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阿兄。”一道柔弱的女声颤巍巍的响在门外,去迎接嫡女的人再次空手而归,郑家真正的嫡女,栖霞亭主要将十一娘赶走才会回郑府的事,瞒都瞒不住,郑亦雪如何能坐的住,闻讯而来。
瞧见从小体贴乖巧的女儿,郑延辉也是甚是复杂,辛苦培养这么些年,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挥手让掌事出去,问道:“十一娘怎的过来,是有事同为父说?”
郑亦雪先是用带泪的眸子望了一眼郑梓睿,而后“扑通”跪了下去,嗓中哽咽,“父亲,女儿已听闻,”她咬咬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以头磕地道,“栖霞亭主她说,要女儿搬出郑府她才会回来,因女儿,让父亲与其骨肉分数数十年之久,十一娘甘愿搬出去。”
以退为进,含糊其辞,她只是道听途说,宣玥宁要将她移除族谱,赶回宣家,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只是让她搬出郑府。
可搬出郑府是搬到哪里,也有讲究的。
她瘦小的身体跪在地上,只是一小团而已,而且还因害怕瑟瑟发抖,隐隐能听见她小小的抽泣声。
郑延辉道:“你先起来。”
她摇摇头,哭着说:“求父亲成全了女儿这最后的一片孝心吧,待女儿走后,恐怕没有机会再孝顺父亲,如果我在府中让栖霞亭主难过,我甘愿离府,父亲别为难,这是女儿唯一能做的了。”
说完,她抬起头,满脸泪渍,不像一般人的声嘶力竭,而是说一句,掉一行泪,“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女儿铭记于心,就是女儿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父亲,母亲。”
她转头去看郑梓睿,见他一副心神剧震的模样,再接再厉,眸中满是不舍,“也舍不得阿兄。”
郑延辉压下去的火气,又被她挑了起来,“八郎,你瞧瞧你那亲阿妹把十一娘都逼成什么样子了!这事跟她又有何关系。”
听见郑延辉的话,郑梓睿是手脚冰凉,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这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少女是自己的阿妹?
他哪里是因为郑亦雪这些话从而心疼她,才露出这副模样。
宣玥宁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当她在你面前假模假样哭一哭,掉一掉泪珠子,就觉得我这个真嫡女欺辱了她。”
“毕竟她柔弱,她是假的,而我是真的又跑不了!受点委屈又怎样!”
“觉得我事事不如她……”
若没有刚才宣玥宁对他说的一番话,他会不会因为她的哭泣,而心软,觉得是宣玥宁咄咄逼人?
答案是肯定的,他会觉得宣玥宁太过分,郑家这么大,多养一个郑亦雪也不是养不起。
她的话竟不是自己的幻想,而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其实,转换思维想一想,宣玥宁的要求有错吗?既然已经发生抱错的事情,孩子相互还回去不对吗?
是对的,那错在哪里了?
错在他们所有人都觉得郑家是世家大族,身为嫡女的宣玥宁脱离凄苦宣家,回到郑家是占了大便宜,而郑亦雪从一个嫡女变成假的,地位一落千丈,为她心痛,既然宣家落败,那自然是养在郑家。
可如果不是郑家呢,就是普通老百姓,就必然是要换的吧。
宣玥宁受的苦,本应是郑亦雪该受的,郑亦雪享受的东西,本应是宣玥宁的人生。
错了,都错了,原来错的真的是他们,而不是玥宁。
不知郑亦雪哭了多久,等他想明白后,轻而易举就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了,她渴望他为她说话的意图。
喉结滚动一下,他要让她失望了,只能闭唇不语。
那边,郑延辉也没给郑亦雪准话,只让回去好好歇息,他自会做主。
他冷血依旧,利益至上,郑亦雪心里有数,只是哀怨的瞧了一眼郑梓睿,她原是想求得他庇佑的,可他不言语,只能摇摇晃晃走了回去。
郑延辉又同郑梓睿说了几句让他回府住的话,就让人回去,他得给十一皇子去个口信,看看他什么态度,再来决定十一娘的安排。
亲生女儿已经挑明态度不与郑亦雪待在一处,要是十一皇子已经对十一娘兴致减淡,那他就当没养过十一娘,顺着宣玥宁的意,将十一娘交至宣家。
可若是十一皇子还对十一娘有那么点意思,哪怕拼的父女互相仇视,他也得稳住宣玥宁,十一娘走不得。
郑梓睿返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巧遇正在等候的青杏。
青杏见了他,立即就跪了下去,“八郎,你救救我们十一娘吧,她出了郑府,还不得受尽欺负,你们一小长大,求你别让十一娘离府。”
“谁让你来拦路的?家里的规矩都忘在脑后了,是也不是?”
“回八郎的话,是奴婢私自做主过来求八郎,甘愿领罚,可栖霞亭主还没入府就已经将十一娘逼成如此地步,待其回府,十一娘孤身一人在外,实在危险啊,还望八郎给我们十一娘一条活路。”
他四处看了看,他院子清幽,此时当值的小厮们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一看就是被人特意调开的。
本就对郑亦雪刚才的举动存了疑,此刻青杏的行为,无疑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记得,你是从越州才跟着十一娘的?短短一年的时间,你就成为了她的贴身婢女,而郑府家养的奴婢,竟居于你之下,你在此挑拨十一娘和玥宁关系,是何居心?”
青杏不住磕头,“八郎,你误会奴婢了,奴婢都是为了十一娘好。”
郑梓睿执拗的想看清事情真相,“你是何时升为贴身婢女的?让我想想,你是母亲身亡那日,是也不是?”
提及她的母亲,她神色惊恐,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八、八郎,奴婢……”
他一直都没想明白,两个孩子是如何抱错的,当年所有跟在母亲身边上道馆的奴婢死的死,外嫁的外嫁,找不到的找不到,可青杏的母亲是十一娘身边的乳母。
她负责照看小小的婴孩,若是她出了差错,将孩子弄错,倒也说的通,再看青杏这副吓破胆子的样子。
十一娘真的不知情吗?
就那么巧,道馆的人只知换错孩子,宣父宣母已经去世,郑家奴婢换了好几茬,知道真相最关键的乳母亡故,用自己的死,换了女儿当十一娘贴身婢女的机会。
还有咸满州裴寓衡请他前去的那个雪夜,那触目惊心,白纸黑字,十一娘污蔑玥宁名声,甚至企图烧死她证据齐全的卷宗!
要是,这只是她想掩盖自己身份做出的行为,好似一切就有了解释。
他为自己刚才所想而感到心惊!
“你且回去告诉十一娘,能做主的人不是我。”
他从小疼爱的阿妹,何时变得面目可憎。
得到郑梓睿并不打算相帮的郑亦雪,真的慌乱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死死抓住十一皇子,在郑延辉授意之下,她顺利出了府,和十一皇子秘密幽会。
次日,十一皇子就给郑府十一娘送了绫罗绸缎、吃食无数,一副要为她撑腰的模样。
而得了准信的郑延辉,这回亲自给裴府递了帖子。
不等下一个沐休日,郑府急需让宣玥宁回家认祖归宗,以平息谣言。
宣夫人紧张地直为宣玥宁摆弄衣裳,裴寓衡紫袍玉带官服未脱,见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有闲心道:“阿娘,别光顾着衣裳,玥宁的步摇歪了,你给她正一正。”
弄完步摇,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宣玥宁虚虚瞪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官服上停留的时间久了些。
不怕,她还有裴寓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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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到郑家(晋江首发)
近距离观察的相似容貌, 眉眼间得以窥见自己痕迹,郑延辉来到裴家后真正同宣玥宁说上话, 反到有一种血脉可以延续的欢喜感。
就连说到郑亦雪暂时无法搬出郑府,宣家情况并不如郑家,毕竟养育十五载, 也不舍得她就这样回到宣家,此事会与宣家商议时,也没了登门的气势。
又道是夫人私女心切,越州遥远, 宗族族谱一事事关重大, 还需从长计议,但像她保证,郑家绝不会让郑亦雪的名字还留在族谱之上, 嫡系一脉的血统不容玷污。
此话宣玥宁就是随便听听, 左右她态度坚硬, 就没有和郑亦雪能够和平共处的机会,回了郑家别指望她和郑亦雪相安无事。
再说一拖再拖,拖不下去,她也不在纠结,就在郑延辉上门拜访之日, 收拾好包袱同他回了郑家。
她行李极少, 总共就两个包裹,一个雪团就能拿的动,倒是让郑延辉多问一句, “可还有东西?”
需知他过来,可是还带着几辆牛车,将给裴家的谢礼放下后,可都空着。
宣玥宁摇摇头,一副不用劳烦的架势,哪里像是回家,分明只是小住的模样。
裴寓衡陪她一起回的郑府,郑延辉看着眼皮子直跳,有郑府的人在,两人无法同坐一辆马车,她都没来得及问他跟着作甚,该叮嘱的,给她塞钱生怕她受欺负,早早都做完了。
到了郑府,他却不进门,就在门口拿出一封书信,直接越过宣玥宁交给了郑延辉。
紫袍玉带、红唇黑瞳,他勾唇一笑,半是威胁道:“这信里是玥宁平日里的生活习惯,我们怕她到了郑家不敢说,因而特意书信一封。”
说完,也不去看郑延辉又阴沉下来的脸色,在宣玥宁耳边道:“在等我几日。”
宣玥宁挑挑眉,她半点不担心自己,被逼着回郑家的气愤劲已经过去,反而对裴寓衡有些担忧,旁若无人的同他说注意身子,可莫要累病了,稍有不适记得去看大夫。
“我知晓,家里的事情也不用操心,我自会处理。”
等两人说完话,宣玥宁最后看了裴寓衡一眼,站在郑府门口台阶上,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地迈了进去。
郑府,她很快就会从这里出来的。
一草一木,郑府同她记忆里的样子无甚变化,一妇人从容而来,见到郑延辉先是行礼,而后细细打量起她来,最后在她脸上定格,露出不远不近,称得上刻板的笑容。
此人便是她的亲生母亲,最是知理懂理的李夫人。
经别多年,又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李夫人看上去比郑延辉要带她亲近的多,一路上问她吃了没,喝了没,还问了喜欢什么样的屋子,她给她收拾出来一间,一会儿领她去看看。
看着好似母女二人有说不完的话,亲密十足,实则宣玥宁是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他们流血了。
而你要是仔细听来,李夫人说的话都是模板样的,今日来的哪怕不是宣玥宁,是另外一个人,她也会如此说,如此做,毕竟,她就是一个以当好宗妇为人生准条的人。
磕头敬茶改口,她一一做了,叫“父亲”、“母亲”没有半点阻碍,但也没走心。
郑家枝繁叶茂,宣玥宁没有前世那般小心,费劲要记住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只是淡淡客套寒暄。
这让憋了一泡眼泪,准备认亲大哭特哭的人,尴尬地拿汗巾擦擦眼睛,实在是,这个真嫡女面上太冷,她们想哭也哭不出来。
郑八郎自是欢迎她,就和父亲跟在母女二人身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一家四口幸福无比。
可宣玥宁的疏离从语言、神态、举手投足都显现了出来,让人想要跟她多贴近一分,都觉得难以下手。
回郑家,她就这么不乐意?
人,就是这样,你一个劲儿的往前凑,他觉得没有什么,还觉得你有些厌烦,可当你不在意了,他反而意难平,来劲了。
现下郑家族人见了宣玥宁差不多都是这总想法,尤其以郑延辉为最。
前面不管怎么逼迫,怎么骂,终究是自己骨血,都做好回了郑家,她定会回心转意的想法,如今一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宣玥宁就像是在别家做客,满心提防。
就连晚上庆贺她回了郑府而举办的宴席,她都只是象征性吃了几小口,可谓很不给李夫人面子了。
这席面一早就做了准备,郑家凡是在洛阳的人,尽数出席,他们杯酒相碰,吟诗作赋好不快活,唯有宣玥宁这一桌,大家各吃各的,一句交流都无。
她收了筷,就开始在人群中找寻郑亦雪,搜了一圈又一圈,都没瞧见她人,内心不由哂笑,郑亦雪没出来,这是给她抬面,郑家正式认她为嫡女,只待郑家祭祖,将她名字添上族谱。
她的强势态度和做法也不是没有成效,前世她回来时,可没这般风光,不光大张旗鼓的认她回来,还出动郑家人来给她恭贺。
那时郑家想拼命遮掩真假嫡女一事,她不过是从匆匆接回,回来一家人吃了一桌饭,一路忐忑想象,亲生父母见了她会不会抱头痛哭,她得劝着些,可只等到了他们打量货物的目光。
席间又只能默默看着郑亦雪在她面前展现,什么叫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拿汗巾压了压带着讽刺的唇角,都过去了,还想这些作甚。
席间一女子想同她说话,带着刻意讨好相问,“栖霞亭主食的过少,可是想保持扶柳之姿?我观亭主纤腰盈盈一握,令人艳羡。”
李夫人她的好母亲也看了过来,她淡笑回道:“谢过夫人称赞,那到不是,不过是这些菜不合胃口,在家中我们吃的都清淡些。”
一时间,这个席面上的人都停了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宣玥宁又道:“看我,是我多嘴了,夫人们不要介意,家中兄长身体不好又爱挑嘴,因此为了将养他,我们都同他一块食饭,这重荤重油的饭菜,我若是吃多了,只怕晚间要唤大夫来。”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席间夫人们各自了悟,李夫人到底用了几分心思在真嫡女身份,她们心中有数,只怕没有面上装的那般好,又有些心疼宣玥宁这孩子,真是可惜了,偏生投胎到李夫人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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