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绩不是不达标吗?我听说那些学校至少要530才肯收的。”
说起530以上才会收人,四班的同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全校唯一一个六百分的女孩。
“喻嗔要是转学,三中会收吧?”
桑桑一听这话,放下眉笔,有点儿急:“喻嗔你不会转学吧?”
走了一个丁梓妍普天同庆,但是如果喻嗔走了,全校估计都会失落。
喻嗔愣了愣:“我不知道。”她也没有隐瞒桑桑,把爸妈希望她转学的事情给桑桑说了一遍。
桑桑当即抿住嘴唇,眼睛里泛出泪花,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这是什么烂学校,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止不住难过,学校为什么就留不住一点美好的东西?
邢菲菲也不说话,出教室跑步去了。
周二柏正出了院。
已经三周,他身体底子不错,基本上恢复了健康。
十二月了,T市已经进入了冬天。
这所城市冬天并不会下雪,空气带着干涩的冷。柏家那边派人来照顾他,柏正都把人赶走了。
他自己请了个护工,懒懒散散过了三个月。
乔辉他们来接他出院,止不住说了许多话:“正哥这段时间你不在,不知道桦光那群人多跳,挑事抢东西都跑到我们学习来了。”
柏正把拉链拉到下巴处,漫不经心应一声:“干他们啊。”
“你不在,谁敢啊,他们专调软柿子捏,抢了就跑。嗤,伊庆都被抢了两百块。”
坐在车子后排的伊庆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极了。
“对、对不住正哥,我又给你丢脸了。”
之前就因为柏正给了他不少钱,喊他去买体育馆决赛票,结果桦光的人,反口不卖票就算了,还抢了钱把伊庆打了一顿,柏正当初二话不说带人收拾了张坤。
结果最近不知道怎么的,都谣传柏正不会再回衡越,加上丁梓妍走了,学生们更加笃定。如今衡越乱成一团,桦光也跑过来搅浑水。
柏正一巴掌拍伊庆脑袋上:“没用。”一男人被人欺负成这样。
柏正不能抽烟,他嚼着乔辉递过来的口香糖:“今天老子回去,让他们把抢的全还回来。”
庞书荣满了十八,也拿了驾照,本来在开车,闻言犹豫着回头:“正哥,还有件事,丁梓妍转学了。”
柏正笑了一下:“哦。”不意外。
庞书荣咳了一声:“我们还听说……”他支支吾吾,不太敢给柏正说。
柏正皱眉:“你他妈说话就说话。”
庞书荣说:“还是让乔辉说吧。”
乔辉差点跳起来:妈的庞书荣!你敢不敢干人事,每次这种事就喊他,然后挨打的也是他。
乔辉:“我不说,伊庆说。”
伊庆快吓哭,苦着脸回看乔辉。我不敢说啊哥,正哥生气是真的吓人。
乔辉心里骂翻了。
在柏正不耐烦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快速地说:“我们也只是听说,四班说喻嗔也可能会转学,毕竟我们学校太乱了,人家还要高考考大学的。”
乔辉说完,连忙护住头。生气就打轻点啊!
谁料柏正没打他,乔辉侧头看过去,柏正半晌没说话。
许久,久到他们以为正哥不在乎这件事的时候,柏正突然低声开口。
“她为什么想转学?”
庞书荣想了想道:“我们学校乱,真学习的没几个人。别的不说,这几天光打架惹事就够乱的。”
乔辉也道:“喻嗔本来看上去就不像是我们学校的啊,她往那儿一站,妥妥的三中好学生气质。其他学生看形象,和街上的混混差不多。”
柏正沉默着,他看着自己骨节上的伤,微微抬眼,他看见后视镜中的自己。
这一年他额头一道浅浅的伤疤,还没愈合,脖子上的刺青张狂而狰狞。像乔辉说的,一点也不像个学生。
柏正到学校,发现铁栏杆已经关闭了,远远看上去像个巨大的囚笼。
校内校外乱糟糟,像庞书荣说的,衡越门口就有桦光的在抢衡越学生。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围着让一个矮个子男生掏钱。
“快点啊,不是给了你时间让你回去拿吗?是不是想挨揍!”
矮个子男生脖子一缩,把钱递给他。
桦光几个逃课的,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我操你妈,谁敢踹……”
男生们一回头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柏正。
“是柏、柏……”几个人吓得一瞬间闭嘴收回脏话。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今后不回来衡越了吗?
柏正眼角眉梢锋锐:“来衡越撒野,当我死人吗?”
“对不起正哥,都是误会,误会。栓子,干什么呐,赶紧把钱还正哥。”
那个叫做栓子的,连忙从裤兜掏出钱双手递上。
柏正接了随手扔给那个被抢的:“走吧。”
那人匆忙跑了。
柏正嚼着口香糖:“在我们学校动手了吗?”
“没、没有,我们哪儿敢,就吓唬吓唬。”
“抢的都自己还了,以后不准踏进衡越一步。”柏正语气称得上慵懒,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无视这几句话。
开玩笑,张坤都敢往死里揍的人。
几个人爬起来跑得飞快,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柏正看着眼前的囚笼,扬了扬下巴。
乔辉去喊门卫来开门。
门卫一看这位小爷,心里苦得不行。关门因为你,开门还是因为你。
柏正光明正大回学校。
一路上他见谁搞事就踹谁,毫不留情。乔辉他们也觉得爽快,跟着他收拾人。
他这么张狂,没用到半小时,全校都知道,十五班的那恶魔又回来了!
摩拳擦掌准备在放学后约架的,一瞬没了想法:“……”
衡越校园到处遍布垃圾,一片萧瑟。冬天梧桐叶快落光了,唯一赖在枝头的几片叶子也几近枯黄。
柏正站在狼藉之中,抬头看四班的方向。她走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对他那样笑,喊他名字带着甜,不会有人在深夜出来找他,让他别害怕。这些光是想想,就让人呼吸都困难了。
明明可以威胁她,但柏正发现自己竟然变得懦弱,再也踏不出这一步。
那个少女在此刻无声教会他,除了耍手段和威胁,他连留住她的能力和资格都没有。
柏正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最后猛然抬脚,往十五班教室走。
他想试试!这一辈子,他从没为了什么努力过,偏偏这次仿若已经是定局,他却不想放手。柏正再清楚不过,他放手了,她和他的世界就再无交集。
“庞书荣,找份校规给我。”
下了晚自习,有人告诉喻嗔,柏正在主席台下等她。
喻嗔有些意外,她怕这是同学的恶作剧,于是站在阳台上远远看了眼。
十二月的夜色里,浅黄灯光下,少年孤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还真是柏正。
喻嗔走下去,一路走到主席台前。
柏正远远看着她,慢慢挺直脊背。
第26章 帅炸了(修改bug)
夜风吹动喻嗔额发, 这样的天气走出来, 没一会儿就掌心冰凉。
喻嗔仰头看柏正,少年生命力真顽强,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就恢复了健康。
柏正说:“喻嗔,我问过班上的人,三中一年学费四千二, 衡越学费八百块。”
喻嗔眨了眨眼,柏正这是知道她想转学的事了吧。
她轻声说:“没关系。”
喻中岩不是说大话的人, 爸爸说能让她去念书, 证明经济方面不会有特别大的负担。
柏正嫌弃道:“三中教学楼破得都快漏水了,还没空调, 风扇都舍不得开。衡越的楼全是前年翻修过的,冬天夏天都可以开空调。”
喻嗔说:“学习本来就不是去享受,何况三中氛围好。”
柏正抿唇,半晌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躁。
“行行行。你们好学生不喜欢享受,我喜欢成了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纸,“喻嗔,如果衡越的环境也变好,你留下来成不成?”
少女抬起眼睛, 似是不解地望着他。
柏正插在兜里的另一只手拿出来,在她目光下, 开始念校规。
“第一条, 爱国守法, 尊敬国旗,国徽,会唱国歌。”
“第二条,按时到校,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
“第三条,不打架,不骂人……”他顿了顿,操,怎么每条他都不符合,柏正看了眼抬眸看着自己的少女,厚着脸皮继续道,“不吸烟,不喝酒,不说脏话,不寻衅滋事,不聚众斗殴。”
……
满满当当一页纸,在柏正看来都是智障条款,然而在这样的夜里,他仔仔细细给她念了一遍。
喻嗔忍不住出声问:“你想做什么?”
柏正说:“你不是一直希望老……我变好吗?要是我全部遵守,学校大部分人也遵守这些规则,转学多麻烦,你考虑留下来呗。”
喻嗔诧异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原来衡越也有这么森严的校规。她以为柏正会搬出恩情的事来让她不许走,可是他竟然没有。
“看什么看,同意不啊?”
喻嗔没说话。
她并不信他可以做到。
柏正看着她坦诚的表情,快被她气死了:“你这是不信?”
他下意识想发火,后来又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这些东西别说喻嗔不信,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可能做得到?
柏正拿着校规,转身就想离开主席台。
可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暴躁出声道:“少瞧不起人啊喻嗔!要是衡越好起来,你敢走打断你腿信不信?”
喻嗔愣了半晌,眼睛里漾起笑意。
不是吧,这都还没一个小时,柏正的坏脾气就破功了。
柏正脸色也变了变。
他低咒一声:“反正你看好了。”
*
周末回去,喻中岩果然又说起了转校这件事。
“三中那边说嗔嗔的半期成绩没问题,但是快放寒假了,这个点插班过去不合适。如果我们有意愿转,最好是等这个冬天过去,嗔嗔把期末成绩拿上,开学去办理手续。”
当然,除了这些,多多少少还得交点钱,喻中岩没给女儿提起这件事。
万姝茗喜上眉梢:“他们愿意收就好。”
毕竟三中门槛儿多高,她来T市这段时间深有体会。
喻中岩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有时间让女儿告别旧班级。他也理解三中那边的想法,现在所有学校都在准备期末考试,现在转过去确实不合适。
“你之前也说要好好考虑,这段时间正好想想。”
喻嗔点点头:“谢谢爸爸。”
周末晚上,喻嗔才到学校,就发现一群人围着公告栏。
“都在看什么啊?”
“柏正的检讨书!”
“不是吧,你没骗我?柏正会写检讨?”
同学们吵吵嚷嚷,喻嗔停下脚步,她突然想起之前柏正说过的话,也向公告栏走过去。
正中央,草书一样的大字张牙舞爪,和主人的性格一模一样。
上面列举了他抽烟、打群架、斗殴的所有事,慢慢写了三张纸。
喻嗔细细看下去,发现他几乎都不是在学校干的这些坏事。
有人玩笑道:“这么细?他怎么不把今年逼杨予涵退学的事情也写上。”
“杨予涵?”
“对啊,就是之前和丁梓妍发生矛盾,后来退学那个。丁梓妍当时得意了好久。”
后面有人小声道:“杨予涵是自己退学的,她生病了需要治疗,柏正没逼她,丁梓妍撒了谎。”
“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生说:“我是杨予涵邻居,以前丁梓妍在,我不敢说。”
“你们说柏正写这个是要做什么?”体校的,谁没干过一两件混账事啊?
喻嗔安安静静把他的“丰功伟绩”看完,也摸不准柏正的态度。
他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吗?
*
柏正从纹身店出来前,他偏头看了眼镜子。
镜子里,盘踞在他脖子上三年的穷奇颜色变浅些许,露出浅浅一条刀痕。他当年文得深,得洗四五次才能洗掉。
洗纹身比文上去漫长痛苦多了,因此鲜少会有人选择洗去。
肌肤一片红肿,柏正将外套拉链拉到喉结处,遮住了溃红的伤口。
他的头发也剪短了,露出锋锐俊朗的眉眼,三中外面那个理发师说学校男生都这么剪。
柏正双手插兜里,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这回看上去没那么凶了吧?
在晚自习开始之前,柏正回了衡越。
乔辉他们迟到了半小时,几个人主要围观公告栏去了。
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情,他们到教室就看见背校规的柏正。
乔辉愣了好半晌,盯着换了发型和穿衣风格的柏正。
柏正有些不自在,操啊,他这幅样子是不是没威信了?一路上总有人看他。
柏正忍不住踹乔辉一脚:“看什么看,看你的书。”
庞书荣也意外地挑了挑眉。
乔辉说:“正哥我今天才发现你长这么帅的,比三中那个小白脸还帅啊?”
柏正五官立体硬朗,有种酷酷的帅。
以前头发遮住了他锋锐的眉,一眼看见他冰蓝色的文身和阴郁烦躁的眼睛,只会觉得他凶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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