫人已经回来了,抱着崔珺瑶一顿痛哭之后,便是劈头盖脸的责骂崔棱,宣玥宁第一次知道原来邻居家的夫人还会骂人,而且骂人不吐脏字,偏叫你难堪。
那夫人转头就上门登门拜访,崔珺瑶得了母亲的准,只要宣玥宁回来了,就过来窜门。
一个是想凑在宣玥宁身边讨吃的,一个是真心喜欢这个心思通透的小娘子,两人都存了交好的心思,很快就成了手帕交。
除了他们的改变,还有文涯阁的一应众人,俨然是拿她自己的亲阿妹照顾了,她想买点东西,也得给个原价,叫她实在不好意思。
这不,家中钱财差点被盗,激起了宣玥宁疯狂赚钱的心,宣夫人也看不得女儿如此劳累,就提出想帮着做些衣裳贴补家用。
按理文涯阁不会轻易同意自家铺子里的东西给外人做,但宣夫人不光是宣玥宁的姑母,也是裴寓衡的阿娘,文涯阁巴不得和裴郎交好,当即就同意让宣夫人帮他们做衣裳。
也不用做别的,就做宣玥宁画的图样,有宣玥宁在,他们也能放心。
虽会女红,宣夫人心中也是没底,便叫宣玥宁买些便宜的布料,她先在家给几个孩子一人做一身练练手。
便有了宣玥宁抱着布料回来的一幕。
得知母亲要给他们做衣裳,两个孩子别提过高兴了,围着宣夫人和布料转个不停,宣夫人给他们一人找了一块不要的旧料,让他们自己玩去。
宣玥宁上厨房切了一个蜜瓜,摆好盘,先给宣夫人他们送上一盘,另一盘也不用寻思,直接将瓜送到书房。
说好让裴寓衡休息,这人完全没有自觉,一个不注意,就在书房温书。
谁料她一进屋,入目的不是他温书的场景,而是他提笔认真做画的一幕,是了,长安有名的才子裴郎,怎能不会做画,他那天还画了几个贼子的画像,她差点把他也会画画一事给忘了,光记着他会弹琴了。
“快把笔放下,今日见着有卖蜜瓜的,我特意挑了一个,你快尝尝,倍甜。”
她突然进来,将对画沉思的裴寓衡惊着了,但他面上一片镇定,将毛笔放好,从下面拿出一张宣纸盖住了画,不慌不忙用镇纸一压,什么都没叫她看见。
另将左侧的书拿走放在书架上,好让她放瓜,才说道:“少吃些。”
一盘蜜瓜让她一分为二,一面是切的整整齐齐的小方形,一面是几条带皮的月牙状,宣玥宁指着小块道,“你吃这面儿,怕你受不了,都是温的,我这面的用凉水泡过。”
说完,自己拿起一条啃了起来,着实没有小娘子应有的姿态,裴寓衡看不下去,“就不能也切成块,你慢些吃。”
直到一牙被她吃进嘴,她才舒服的喟叹一声,炎炎夏日能吃到透心凉的蜜瓜,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看他扎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吃,不禁白了他一眼,他以为人人都像他似的,身体就是天然冰窖,这几日都快热死她了。
也不理他,自顾自将肚子吃了个溜圆,晚饭都不想做了。
看她整个人都摊在椅子上,裴寓衡额头直跳,她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找婆家,谁会娶她。
想到这,顿时没心情再吃下去了。
见他停了手,她立即直起身子,“你不吃了?”
裴寓衡将还剩了一多半的瓜推到她面前,“你吃。”
这瓜太甜,她都没吃够,“那我不客气了。”
看她拍着肚子直打嗝的模样,裴寓衡无奈叫裴璟骥跑个腿,买几张胡饼回来,今晚上阿姊不做饭,他们将就一顿。
吃了一肚子蜜瓜,宣玥宁撑得连胡饼都没能塞进去,让宣夫人点着额头骂了一顿,又心疼她吃多了,拉着她在院子里走。
蜜瓜都是水分,到了晚上就消化的差不多了,她虽没有那想当病弱美人的心,可趴在床上就懒得下地去找吃的。
翻出自己重新找地方藏的钱盒,将里面的钱倒出来数了一遍,又擦了一遍后,心满意足地放了回去,美滋滋的睡下。
谁料睡到后半夜,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直把她从睡梦中疼醒了,夏季的夜晚闷热潮湿,可她找出被子盖上也觉得浑身冰凉,还不断冒着虚汗,肚子更是搅成了一团,跟有人在扯一般。
身子缩在一起,都已经展不开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吃蜜瓜吃多了闹肚子,实在疼得受不了,捂着肚子跑到恭桶那,可好半天,什么都没上出来。
又困又疼,她颤巍巍地走回自己房间,回到床上抱住被子死死抵住肚子,迷迷糊糊间,觉得身下黏腻腻的。
瞌睡虫顿时飞跑了,用手一摸,屁股下面全是血,都不用看,被子和床单上肯定都被蹭上了。
她来葵水了?!
前世她跟着裴寓衡,别说大鱼大肉,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是以一直没来葵水,还是到了郑家,养了小半年才来。
那时她都已经快十四岁了,比旁的小娘子晚了许多。
刚开始也是这般疼,还不准时,常常一个月来两回,养得那点气血全流没了,还是喝了很久的中药才调理好,之后她特别注重这个,凉的轻易不碰,天冷穿衣,天热脱衣,伺候她的婢女直说她一点不像小娘子,老气横秋。
吃过苦的人,才知道好生活得来不易,她不能任性。
再次回来,她还是个头发枯黄的小丫头,整日惦记着赚钱养家,早把这事给忘脑后了,什么都没准备。
哪能想到人生中的首次葵水,她不仅没有好好爱护,还吃了一小半被凉水冰过的蜜瓜。
深吸一口气,她屋子是没有能垫的东西,只好偷偷摸到宣夫人房里,轻手轻脚将东西拿了出来,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了不远处被她吵醒,还以为又进了贼的裴寓衡。
他满脸被吵醒后的不悦,皱着眉看了看她手中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复又将目光落在她的裤子上,目光徒然变得凛冽起来,“那是血?”
她低头一看被血浸湿的裤子,再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
让她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想起一句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宣小娘子已经羞愧欲死了,我只想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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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心思浮动(晋江首发)
见裴寓衡要朝她这里走过来, 宣玥宁羞愤欲死,立刻将手背到身后, 声音里充满了慌张,“你别过来!”
裴寓衡一身衣裳穿戴的整整齐齐,想来是早就听见她来回折腾, 换好衣服才打开房门一探究竟。
此时他被宣玥宁叫停住,眸中满是不赞同她不让他过去的举动,“你可受伤了?难不成那些贼子还有漏网之鱼?”
那隐隐升起的,让贼子伤害了阿妹的冰冷气息, 隔着老远, 都能被宣玥宁感受到。
闷热的夜晚,宣玥宁身上一股一股往外冒冷汗,肚子疼的她快要站不住, 半靠在宣夫人的房门上, 害怕吵醒她们, 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什么贼子,没有的事,你,你赶紧回去睡觉, 我这不用你管。”
“怎能不管, ”裴寓衡作势上前走了两步,“虽是宵禁,但你受伤, 我去叫大夫,衙役不会管的,你伤到哪里了,怎么伤的?”
他那晚抓捕贼子的事迹已经在衙门里传开了,没有哪个衙役不会给他面子。
见他还往这里走来,宣玥宁真得快急哭了,她一点点往后躲,身后就是房门,她能躲到哪去,“你快停下,别走了,我真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裴寓衡不信她,压根没理她不让过去的话,“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不能因为害怕花钱,就不去看病,我这里还有教导赵郎的束脩。”
什么钱?她哪是怕花钱!
宣玥宁哎呦一声,“你快别过来了,我求你了。”
有嘴也解释不清,她,她怎么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来葵水了,这,这这,哎呀!她怎么就穿的是白色的裤子。
真真觉得从脚底往上升起热气,随着他离自己越近,热的她头都要往外冒白烟了。
因羞愤而加快的血液,倒是将冰冷的身子弄的热乎起来。
裴寓衡见她一张脸在月色下绯红一片,还以为她伤口感染发起高热,顿时加快了步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裴寓衡的身形带着压迫感逼近,只剩两步之遥时,宣玥宁可再不能让他上前了,伸出一只空空的手,做出一个禁止他过来的姿势,“你就站那!”
他皱起眉,目光从她血迹斑斑的裤子上游走,本就对气味敏感,哪怕还没到她身边也嗅到了那股子血腥味,“到底怎么了?”
肚子又是一阵抽疼,宣玥宁收回手死死捂住肚子,余光瞥见他脚要动,疼得抽气道:“我真没事,哎……”
身后房门打开,她身子往后仰去,裴寓衡下意识上前捞她,被她一巴掌呼在了手背上。
做出这个动作后,宣玥宁也蒙了,她这完全是还沉浸在不能让他靠近的想法中。
她,把,未来,狠辣无情,酷吏出身的裴相打,打了?
“发什么愣!”宣夫人抱着宣玥宁,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门前说什么呢?”
裴寓衡收回手,白皙的手背上已经红了一块,他只是轻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便浑不在意道:“阿娘,玥宁好似受伤了,身上全是血,我要给她请医者,她不让,便在你门口争执起来了。”
宣玥宁靠在香香软软的宣夫人怀里,整个人都不想动了,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阿娘,还是给玥宁请个大夫来吧?”
她一扭头就将脸埋进宣夫人的脖子处,撒娇似地蹭蹭,她不想说话了,这让她怎么解释!
宣夫人疑惑的嗯了一句,白天还好好的人,怎么就一身血了,费劲将宣玥宁抱起来站好,小娘子还扭捏着不敢转过去看裴寓衡。
“你伤到哪里了,让阿娘看看?”说着,她松开宣玥宁,开始从头到脚打量起来,很快就看见了她裤子上的血迹。
宣玥宁悄悄拽着她的衣袖,将从她房里拿出去的东西给她看。
只一眼,宣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哭笑不得地用手指狠狠戳她的额头,直给戳红了才罢休,“你啊,你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阿娘讲,还敢自己偷偷拿!”
站在门外的裴寓衡,看着屋内宣夫人一副了然的模样,满头雾水,“阿娘?”
宣夫人瞪了宣玥宁一眼,对自己儿子道:“无事了,你且回去休息,玥宁就交给阿娘照料,没事的,她没受伤。”
他还在门口踟蹰,看宣玥宁背对着他又用手捂住了肚子,问了一句,“真无事?不用请大夫?”
“真无事!请什么大夫,”宣夫人走出去撵他,“你还信不过阿娘,赶紧回屋睡觉,这事阿娘比大夫管用。”
裴寓衡复又瞧了一眼宣玥宁,这才带着满腹疑惑回了屋。
待他走了,宣玥宁才不再紧张,一摸脑门,全是冷汗,可真是吓死她了。
刚才他要过来时,自己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比她高了一头有余的男子,无声向她彰显自己快要弱冠,将要成为真正男子的事实。
他再一次告诉她,他不是那个需要她小心照料的少年郎君,他足以成为苍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她这胡思乱想,宣夫人已经带着神游的她回了房间,给她擦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垫好东西,方才开始发火,责怪她没有立即找她,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懂什么,竟还自己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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