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在自己脑海里不停的给自己脑补,完全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一想到给自己买的是红宝石头面,给沈芷兰买的只是一根银钗,顿时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
而余雪心见萧氏沉默下来,还以为自己的挑拨奏效,颇有些得意洋洋,殊不知萧氏此时已经彻底将她排除在儿媳名单里了。
苏州顾家。
顾家主此时头疼得紧,老娘和老婆天天对着他哭,哭得他连家都不想待了,自从顾江流的下人从京城回来,顾家老太太和夫人每日里都要召那小厮问话,那小厮天天被盘问,跟审犯人似的,所有的细节全都被扒了出来。
知道顾江流要跑圈还跑不动时,顾老太太哭。
知道顾江流吃不饱时,顾夫人哭。
知道顾江流习武打不过别人时,顾老太太和顾夫人抱头痛哭。
“他小小的一个人,连肉都没得吃,我的儿呀怎么这么苦啊。”顾老太太哭,拿着拐杖就要往顾家主身上砸。
顾家主不敢躲开,只得一个劲的说:“母亲息怒。”
“我的儿呀,卯时就要起,他何时受过这种苦啊。”顾夫人也在哭,只是不敢像顾老太太那样动手。
一连折腾了数十天,两个女人轮流唱戏,非逼着顾家主派人去将孩子接回来。
顾家主是男人,心思粗,听了小厮的描述,大概明白了这个学院是怎么运作的,也明白只要扛下来了,顾江流就能改掉吃喝玩乐的毛病,说不得日后还能考出个功名来。
自己的儿子自己教不了,如今难得有人能将孩子给纠正好,顾家主不能再拖后腿,让母亲和妻子接孩子回来继续娇惯,因而任凭两个女人如何闹腾,他都咬死了不松口。
顾家主扛了大半个月,忽有一日有人拿着思齐学院的名帖上门来了,除了信件,还带来不少东西。
顾家主先拆开了学院的信,学院的信里详细的叙述了顾江流这一个月的表现,并且还附上了月考的成绩单,顾家主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学院的信,接着又打开顾江流的信,顾江流信里说了不少思念家人的话,还特别详细的说了自己当街见义勇为并且一打五的事情,顾江流信里完全没有说自己被人一招撂倒,反而不断吹嘘自己多么英勇,最后还提到了自己给家人买的礼物,委婉暗示顾家主要将礼物摆在家里显眼的地方。
顾家主看完信,眼角微湿。
顾老太太和顾夫人看他这般,赶忙问道:“这信里写了什么,你怎么就哭了,是不是流儿在京城受苦了,我就知道他肯定要受苦,现在就派车,我亲自去京里接他。”
“母亲。”顾家主接着说道:“流儿给给母亲买了礼物呢。”
顾老太太心下一暖,埋怨道:“这孩子,自己钱都不够用,还乱买什么东西。”
顾夫人略微神伤,接着就听顾家主朝着她道:“给你也买了,给我也买了,这孩子,真的长大了,从前话都说不利索,如今写信还知道引用典故了,肯定是学院的老师教的好。”
“你给我念念,看看流儿还学会了什么。”顾老太太老眼昏花,只能让儿子给他念信。
“流儿如今学会了一套拳法,还当街见义勇为,可威风了……”顾家主将顾江流诉苦的那些话全都过滤,只捡好听的给顾老太太说。
“见义勇为,他有没有受伤呀?”老太太问道。
“没事,他可厉害,都是他在打别人。”顾家主说道。
顾老太太听着不住的点头:“真好,我家流儿真是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月考居然考了第十三名,可见这孩子是从前不用心不是笨,如今用心了,立马就能考第十三名,对了,他那学院有多少个孩子呀?”
顾家主眼角抽了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一共十三个孩子。”
顾老太太一愣,最后说道:“额,孩子还是太少了,你看看亲戚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不懂事的,也给送过去,看看……”看看能不能让流儿的名次升一升。
顾夫人立马说道:“我娘家外甥,天天将我哥哥嫂子气个仰倒,偏偏他们俩还管不了,不如……”
“好,是云哥儿吧,那孩子确实怪不懂事的,一点都比不上我们流哥儿。”顾老太太立马说道。
苏州城另外几户人家也发生着类似的事情,看到自家的兔崽子终于学会了这么多,个个当父亲的感动得老泪纵横,心里都想着,这个学院去得值啊,一定要顶住压力,千万将小崽子按死在这家学院里。
家里的女人虽然心疼孩子,但看了学院的来信,对每个孩子的情况都说的十分清楚,既说了孩子的进步,也说了孩子仍然存在的问题,总归孩子全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她们心疼孩子,是因为怕孩子吃苦,如今孩子自己都扛过来了,她们若是还要闹腾,那就是给孩子拖后腿了。
其他人收到的信大同小异,冯知府和赵华的父亲多了一张账单,账单附在成绩单后面,账单极为详细,因为旁的孩子都有私房钱,这两个是没有私房的,买礼物的银子全是从学院账户里支取的,这账目写得清清楚楚,上面的银钱除了扣掉束脩的,就全是买礼物花掉的,不过还有不少余额。
一年两百两银子的束脩,花的值吗?光看着这样详细的账单和孩子的成绩单,冯知府和赵老爷就对这个学院充满了好感,甚至还想着明年一定要续费。
送信的人会在苏州停留一天,第二日再带着所有家长的信回京,不少家长收拾了大包小包出来,想让那送信人带回去,只是对方却表示,学院有规矩,可以带信,却不能带东西过去,又再三承诺,孩子们在学院里吃得饱穿得暖,不会挨冻受寒,这些家长才歇了大包小包的心思,改为在信件里塞银票。
就连冯知府和赵老爷,听了儿子抱怨在学院账户取钱要扣小花花之后,也悄摸摸的往信件里塞了两张银票。
而苏州城,在送信人走后的一段时间里,竟然流行起赏玩崖柏根雕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那些大户人家,今日东家设宴赏崖柏根雕,明日西家设宴赏崖柏根雕,就连知府大人,也办了一回宴席,就为了在众人在夸赞那大鹏展翅的根雕时,毫不在意的开口说道:“都是我那个在京里读书的长子买的,明明自己钱都不够花,还非要节衣缩食给我买什么根雕,这孩子就是孝顺,这点像我!”
第70章 侯门中山狼(十)
一个月后,少年们也收到了家里来信,得知家人很喜欢自己送的礼物,这次月底的休息日,也不去别的地方了,就费心想着如何给家人买礼物,日子久了,这个习惯竟被少年们坚持了下来,而苏州的家长们,每月期盼的日子,便是月中左右学院送信人的到来。
随着送信人归来,学院里又加入了两个人,所有人都挺高兴,毕竟多加两个人,就意味着排名能更升一位。
只是顾江流看到那两新人,其中一个还好,是他表兄郑云,待看到另一个,他眉头顿时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哟,废物,你倒数第一呀。”曹润之嘲笑道。
“你的打手呢,现在没人跟着,你打得过我吗?”顾江流作势要撸起袖子。
曹润之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说起来他就气,他回家跟祖母告状,本指望着祖母去找永昌侯府算账,谁成想正好遇到他父亲也在,曹国舅听他小厮说完事情经过,不仅不愿意找永昌侯府的麻烦,还非要拉着他去找永昌侯道歉。
曹国舅苦纨绔儿子久矣,但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送到军营里又怕他受不得苦。
在永昌侯的建议下,曹国舅就十分欣喜的将儿子送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学院。
“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就是个被送来管教的纨绔。”曹润之说道。
“你笑什么,你不也是个纨绔吗?但我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现在,文武双全!”顾江流学习不咋地,但吹牛倒是挺厉害的。
“十三个人考第十三名算什么文武双全?”曹润之嗤笑道。
曹润之和顾江流的表哥,算是新入学的学生,防止出现跟不上进度的情况,学院为这两人单独再开了一个启蒙班,如今正是学院扩张时期,加大投入成本也是在所难免。
这两个都算是刺头,很快就被张师收拾了一顿,两个都是在家四体不勤的大少爷,跟他们入学时一样,跑了一圈就全程被人扶着走。
“哈哈哈,这都跑不动吗?你也太弱了吧?娘们兮兮的!”顾江流站在一旁哈哈大笑,可算是将先前张师骂他的话全都还了回去。
曹润之被他这么一激,当场就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大汉,想要自己走,只是眼前一昏,当场就往前扑去,幸好顾江流手疾眼快将人扶住了。
“跑不动还非要逞强。”顾江流说道。
曹润之死活推开他,只是宁愿摔倒也不愿意让他搀扶着。
顾江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给了一旁的大汉一个眼色,对方赶忙上前将人扶住了。
吃完早饭,少年们又打打闹闹着去教室里上课,曹润之也跟着他们进了教室。
顾江流指了指旁边的教室,说道:“你在那边上课,启蒙班的小鬼。”
曹润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而后郑师进来,看到曹润之也没说什么,只是偶尔向他提问,见曹润之都能答上来,就默认了他留在这个班级。
唯独顾江流的表兄郑云,一个人进了教室,他和夫子两大眼瞪小眼,他刚来,还不明白这书院的规矩,老师提问题他也懒得回答,顾江流他们只是爱享乐的纨绔,郑云就是脾气坏是铁纨绔了,不仅不尊师重道,他还在课上撕书玩。
气得老师吹胡子瞪眼睛,偏偏怎么讲对方都不听,老师倒是想打人,但学院有规矩,不可跟学生动手,这样看来,老师拿这个刺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顾江流颇有些恹恹的,他以为自己会比曹润之强,但看课堂上曹润之回答的那些问题,他根本就答不来,原本以为终于能摆脱倒数第一的称号,如今又稳稳的扣了回来。
等到了饭堂里,闻着菜香他心里方才舒服一点,他早上拿积攒多日的小花,兑换了一份红烧狮子头。
“怎么他有狮子头,我却没有?”郑云阴着一张脸看着给他打饭的帮工。
帮工解释了一番,郑云打开自己的小花本,一上午过去,督导员已经在小花本上给他盖了二十个框框,至于花花,一朵都没有。
郑云直接伸手抓住帮工的衣领,威胁道:“我不管,我要吃红烧狮子头,我不要吃萝卜青菜。”
“没有小花你兑不了红烧狮子头。”帮工解释道。
“我不管,我就要……”他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人按住,身后是两个穿着黑衣的督导员。
督导员全是练家子出身,对付一个纨绔完全绰绰有余。
将人拉开之后,督导员又拿起郑云的小花本,在上面盖了二十个框框。
郑云气呼呼的端着白饭和青菜坐到顾江流身边,说道:“狮子头分我一个。”
顾江流吃掉了一个,他的小伙伴们分掉了两个,如今碗里也就剩这么一个了,顾江流闻言,飞快的在狮子头上咬了一口,但见郑云虽然有些嫌弃,似乎还打算继续吃他咬了一口的狮子头,顾江流又飞快将狮子头插起来,伸出舌头舔了一遍。
郑云这回彻底被恶心到了,又看到旁边邵瑜跟前摆着一份八宝鸭,旁的学生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但却没有人敢直接上去夹菜。
郑云没有多想,他见邵瑜文文弱弱的,只当邵瑜好欺负,直接端着饭菜坐了过去,对着邵瑜说道:“鸭子给我。”
邵瑜身形瘦弱,郑云看起来却高高大大,若外人不知内里,恐怕还要为邵瑜捏一把汗,但学院这些同窗,却见识过邵瑜险些将张师打趴下的功夫。
邵瑜看了郑云一眼,没有搭理。
郑云敲了敲碗,说道:“给我。”
邵瑜依旧不搭理他。
顾江流想起某些不太好的回忆,默默的捂住眼睛,而其他少年全都两眼发光的看着这边。
郑云嘟囔了一句“聋子”,筷子就直接伸了过去,只是在半途中就被另一双筷子给拦住了,接着也不知邵瑜如何动作的,郑云椅子往后一倒,直接摔在地上。
果然如此啊,其他少年心下想着,他们先前见邵瑜的小花多,顿顿都能加餐,因而还有些想要趁邵瑜不备偷摸吃他的菜,只是筷子还没伸到,就被邵瑜给发现了,也是这般直接被撂倒在地。
东西没吃完,还丢了个大脸。
“督导。”邵瑜开口,轻声说道。
先前拦住郑云的那两个督导员走了过来,这一次直接将郑云给提了起来,送到了禁闭室去。
郑云这样的刺头算是比较特殊的,不能打他,骂他也无用,便只有关他禁闭,一连关了三天,每天只给两个馒头三碗清水,让他不至于饿坏肚子但又能体会到错误。
其他少年见人这般直接被送去禁闭室,暗道一句舒服了,接着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邵瑜。
邵瑜夹了两块鸭肉之后,朝着众人说道:“败了胃口,我不吃了。”
所有人全都一拥而上,他们也习惯了,邵瑜吃不完的总是分给他们吃,他们倒没有嫌弃是剩菜什么的,毕竟邵瑜的剩菜完全不脏,邵瑜每次都是用干净筷子夹了自己想吃的量进饭碗里,其他的菜再分给他们,这样既讲究又不侮辱人。
很快那只八宝鸭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摆在那里。
没有参与抢肉的曹润之,吃着白饭青菜,朝着众人嗤笑一声,说道:“就是一只鸭子,至于吗?”
这种吵嘴的事,顾江流永远一马当先,两人立马就吵了起来,只要没动手督导员都懒得管他们,只是顾江流吵了一会就发现是在自取其辱,曹润之上午成功答题得的小花,就能抵得上顾江流拼死拼活五天的量,能不让他气馁吗?
原本大伙还以为曹润之是个凑数的,但等到月底的时候,却发现这人也是个大佬,邵瑜稳坐第一,曹润之紧随其后,赵华反而被挤到了第三。
对于这事,最难过的不是赵华,而是顾江流,他一向看不惯曹润之,如今却眼见着这个对头压在自己头上,心中更是憋闷,为了超过对家,顾江流也一改之前懒散的作风,原本不参加早晚读的人,竟然连睡梦里都在背诵四书五经。
曹润之倒是一直独来独往,少年们也搞小团体排斥他,时间久了,他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难免也会觉得孤单,有些羡慕少年们凑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感情,只是碍于情面不好低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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