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赢绍的声音特别冷静。
星烟眼睛看不见,赢绍连个手指缝隙都没给她留,入眼一团黑,挡住了跟前的血光。
星烟乖乖地靠在赢绍身上,攥住他的袖口,心里七上八下,事情经不起细想,恐慌再次袭上心头,这是在魏家,皇上在魏家被行刺,便是明目张胆的谋反,这一场仗终究被拉到了明显上,正式开始了。
星烟怀疑,魏敦一向沉稳,不至于如此心急。
可朝廷的事情,星烟还是不懂。
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变故。
良久,刀剑声停下,一片安静。
赢绍将星烟抱起来,从横七竖八的死人堆里走了出去,整个人看不出来半点慌乱,姿态从容不迫地上了马车。
护卫将马车围成了铜奖铁臂,一直到皇宫,回到了赢绍的地盘。
今日见证了此场厮杀的人都知道,要乱了。
桩桩事情证明,魏家要谋反。
魏老夫人的寿辰上,臣子走了一大半,逃命的逃命,避嫌的避嫌,战队的战队,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毕竟公然谋反,必受天下人不容。
成功还好,失败不止是死,整个宗族都会被永远安上谋反的罪名。
魏敦回来,一身的血。
魏老夫人早就被吓的腿软。
“是你的主意?”魏老夫人颤声问他儿子,谋反可是大事,她没听她儿子说。
魏敦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他魏家确实有心思谋反,但并不是现在。
他没想到赢绍会突然使出狠招。
什么魏府刺客,那都是赢绍自导自演,想逼着他承认自己有反心,逼着他有所行动。
父亲死前曾对他说过,遣散兵众,归顺朝廷,保全宗族门户为上策,回姑孰集中军队,发遣所有兵力攻打康城为下策。
要么降,要么反。
魏敦并没有想好,降他不甘心,打他还没下定决心。
第二日,魏敦脱下了佩剑,自行废去了佩剑着履的规矩,独身一人去了皇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交出了三分之一的兵权。
河北的兵权归了赢绍。
“臣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臣必当查出栽赃嫁祸之人。”魏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赢绍很大度,没为难他,选择了息事宁人,“朕相信魏将军。”
皇上说信,其他人没一人信,就连后宫的嫔妃娘娘们都不信。
星烟昨夜被赢绍送回芳华殿,整个人魂儿飞了一半,大半夜才入眠。
两丫头昨日没跟着去,不知当时的情况如何,可光是听来的流言,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杏枝原本还很高兴,高兴皇上出门只带了娘娘一人。
如今出了这事,杏枝高兴不起来。
“那魏家胆儿真大。”采篱忧心,问星烟,“若真打起来,咱们皇上会赢吗?”
星烟说,“不知道。”
她不希望打。
要真打了,她还是希望赢绍赢。
这本就是他的江山。
**
早膳过后,太后身边的人传话,要庚淑妃过去一趟福寿宫。
昨夜这一遭过后,后宫的嫔妃们心里的嫉妒也瞬间凉了下来,没人再羡慕庚淑妃。
“刀剑不长眼,怎就没把她给劈死。”周贵妃自从上一次吃亏之后,收敛了许多,再气也不再乱摔东西。
当初在芳华殿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她都不打算活了,后来太后给了她赏赐,皇上又封了她周家一位侯爷,周贵妃的心又才渐渐回暖。
周贵妃将错都怪在了星烟和嬷嬷身上,开始怀疑刘嬷嬷已经被那星烟收买,不然怎会让她栽这么大的跟头。
皇上明明在那屋里,庚星烟知道,刘嬷嬷也知道,就是不告诉她,就等着她将事情闹起来,那贱人一哭,哭的多可怜。
周贵妃恨,但也听了晴姑姑的话,不敢再惹事。
静静地坐了几天,听到了庚淑妃被皇上带去了宫外的消息,周贵妃又差点砸东西,骂道,“上辈子就是只狐狸,这辈子投了人胎,尽勾人。”
气愤了一夜,第二日心情就敞亮了。
皇上和庚淑妃一同遇袭。
而且还是在魏家。
周贵妃止不住心里的兴奋,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
周贵妃再也没心思去嫉妒庚淑妃,她还不配和自己争,她在意的是魏贵妃,只有魏家的势力,让她忌惮。
她早就看不惯魏贵妃那个贱人,闷葫芦里倒出来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儿皇上在魏家遇袭,魏家这是明目张胆的谋反啊!魏家一反,皇上就得靠她周家,倘若皇上要想要周家的势力,定会给她封号。
周贵妃越想越激动,皇后!六宫之主.......
晴姑姑在她耳边提醒了她几次,她才收敛了一些。
“皇上遇袭,本宫心里放心不下,得去太后跟前问问。”周贵妃说完就出了昭阳殿,脚步轻松,直朝着福寿宫而去。
好巧不巧,今儿都到齐了。
来的不只是周贵妃,魏贵妃,庚淑妃都在太后屋里坐着。
周贵妃在那门口愣了愣,“还是魏贵妃,庚淑妃脚步快,本宫倒比不上了。”
第二十九章 夺权
魏贵妃眼睛带着红, 明显是哭过。
今儿一早魏贵妃就跑到太后跟前来哭,跪在地上表忠心,说定是那些看不得魏家好的人,居心叵测设计了这么一出,来挑拨魏家与皇家的关系,非得要太后相信她。
太后板着脸没表态,只说, “如今你要记得你是贵妃,是我皇家的人。”
意思再明摆不过, 让她别再提魏家。
星烟到了福寿宫,太后只让她喝茶, 没告诉她为何让她来。
星烟坐的笔直也没问, 魏贵妃哭的那阵子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没坐多久周贵妃就来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周贵妃的脸色尽管刻意摆出了悲伤的模样, 但遮不住她眼睛里的光芒,两道眉毛飞扬, 脚步轻快如梁上鸿雁。
太后赐了坐,周贵妃便坐在了魏贵妃的对面。
魏贵妃不敢提魏家的事, 周贵妃敢提, 她忍了一路了, 就等这一刻。
“姐姐这双眼睛红肿的厉害, 可也是在为皇上担忧?”周贵妃不待魏贵妃答,又接着说,“好好的,皇上竟然在魏府遭了刺杀,你说, 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是想要谋反吗?”
周贵妃说话, 一向不会拐弯,一句话就能将她的意图全都表达出来。
就差直接说魏家人想谋反。
魏贵妃瞧着她,冷冰冰的眼光带了些锐利。
周贵妃丝毫不惧,将目光转向了星烟,“昨儿庚淑妃也跟着皇上去了魏家,不知庚淑妃可有瞧见那些乱臣贼子是从哪里来的?可是魏府府内的人?”
她这一问,明摆着往魏家头上扣帽子,顺带也将星烟送到了刀尖上挂着。
星烟明白了。
就算太后今日不请她来,两位贵妃也会上门去找她问个究竟。
昨夜皇上遇袭,在场的刺客一个不留,无从下手,当时除了皇上,她也在场。
若是单独来问,指不定人一走,又会被传出什么样的言论出来,太后让她过来,是想替她做个见证。
大家都在,她说了什么,都知道。
星烟很感激太后。
星烟还没答,魏贵妃先开口,凉凉地说道,“周贵妃请慎言,魏府岂会做如此糊涂之事,以本宫看,许是遭了有心人暗算,嫉妒魏家深受皇上的宠爱。”
魏贵妃难得与周贵妃正面交锋一回。
这番倒打一耙,将周贵妃也说乱了,如今看不顺眼魏家的人,当数周家最厉害。
周贵妃气地脸色铁青,一时憋住气,又将问题问回了星烟,“这事怕谁也说不清,庚淑妃最有发言权,昨日她在场。”
两人争的这会子,太后的脸色不苟言笑,但也没有不悦,这态度便是由着她们继续吵下去。
星烟知道周贵妃容不得她,芳华殿那一次之后,她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都怨臣妾胆子小,魂儿都飞了,哪敢睁眼看。”星烟没站周贵妃,也没站魏贵妃。
昨夜具体如何,皇上比谁都清楚,这会子几人相争,不过就是呈嘴皮子之快,图个心头舒坦。
星烟并不想让人舒坦,又让谁不舒坦。
“庚淑妃倒是将自己的命看得紧,幸好皇上没事,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周贵妃本想治她一个不护圣驾的罪名。
只是话没说话,被星烟截断了。
“皇上是真命天子,吉人自有吉人相,连菩萨都得保其平安,周贵妃万万不可乱说话。”
星烟这一声,所有人都意外。
她一向不喜吱声,除非问到她头上,她才会开口,这般从中短人话头,是头一回。
星烟说完,目光垂下,面色一团红潮晕开,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了这话,众人才意识到,周贵妃那话有多不敬。
竟将这软性子的人都逼急了。
随意揣测圣安,那是大忌讳。
周贵妃的脸色尴尬的扭曲,难看至极,目光定在星烟的脸上,恨不得挖出一个窟窿来,可就是这一眼,周贵妃的心瞬间又沉到了谷底。
那贱人,似乎又美了几分。
浅浅的两道梨涡,肤色白里透红,嫩的能掐出水来,面上晕开来的一抹红霞,硬是将周贵妃看傻了眼。
好一张勾人的脸。
周贵妃从眼睛痛到了心尖,又妒又恨,她没想到狐狸精也敢与她公然叫板。
可星烟这般堵了她的话,就算是伶牙俐齿如她,她也无言可反驳。
最后还是太后解了围。
“吵完了?”太后抬头,眼睛看的是周贵妃。
周贵妃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
“惦记皇上没错,可也不能失了礼仪,哀家看你们是悠闲日子过惯了,不知道何为规矩。”太后将手里的茶盏一放,郑重地说道,“从明儿起,恢复请安,往儿是哀家想图清净,倒是忽略了这块,才让你们滋生出了这等本事,在哀家面前也敢斗起嘴了。”
太后并非不介意,这是在忍着性子,等着她们吵完了才发威。
本来后宫妃子不多,以往跟前就一个周贵妃,魏贵妃,每日来来回回,太后看腻了,便废了请安的规矩。
周贵妃心虚,主动挑事端的人是她,太后说的人也是她,可如今魏家反了,她不信太后就当真相信魏家是清白的。
周贵妃愤愤不平。
“通知各宫里的贵人也来,每日晨时都来哀家这里走一趟。”
太后说完,又看向周贵妃,“周贵妃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周贵妃一愣,脸色惨白,太后还想训她?
众人走了,太后才抬眼往周贵妃身上看去,“你如今是贵妃,要为人表。”
周贵妃走出来一双脚深浅不一,以为太后是训她刚才的言论。
晴姑姑却不这么认为,开解道,“娘娘是没听清太后的意思,太后怕是有意交权了,能留娘娘下来单独说这么一句话,那是对娘娘存了期望。”
这话简直让周贵妃的心情,一个天,一个地。
就差飞上天了。
“难怪!恢复了请安,还让所有嫔妃都去。”周贵妃走路带起了一阵风。
周贵妃越想越高兴,等她得了六宫掌权,什么狐狸精,闷葫芦烂心肺,一个都不会放过。
**
周贵妃的心情,星烟和魏贵妃并不知道,
星烟出来陪着魏贵妃走了一段。
魏贵妃又问她,“妹妹当真没看清?”
星烟笑了笑,“姐姐不用担心,皇上不是都说了相信魏将军吗。”星烟一句话将自己摘了出来,这等是非哪是她能断清的。
魏贵妃说,“倒也是。”
笑的勉强。
星烟正准备与她分道,魏贵妃突然问,“那妹妹呢,妹妹相信魏将军吗?”
星烟怔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会如此问。
魏贵妃笑了下,“算了,姐姐也就是想问妹妹,那些贼子到底是不是魏家的,妹妹既说没瞧清楚,姐姐也不勉强。”
“今日妹妹没趁着机会落井下石,本宫便记得你这份恩情,往后妹妹有什么用得着本宫的地方,尽管来找。”
魏贵妃又是平日里稳成的魏贵妃,那脸上的笑也是真诚的。
星烟低头感谢,“姐姐客气了。”
星烟退后,让她先走。
等到不见人影了,杏枝才问星烟,“娘娘选了魏贵妃?”
星烟摇头,她谁也不站。
姨娘曾经对她说过,找谁都不如找皇上。
她唯一站的只有皇上。
杏枝不明,那为何娘娘在太后屋里,怼了周贵妃。
“周贵妃怕是恨上娘娘了。”杏枝担心。
星烟转身回头,手指头碰了一下杏枝的额头,怪她不长心,“早就恨上了。”从她进宫看到自己的这张脸之后就恨上了。
芳华殿那次,不过是恨上加恨。
周贵妃同苏氏的本质没什么不同,她看不顺眼的人就算是跪在她脚边求她,她不但不会饶人,还会在你身上踩上一脚。
该要你命,还是会要你命,星烟惜命以外,也要尊严,可不想给她机会踩。
“那该怎么办?”杏枝急了,怕娘娘吃亏,又不占魏贵妃,娘娘一人,势单力薄。
星烟深吸了一口气,能怎么办,去抱靠山吧。
以太后今儿的态度,怕是要放权了,六宫的掌权若是落到了周贵妃手里,那她的日子,就会回到之前侯府时。
整日担惊受怕,如履薄冰。
这种日子太可怕。
“赶紧回去,再帮我敷面。”星烟明白,她唯一的资本就是这张脸。
这一趟之后,再也没心思在屋里绣花,先去煲汤,趁着空挡敷了面,又用香料擦洗了一遍身子,走出芳华殿时,身上一如既往有一股淡淡地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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