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意琴点点头,面容上露出一点笑意,“确实。每次跟没经历过最初的转型困难期的新人谈起当年,我们都会忍不住话多——那时候秦总是身处董事会其余高层的极度怀疑和不信任下的,他成功预测过市场利率走向,还带领并不成熟的团队完成过数笔业内传奇的对冲交易……这些事情总能让我这种年龄不小的公司老人都跟着热血沸腾。”
宋书微垂下眼。
沉默几秒后,她笑了笑。“这么多年,秦总一直是个很优秀的人。”
“啊?”姚意琴没回过神。
宋书抬头,笑着补充:“我只是对有这样一位可以信任和追随的年轻领导感到很幸运。”
姚意琴闻言想要点头,然而动作之前她又顿住,面露迟疑。
宋书说:“琴姐,您是我的前辈,还是细心帮我适应工作的人。您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就是了。”
“……秦情,你别怪姐八卦,就是这件事情实在让我被问得有点头疼了——同事们也确实都好奇,你和秦总是不是早就认识?”
宋书没有直接回答,她莞尔笑道:“您该见过我的履历,我这些年一直在外求学,毕业后就进入当地的律所实习工作,从未回国,跟秦总实在无法有什么交集……而且,如果真有Vio资本这样的背景,那我怎么会今年才回国来这里呢?”
“倒也是。哈哈,你该笑话我了,这个年龄了还跟年轻人一样八卦。”
“这没什么,人之常情。而且互相熟悉了,以后工作上合作起来也方便。”
“哈哈,好,那你继续忙,姐不打扰你了,我先下班去接孩子了。”
“好的,琴姐再见。”
目送姚意琴离开,宋书就转过身,重新沉浸进她面前的那些卷宗里。
等所有文件材料看完,宋书回神,揉着发僵的肩颈抬起头时,才发现桌上的数字钟显示此时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
Vio资本的企业文化讲究高效,对员工加班不会有硬性要求,也不会有刻意加重工作时间无法负担的工作量的暗性要求,所以到此时,即便法律合规部原本有稍加些班的员工,也早都离开了。
偌大的楼层只剩下宋书一个人。
宋书合上面前最后一份卷宗,苦笑了下,站起身活动发酸的腰腿。
刚到一半,她的手机响起来。
宋书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余起笙。
宋书接起电话:
“余总?”
“还没下班吧?”
“……”宋书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她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余总。”
“你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下来吧,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接你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宋书一愣,“这怎么好意思……”
“你和我……们家的关系,还需要客气这个吗?地方我已经订好了,是一家私厨饭馆,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好吧,谢谢余总了,我这就下楼。”
“我上去接你。”
“不用——”
“这么晚,让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下楼可不是绅士之道。你在电梯间里等我。”
宋书无声叹气,声音里笑意维持不变,“谢谢余总。”
“……”
挂断电话,宋书收拾好东西,拎着背包走向电梯间。
电梯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书的步伐却在迈入的第一秒就顿住——
梯门旁的墙壁前,秦楼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第22章
听见脚步声,电梯间里的男人抬了头。
他神色平静,目光在宋书身上扫过,然后落回到自己抬起的手腕腕表上。“怎么才出来?”秦楼说话间,从自己倚着的墙面前直起身,走向宋书。
那人语气自然,自然得几乎要让宋书恍惚觉着两人是早就约好的、而且已经很久很久都习惯如此相处。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事情,那或许今天这样一幕就真的只是温馨的日常吧。
宋书想着,然后她退后一步。
——男人伸过来的手捞了空,在她面前停住。
秦楼眼底的情绪沉了沉。
宋书像是丝毫不察,微仰起头,明媚莞尔:“秦总也没有下班吗?您作为公司一把手都这样辛勤,难怪Vio资本会有如今的地位。”
“……”秦楼不语,背着光的眸子黑沉,只盛得下她的身影。宋书也不介意,继续说:“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准备下班了,秦总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宋书朝秦楼颔首,然后便扶着挎包从秦楼身旁绕过去。
秦楼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她走。
宋书走到电梯前,伸手去按墙上的下行键的时候,纤细的手腕就被男人一把攥住了。秦楼强行拉着她转回身。
宋书眼底情绪一晃,但最后还是没有挣扎,她被秦楼单手扣着手腕压在梯门旁的墙壁上。
另一侧的挎包跌落在地,金属扣在光可鉴人的瓷白地面上叩击出清脆的响声。
宋书抬眼,“秦总,您这样的行为已经足够我去调取录像然后告您性骚扰了。Vio的这份工作我很珍惜,希望您不要给我这样的机会?”
“去告。”
秦楼俯身,他挺拔的身影带着背光的阴翳笼罩下来,把宋书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男人的呼吸声有些重,且压抑;语气里也是同时交织着复杂的痛苦和欢愉。
他握住宋书的另一只手腕,同样拎起来,扣压在她头顶的墙上,然后他俯身——
宋书低下头,避开那人的呼吸。
“秦、总。”
秦楼动作停顿了下,然后继续。他将肩背压得更低,歪过头以一种从下亲吻的角度,继续靠近。
宋书避无可避,被那人按在头顶的冰凉墙面上的双手虚握了下,但那点挣扎的欲望还是被她压回心底。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近,像是要吻在她的唇上——最终却在只有咫尺的距离前停下来。
空气凝滞几秒。
秦楼低声笑起来,声音嘶哑。
漆黑的眼随着眼帘慢慢撩起,他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这样,监控能拍下的东西是不是更证据确凿些了,秦小姐?”
宋书表情微僵。
几秒后她轻笑起来,“秦总一直喜欢跟公司里的女下属这样开玩笑吗?”
秦楼眼神躁戾,却也跟着笑,“你情我愿的事情,不可以吗?”
“那秦总大概对我有什么误会。您在面试那天听到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他就是隽升律所的余起笙,秦总应该有所耳闻。”
“没关系,”秦楼眼底情绪更加阴沉,一句一个字音地往外挤,“成人游戏而已,我不介意。”
“……”
宋书微皱眉,倒不是因为秦楼的话,而是因为那人说话时明显无意识加重了的手劲。
她在心里叹气。
一边说不介意一边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模样,秦楼这点别扭的性格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长进。
就在僵持的时刻,他们身旁梯门内传来电梯上行的机械声音。
宋书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她扭头看向墙壁上的三角指示灯和旁边的楼层显示。
电梯正从一楼畅通无阻地向上运行。
宋书转回来,“秦总,我未婚夫刚刚已经在楼下等我了,现在应该正在上楼,所以请你放开我,免得我们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秦楼眼底情绪一狞,随后他轻咧嘴角笑了起来,眼神里戾气重的吓人,“误会?没什么误会,看见了不是刚好吗?”
“……”
宋书知道这人是又疯起来了。这会儿越是逼他,以后受到的“反噬”恐怕就要越厉害——然而那个数字已经接近10了。法律合规部就在12层,Vio的电梯一层基本三秒左右,换句话说,最多10秒,电梯就要停在他们身旁不足半米的位置。
而两人此时的姿势——宋书双手被钳制着按在头顶的墙壁上,秦楼以最暧昧的距离俯身下来,一副随时要吻到她唇上的模样。
宋书没时间多考虑以后秦楼会变本加厉还给她的报应了。
她冷下声音。
“秦总,我给您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放开我。”
“……”
秦楼作势吻她的唇,然后只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停着,不知道是在折磨宋书还是折磨他自己。
听见女人的威胁他也只是笑,“不然呢,你要怎么做?”
宋书抬眼。两人身旁,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数字显示屏停在“12”。
“抱歉,秦总,这是你逼我的。”话声落时,宋书突然屈腿提起。
一记膝击撞进秦楼怀里。
秦楼吃痛弯腰,宋书趁势一躬身,从他手底下的钳制里脱身出来,还顺便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挎包。
她拎起挎包站稳的下一秒,梯门缓缓打开。
刚要走出来的余起笙愣在电梯门内——
梯门前不远处,秦楼捂着腰腹位置,微微佝偻着身体。几米远外,宋书平静地站在那儿,腰板绷得笔直,精致的面孔上罕见地没有任何情绪。
余起笙呆了几秒才走出电梯,他皱起眉担心地看向宋书,“秦情,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书眼神微动。
几秒后她淡淡一笑,“没什么,我是在这里等你,至于秦总,大概是突然撞到墙上了。”
宋书抬起手,轻挽上余起笙的臂弯,她的眼角弯下来,笑意明媚了许多,“你不是说有家私房菜馆不错吗?我刚好加班饿了,我们这就走吧。”
宋书的突然亲近让余起笙意外地停顿了下,不过想了想他便了然。
“好,我们走吧。”
“秦总,那我们改日再——”
冷淡客套的话声未落,突然被笑声盖了过去。
宋书和余起笙停住脚,余起笙回过头去。秦楼扶着墙面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低声咳嗽着,手始终按在腰腹位置没有拿下——他笑得很厉害,不可自抑,空旷的楼道里只听得到他笑到嘶哑的声音。
在这样的夜里,这笑听着格外恐怖。
余起笙不由地皱起眉,伸手想把宋书护在身后。
宋书没有回头。
背对着秦楼,她脸上的笑意和明媚早就像是洇了水的画布褪洗掉了所有的墨彩。
她低垂着眼,左手在身前攥得很紧。
指尖惨白,指甲在掌心压出渗血的血痕来。
“别管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冰冷,“我们走吧。”
余起笙犹豫着转回来,看了一眼宋书的表情,他点头,“好。”
两人踏进电梯。
余起笙作为Vio的长期合作律所伙伴,一直有这里的访客卡,他主动刷卡按下楼层。
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闭合。
在只剩下随后一道两掌宽的宽度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按上电梯。
时刻提防的宋书瞳孔一缩,慌忙按下身旁的开门键。
只有电梯内的余起笙看到了她这个动作。余起笙表情复杂地低头看向宋书。
而梯门此时已经被秦楼掰开。
扶着梯门两侧的男人眼底布满了血丝,看起来骇人可怖。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宋书,那深处藏着翻江倒海一般的哀切,“你真不是她?”字字嘶哑,从嗓子里挤出来。
在梯门开时,宋书已经调整过表情。此时她和方才离开前一样笑得平静而冷淡。“秦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更不明白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纠缠不放。”
“……”
秦楼死死地盯着宋书,瘦削面庞上颧骨微微地颤动。那眼神犹如野兽,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人撕得粉碎。
余起笙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宋书拉到自己身后——
“秦总,您到底想对我的未婚妻做什么?”“我的”两字被余起笙咬得格外重。
宋书的身影被遮蔽,秦楼的目光缓缓落到余起笙脸上,“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未婚妻?”
余起笙气极反笑,“我和秦情自小认识,两家更是世交,青梅竹马多年——我们的婚约更是两家父母亲自面谈协定,我为什么不能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父母?”
秦楼眼神一空,他怔怔地望向宋书。
宋书似乎不察他的情绪失态,闻言只淡淡地说:“原来秦总是把我误当做别的什么人了?那真是遗憾,我自幼一直和父母生活在国外,前不久一家人才回国,我与起笙的婚约也是那时候订立下来的——您如果不信,随时欢迎您上门做客。”
说完,宋书示意梯门。
“如果秦总没有别的事情,那麻烦您退后一步,我们要离开了。”
“……”
秦楼僵硬得如同木偶,慢慢向后跨了一步。
梯门重新关合,缓缓下行。
门内,宋书从余起笙的臂弯间抽回了手,面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间褪去了。
“利用完就立刻松手,”余起笙玩笑说,“你这样让我有点伤心了——而且,你不怕他回去调监控吗?”
“……”
半晌没等到声音,余起笙侧回头看向身旁,却见宋书的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又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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