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突然就不想进去了。他已经知道,西门吹雪已经走了。他当然走了,他将出剑当做一件神圣的事,所以每次他去杀人都要准备很久,更遑论这一次的决斗。所以现在屋里只有一盏灯光,陪伴着他的妻子,那个漂亮却悲伤的女人。
他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所以他只站在院中,站了一会便离开了。他走时夜已经深了,一轮明月以悄然爬上夜空。
圆月已经升起,他已没有时间耽搁。
太和殿就在太和门里,太和门外的金水玉带河在月光下,看上去真如金水玉带一般,波光粼粼。
陆小凤踏着月色过来天街,入东华门、隆宗门再转进龙楼凤阙下的午门,这才终于到了这城中之城,禁地中的禁地。(注:摘自陆小凤传奇之决战前后第十回)
一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回巡逻的侍卫依照班次严密防卫。另有专程聘来的武林高手埋伏暗处,若是没有绸带的人胆敢硬闯,下一刻便会是群起而攻之。
玉带河边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的人群中不伐他熟悉的面孔。他已经看到了老实和尚、武当的木道人、花蝴蝶胡铁花、六分半堂的“低首神龙”狄飞惊与大小姐雷纯,甚至他还看见了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
但是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哪一个都没能进去,都被大内高手中的殷羡殷三爷拦在了门口。
他脸色铁青,沉着脸道:“我知道诸位都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但也希望诸位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茶馆酒肆。想要聊天说笑,诸位怕是来错了地方。”
大家也只好略微安静了些,毕竟这里也确实不是什么适合聊天的地方。
方应看笑眯眯的问:“不知可是能进了?”
殷羡向他行了一礼,只是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若是有凭证,自然可以。”
在场的江湖人纷纷递出早就备好的绸带,方应看也将自己的那跟取出来,“喏,是这个吧。”递到殷羡面前。
殷羡一一仔细查看,到方应看时面露难色。“这些虽然都说变色绸缎,却不是我们发出去的那几根。”
“不是?”方小侯爷依旧在笑,却让人不自觉头皮发麻。
但殷羡还是硬着头皮说:“确实不是,发出去的绸缎上,每一根都做有独一无二的标记。”
这就好玩了,基本上半个武林的厉害人物谁也没能进去,就这么尴尬的让人拦在了外面。
陆小凤拨开人群,他与胡铁花默契的互看了一眼,将自己的绸带递了过去,两人谁也没去在意一边方应看危险的眼神,还有身后不知道多少暗动心思的人。
殷羡脸色稍缓,松了口气说:“这是真的。两位可以进去了,过了大月台再往里,那个大殿便是太和殿。”
陆小凤与胡铁花的轻功都是一流,两人比赛似的你追我赶,一窜便已经出去三四丈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生怕再待下去,便该有人要绞尽脑汁的争抢他们手中的缎带了。
月色下的太和殿气相庄严,飞檐一撇仿佛正勾着云彩。屋顶上的琉璃瓦亮闪闪的,在月色下看来更是满眼的富丽堂皇,不似人间。
陆小凤与胡铁花落到高耸的殿脊上时,其余绸带的主人,花满楼、苏梦枕、楚留香,还有一个陆小凤在晋王赵白的那间布铺里见过,好像是叫做秦易的冷着脸的年轻人。都已经在了。
陆小凤走到花满楼身边问:“现在走吗?”他还没忘记赵白说过的作证的事。
但白也未忘记听到的那些人打算下毒的事情,他忘了将这事说给陆小凤,却还记得在临走时嘱托给花满楼。
所以花满楼摇了摇头,“不用,他说计划有变,倒时会来接我们过去。”
于是陆小凤也不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单机写作,无比忧伤。
隔壁完结文章节被锁了,然鹅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咋改。万分头大。
第72章 勇敢(六)
大内第一高手的潇湘剑客魏子云从殿脊的另一侧翻上来,在场的私语声停了下来。他抱着剑,面色严肃:“我已将禁城四门封锁,从现在起,严禁一切进出。”
秦易先时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如今终于发声。他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么比试也该开始了。”
魏子云道:“他二人约定子时交手,如今还差半刻。”
秦易有些不太高兴,脸色更冷了些。他确实该不高兴的。
他所侍奉的主人如今正坐在西御书房里准备直面一切阴诡,而他自己却只能站在这里等两个不相干的人磨磨唧唧的打架。这让秦易即使知道白的武功有多厉害,也没有安心多少。
陆小凤凑到了苏梦枕身边,正与他窃窃私语,“你怎么来了?”他其实更想问外面要怎么办,万一六分半堂乱起来,没有苏梦枕坐镇的金风细雨楼不知能否挡住。
苏梦枕笑说:“无妨,有三弟在。”
过了片刻,陆小凤突然说:“今日未听见你咳嗽。”他狡黠的眨了眨眼,已经认出此时假扮成苏梦枕的是谁。
“苏梦枕”看向他,露出个不属于苏梦枕的明朗的笑容,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突然,殷羡从飞檐下掠了上来,道:“白云城主到了。”
月已中天,一道白色的身影飘忽而至,宛如乘风驾云,轻轻落在屋脊上。这是叶孤城。而另一边,一道同样白色的身影如利剑,几个起落落在叶孤城对面,西门吹雪也到了。
陆小凤想起今晨在哪所破庙中的所见所闻,眼中带着些复杂的情绪,良久,吐出口气来,笑着说:“这必定会是场让人永世难忘的比试。”
同样白衣如雪,同样面无表情的脸,却绝不会有人将他们认错。
在这一刻,他们的人已经变得如同他们手上的剑一样冷酷锋利,排除了一切属于人的情感。两人互相凝视,眼睛放着光,犹如两柄绝世神兵之间产生的共鸣。
在场的人都退的远了些,即使他们还未出窍,身上的剑意却已锋芒毕露、直入云霄。
叶孤城突然道:“我本来会失约。”
西门吹雪道:“但你还是来了。”
叶孤城道:“没错。”
西门吹雪道:“足够了。”
叶孤城朗声:“今日之战,你我当各尽全力。”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自然。”他扬起手中的剑,“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的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上的剑,“此剑乃海外寒铁所铸,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目光如炬:“好剑!”
叶孤城应道:“自是好剑。”
两人剑已扬起,却谁也没有出手。高手对决,拔剑出鞘的一刻也许便能决定胜负。
魏子云突然站了出来:“两位皆乃剑术名家,负天下重望,想必不会行阴诡如剑上淬毒或身藏暗器之事。只是如此决战旷古罕见,必将留名后世。不知两位可否按照程序寻一人查视佩剑,已做公证?”
按理说如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这般的剑客,剑便是生命,绝不应交予他手,更何况如今生死决战之际。
但叶孤城应下了,他举起佩剑看向陆小凤,道:“劳烦。”
西门吹雪沉默之后,也慢慢点了点头,“既如此,陆小凤。”他同样将剑交到了陆小凤手里。
胡铁花抚掌笑道:“这个选择不错,虽然这小子心眼灵活,但确实是个讲信义靠得住的。老臭虫也觉得他不错,我没异议。”
陆小凤笑了笑,看了看手里叶孤城的剑,又摸了摸西门吹雪的,喃喃道:“确实是两把好剑。”
魏子云道:“那就请陆大侠让他们分别看一看对方的剑,过一过目。”
秦易有些烦躁的插话:“比个剑而已,哪那么多麻烦。”
陆小凤自己也不想如此,他正忧心着南御书房的情形。那个小晋王赵白突然改了计划,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苏梦枕”刚刚与他耳语时悄声说了句,“尽量拖时间。”
“话可不能这么说,”陆小凤笑了笑,竟就这么与秦易争论起来。为了拖时间,他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眼看夜色更深,魏子云忍不住干哼两声:“子时已过,明日还有早朝。陆小凤,莫再浪费时间,”他又看向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二人“高手过招,想必胜负只在方寸之间,如能在半个时辰内分出胜负,实在再好不过。”
心中哀叹了声老魏不顶事,陆小凤把各自的剑扔到他们自己怀里,“既如此,也不用交换了,将自己的武器交到比试的人手里可不怎么合适。”
接着便在几人的怔色中走回花满楼身边,“以后这种无聊的是可千万别再找我了。两个无冤无仇的朋友准备生死相搏,却让我来作证,这样的麻烦事我陆小凤可一点也不喜欢。”
西门吹雪左手握着剑鞘,右手微微下垂,这个人像一把利剑,冷酷、尖锐。叶孤城则反手覆剑,目光灼灼若寒星。
比试已经开始了。
夜已经深了,今日皇帝难得没有宿在哪个美人怀里,而是留在了南书房。因为,他今夜有了一位客人。一位只在那人受封时见过一面的客人。
殿内灯火通明,小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与一壶好酒,年轻的皇帝与他的客人面对而坐。
皇帝虽然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好名声,但他到底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些年头,一身的威仪非常人能及。“你可知,擅离封地、无诏入京,是个什么罪名?”
他的客人,自然是早便进了宫的晋王赵白。
赵白没有喝酒,也没有动那些饭菜。“再清楚不过。”
皇帝道:“你说今夜有人欲谋逆,但朕却觉得,你也只是想要这个位置。”他指尖轻扣着桌子,突然问:“这个位置当真有那么好?”
白淡淡道:“又累又苦,枷锁无数,当不得一个好字。只是我有太多想做的,坐在那个位置上,更方便些。”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有趣,实在有趣。朕倒不知道我的小堂弟是个如此有趣之人,”他眼神一瞬变得锐利,“只是你说这话,当真不怕我斩了你?”
白道:“我以为当你看到我愿意与你坐在这里聊天时,便知道了我的诚意。”
再昏庸的皇帝也会有耳目,何况这位皇帝能在凭心情上朝又任性胡为、提拔奸佞的情况下将位子坐了十余年,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皇帝向白举起酒杯晃了晃,一口饮下,道:“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你要怎么像我保证,你会如你所说的那些信守承诺呢?要知道,权利,可是个好东西。”
白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能做的,我自然也能。”
这事还要从很早前说起,其实白对诸葛神侯他们讲的事情半真半假,隐瞒了不少。
许久之前,早在白进京受封之时,他便与皇帝达成了盟约。皇帝当时处处登基,宫内宦官当道权利过盛,为维持平衡,也为保住自己的姓名。他只得一面提携宦官,一面择有野心之人给予高官厚禄。从而,使两方争斗,内耗。
而白会是他手中的刀,帮他暗中激化两方矛盾,同时制约江湖,防止有人从中企图渔翁得利。
只是很可惜,皇帝的想法是好,却没料到两方竟有一日会选择联手。
“今日事毕,你可禅位与我。待我将想做之事做完,你的子嗣中有能者,我可还政于他。若你不放心,将我当做明面上傀儡皇帝也可,随你安排。”
白一入宫便直白的将此话讲给了皇帝,此时也不惧再说一遍。他看着皇帝的眼,毫不退让,“你不喜束缚却又舍不得放手荣华,那便去做太上皇吧。”
皇帝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这倒是个好主意。”他展袖而坐,“既如此,我扣下三卷圣旨,你没意见吧。”
“随你。”
月光落在屏风上,有人走了进来。
“奴婢王安,解酒汤好了,特为皇上与晋王爷送来。”
皇帝皱眉,这王安也算是他身边的老人,一直以来还算安分,所以他也愿意给他两分脸面。即使未叫什么解酒汤,也不忍给他难堪。只挥了挥手,“那便放下汤下去吧,朕与晋王尚有事要商谈,无需你伺候。”
王安道:“是。”他应了一声,却一动未动,半分要退下的意思也无。
于是皇帝便知道了,那些与大臣勾结的宦官中也有他一个。
皇帝沉下了脸,却还是很沉得住气。他还不想在这最后关头让他那个堂弟看笑话。“怎么,你还有事?”
王安恭敬的低下头,道:“奴婢想请皇上移驾,去见几位贵客。”
房间里突然出现几个人,最前面的年轻人身穿黄袍,下面是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与他身上现在穿着的一模一样。而他的脸也让皇帝分外熟悉,那正是一张他每天都能从镜子里看到的,与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皇帝眯眼道:“你,是南王家的?胆敢穿着朝服来见朕,想必你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自然,”王安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这位是谁,那为何还不移位呢?”
皇帝沉着脸打量两眼这个南王家的堂弟,余光扫过身边的晋王堂弟,不露声色的想着幸好不是每位堂弟都如他身边这位一样识大体、懂分寸,知道把力量用到该用的地方。一边又忍不住打量了他两眼,这也算难得一见的乐子,看一眼少一眼。
“哦?朕可还未问罪于尔等,要往哪移位?”
南王世子忽然抬起头厉声道:“自然是移步天牢!南王世子与晋王密谋谋逆,罪该问斩!朕虽心存仁厚,但也饶你等不得!王总管!”
王安立刻躬身道:“奴婢在。”
南王世子眉眼浸着冷意,“还不将这两个逆党压出去,黎明问斩!”
王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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