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落一身埋怨,哪怕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哪怕云婉一生一世再不认他这个大哥,可小妹终究还能活着。
但世上是没有假如的。
云飞镜担忧地叫了云笙一声大舅,云笙低头看她,眼眶泛红,眼中蓄着一层薄薄的水膜,但到底没有泪水落下。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云飞镜的头,声音异常的温柔。
“还是没有改过来吗?不是‘云家’,是你的家呀。”
“如果到时候上学不方便,大舅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个房子。但怎么能说搬出去那么赌气的话呢?”
云笙轻柔地摸了摸云飞镜的发顶,珍重得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
他往后撤了一步,半蹲在云飞镜面前。
“大舅二舅这里,对你怎么做是没有意见的。只有一点,外婆的年纪实在是大了,不要和老人家争执这件事,如果她说了你不喜欢的话,就忍一忍,带开话题——好不好?”
云飞镜眨眨眼睛:“我知道轻重的。”
云外婆那里,她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说。
虽然在云家住的时候还不长,但云飞镜一经发现,云外婆不但年纪大了,而且心又软得像水,可能一辈子都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她对云飞镜,从来都只是说“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据说周海楼这几年和云家逐渐隔阂生分,因此也不太来云宅小住。
有时候云外婆想得掉眼泪,那也只是打个电话过去,从来不催周海楼,也一点也不透露出想见外孙的意思。
她是个不愿意让别人为难的老人。
就只是为了这个,云飞镜也不会让她为难。
云笙欣慰地点了点头。他重新站起身来:“走吧,带你去吃午饭。”
他示意云飞镜站到自己的旁边,两人并行了一段路,最终在电梯口停下。云笙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上次说,想要找一个教你编程的老师?这个大舅已经找到了,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在前天,云飞镜因为编程老师这件事找过云笙,云笙答应给她问问。
在他这里,这就等同于“给你找一个最好的”的意思。
云飞镜想要编程老师,主要还是因为林桓接的那个游戏编程的单子。
她毕竟还是个初学者,虽然有问题可以请教罗泓,但她和罗泓都是学生,每次都把编写程序问题去和罗泓问,实在太麻烦人家了。
而且有两次她和罗泓讨论代码的问题,正巧碰到王老师在窗外路过,显然是觉得他们正在研究学习。
那老怀大慰的眼神真是看得云飞镜很不好意思。
所以她回头就去问了云笙大舅。
合理利用现有资源才是生存的智慧嘛。
当然,可能林桓这笔单子赚到的钱,都不如云笙请来的老师收取的授课费多。
但对云飞镜来说,完成这个网页游戏编程的意义,已经不在于钱了。
她要利用这个游戏编程,多挣图书馆空间的积分,然后买下最中间那个代表“商业巨子”的气团。
对云飞镜想学编程这件事,云笙从始到终都是支持的态度。
——当然云飞镜怀疑,她只要不杀人放火,哪怕说自己想要做个退学旅行呢,云笙可能都只会愣一下,然后继续表现出支持的态度。
不过以云笙的风格想必会告诉她,旅行结束后,书还是要继续读的。
现在云飞镜想在学习的空闲时间学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云笙也不觉得这会耽误她的学习,或者连累她学习成绩下滑。
他只是摸了摸下巴,非常赞许地说:“这个爱好还挺有趣的。”
然后一天过去了,云飞镜的老师到账了,云笙开始询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把老师兑现。
云飞镜当时特意和云笙大舅强调过她不着急,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找得这么快。
她想了想,把时间往后挪了一下:“就在下周,我们月考之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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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云飞镜最近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毕竟一中马上就要月考了。
这是她来一中的第一次考试,虽然大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不过云飞镜很清楚。一定会有人觉得她在盛华回回考第一,但在一中就未必还能考得那么好。
硬实力方面的东西不说,一中上课讲的重点,学习的进度,与老师的出题风格和盛华全都不一样。
有一次云飞镜去卫生间的时候,还听到过有关自己成绩,和这次月考排名的猜测。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云飞镜虽然成绩好,但总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她这次大概不能一举拿下第一,或许是第二第三的样子。
云飞镜低头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先那两个女生一步离开。
——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让他们到时候看看吧。
按理来说,在刚刚来到新环境的时候,难免都会觉得有些“水土不服”。上班党跳槽换个公司也要有磨合期,学生换个学校自然也需要适应。
而且对于考试这种事,大部分同学都是避之不及的。
但是云飞镜一点不怵。
学生对考试有种天然的畏惧,一般都是因为知道自己学习过程中有敷衍、马虎、糊弄的地方,也是明白自己有哪里不会。
因为知道自己的错漏,所以才害怕考。
对于考试全部内容都胸有成竹的人,是不会害怕考试的。
不但不害怕考试,而且云飞镜还跃跃欲试。
对于这一点,云飞镜身边的学霸们也是一样的。
知道要月考了,刘赟超这两天心情都明显比往常更好,他快乐地在座位上晃荡的频率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吴志宇倒是还比较淡定,他越过云飞镜,第五十四次和他打了赌。
他们的赌注是一包小浣熊方便面,云飞镜作为见证人,直接得到了见证费:小浣熊方便面两包。
——其中一包来自吴志宇,另一包来自刘赟超,感情他俩还是分开AA支付。
云飞镜真得觉得,他们赌得好亏啊!
这期间两个人还试图拉云飞镜入伙。
刘赟超拿着第三包小浣熊方便面,拨浪鼓一样地在云飞镜眼前来回摇晃诱惑着:“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赌约?你加入了现在就再给你一包哦?”
云飞镜:“……”
她真的觉得刘赟超最好别去外面和别人打赌。
“不了吧,吃多了口干。”云飞镜委婉地拒绝了,又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何况我加入的话,咱们还得找个新的见证人。到时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最后王老师干脆拿全班同学上交的方便面打包回家好了。”
吴志宇噗嗤一声乐了,刘赟超却不假思索地说:“找见证人怕什么,你看我现在就给你叫一个——诶,罗泓!”
罗泓闻言抬起头来。
云飞镜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她这些日子总会不自觉地注意到罗泓的某些小动作:比如说,他这个人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他仿佛遵守着某种无声的绅士法则,云飞镜很少看见他出现懒散的神色,好像他永远都是礼貌端方的。
当初去校医院接云飞镜,他就站得笔直。云飞镜一眼望去,只觉得他身姿如濯濯青松,挺拔而不松弛。
那时他的位置在墙角,存在感本来就不高,就更不可能是为了演给别人看的。
罗泓只是本性如此。
这么长时间以来,云飞镜看着他,发现他无论是学习也好,聊天也好,一起编程也好,即使再疲累,也永远都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罗泓从来不把礼貌上的东西做得很夸张,可只要和他在一起,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他就能让人感觉到他对别人的重视。
这种重视是从语言、表情、眼神、行为里传递出来,也是他打心眼里这么想的。
像是现在,哪怕只是前排同学隔着三四排远远喊了他一句,罗泓应声的时候,也必然是先把笔平放在桌面上,再抬头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至少云飞镜没看见过他手中还握着笔,就去回答别人。
刘赟超问他:“你要不要做个见证人?”
“什么?”罗泓迷茫地问。
虽然现在是下课时间,但这么隔着四五个人喊话也太影响人。
罗泓站了起来主动走过去,不知有意无意的,他正好就站在云飞镜的书桌边。
云飞镜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果然腰身挺拔如一杆劲竹。
刘赟超大咧咧的,一点没注意到云飞镜的这道目光。他径自把自己和吴志宇的赌约说了,还问罗泓是要当见证人还是加入。
没等他祭出“小浣熊方便面诱惑大法”,罗泓就先礼貌地笑了笑。
“听起来,这种赌约还是捉对赌最有趣一点,三四个人就少一点刺激。”罗泓伸手示意了一下,“不然,还是老搭档——你们两个对赌,我和……云飞镜赌?”
罗泓向云飞镜低下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征询之意:“继续比吗?我们两个?”
把从盛华开始的比赛延续到一中,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彼此的对手,也是彼此的朋友?
云飞镜也同样含笑点头,两人目光相错,是此前一年来培养出的默契。
刘赟超一点没读懂空气,他一张小嘴还在拼命叭叭。
“诶,那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啊——哦对了,你们两个已经习惯比了吧。”刘赟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看我怎么就就总忘,你们两个都是从盛华出来的啊。”
云飞镜哑然失笑,她从桌上拿起那两包小浣熊,一边一个分开递给刘赟超和吴志宇。
“那就不能收你们的‘见证费’了——这次考试,我和罗泓的成绩,请你们两个做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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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月考云飞镜和罗泓单独打赌的事,林桓也有话要说。
他说:“呵呵。”
云飞镜:“……你不要冷笑。”你冷笑起来就不像林妹妹了。
林桓如果知道云飞镜的念头,可能会当场上演吐血三丈,立刻和云飞镜这损友绝交。
林桓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懒洋洋地抬手指了指罗泓和云飞镜:“打赌的话,你们有赌注吗?没有赌注,也叫打赌?”
罗泓被他问得微微一愣:“那你说,赌注用什么好?”
林桓高深莫测地一笑:“你们两个如果谁输了,那就帮我再编一个程序……”
罗泓:“……有劳建议,还是不了吧。”
云飞镜:“……不坏好心,你自己凉快着吧。”
林桓不爽地“啧”了一声,整个人向圈椅里整个仰倒下去,顺手摸过云飞镜扣在桌子上的单词本盖在眼睛上,像一条咸鱼一样地瘫着。
“不过说起来,你们三中应该是也有月考的吧。”
“有,跟你们同一天。”林桓慢吞吞地拉长了调子。
云飞镜根本不问他怎么知道一中月考究竟是哪一天。林桓这个人,他知道什么云飞镜都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说起来,以前的考试里我真的很少听到你的名字……林桓,你不会课程免听,考试也免考吧?”
“那倒不至于,”林桓把自己眼睛上的简易眼罩,也就是云飞镜的那个单词本拿开,同时还嫌弃了一句:“怎么这么沉,压得眼睛疼。”
云飞镜:“……”
林颦儿同学,毛病真是比猫还多。
“都说应试教育应试教育,教育当然就是为了应试。我不会不去考试的。”林桓缓缓说,“我就是……不耐烦写那么多字,特别是已经会了的东西反复搞,太烦人。”
云飞镜:“……”
她心生不妙之意,追问林桓:“你详解一下这个‘不耐烦’的意思?”
林桓诧异地看了云飞镜一眼,好像在问她平时的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
“语文古诗词默写我不写,理综填空太简单的没意义写,数学有答案就行。”
云飞镜:“……”
她怎么就……一点也不意外呢?!
感觉这么欠揍的事,这么欠揍的话,被林桓说出来做出来,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至于英语,托满篇选择题的福,林桓倒是还会写一写的。
另外,作文,无论是英语作文还是语文作文,都不在他的免写范围之内。
听到林桓居然每次还会写作文,云飞镜甚至都替他长松一口气。
“你们老师不管?”罗泓有些诧异地问林桓。
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可能觉得林桓这个当学生的,和林恒的老师们都属于失职。
林桓非常坦然地说:“我答应了他们高考会写啊。”
他声音里自带一种歪理般的理直气壮,好像在问罗泓——我都答应高考会填写全部答案了,老师们还有难为我的理由吗?
他表现得太坦荡了,实在让人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也别总问我了。”林桓看着云飞镜,露出不怀好意的一笑,“还是让我问问你们……关于你们两个的问题吧。”
这问题来得暧昧又蹊跷。
云飞镜当下就奇道:“我和罗泓?我们两个有什么问题?”
罗泓立刻不动声色地跟紧:“我和云飞镜?我们两个有什么问题?”
由于他们两个实在太整齐划一,太异口同声,连双眼睁大的弧度都万分近似,林桓手里端着个水杯,抬头一看差点没被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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