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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赵枣花一直骂王留柱，王留柱可能忍忍就算了，可赵枣花一直在那儿骂王晓菲，王留柱就不能忍了。
他要是任由赵枣花在这儿诬蔑闺女，他还算个爹吗？
可他嘴笨，赵枣花骂得他根本就没有还嘴之力，气得眼睛通红，胸膛急剧起伏着，显然怒火已经烧到了极点。
突然他猛的挣了一下，挣脱了那两人的钳制，然后拎起锄头朝着赵枣花就抡了过去。
拉着赵枣花那俩人，吓得哎哟一声，下意识地推了赵枣花一下，把赵枣花给推开了，锄头砸到了地上，生生砸出一个坑来，可见王留柱的劲儿有多大，这要砸到赵枣花头上，八成都能把赵枣花给砸死。
王留柱是大队有名的窝囊废，谁都能取笑他两句。
回了家也是受气，娘骂他，媳妇嫌弃他。
只有王晓菲这个闺女心疼他，帮他干活，看他累了，还给他倒水捶背。
闺女还懂事，知道家里穷，啥也不要，就是天天吃糠咽菜，也还笑着跟他说还怪好吃的。
这么好的闺女，他咋能不疼啊？
现在在他的心里，这个闺女就是他的命根子，说他，甚至骂他打他都没事，可谁也不能说他闺女，谁敢说他闺女，他就跟谁拼命。
王留柱已经红了眼，压抑已久的怒火喷涌而出，这会儿是理智全无，见一砸不中，又抡起锄头朝着跌坐在地上的赵枣花砸了下去，身边的人见状，死命抱住他的腰，把他往后拖，幸好拖的及时，锄头擦着赵枣花的衣裳砸到了地上，地上又砸出了一个坑。
“留柱，冷静冷静，要是打出人命了，你那一家子可就完了。”
又朝着旁边看傻眼的人吆喝，“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枣花弄到屋里去。”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把已经吓傻的赵枣花给拖到了屋里，怕王留柱冲进来，把门都闩上了。
王留柱甩开抱着他的人，上前就去踹门，见踹不开，又拿锄头砸门，咣咣咣的。
这回没人再拦他，都觉得赵枣花这回做的事忒缺德，就让王留柱砸两下吧，吓唬吓唬她出出气也好。
屋子里的赵枣花却是吓了个半死。
她是泼辣不错，不过她顶多是跟人骂骂架，就算是打架，也是女人之间你扯我头发，我揪你衣裳那种，今儿个她还是头一回跟个男人打架。
尤其还是一个平时蔫唧唧的男人。
有句话不是说嘛，平时蔫唧唧的人，发起火来更可怕。
王留柱就是这样，平时一脚踹不出个屁来，可发起火来，真跟个发狂的野兽似的，眼睛都是红的，赵枣给觉得，要是这会儿王留柱手上有把刀，他一准儿往她身上砍。
哎哟喂，忒吓人了，也不知道孙曼娜是咋跟他过这么些年的。
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赵枣花男人王群生回来了。
赵枣花是村里的泼妇，辣货，回为脾气燥，大嘴巴，没少得罪人。
可王群生可比她明事理多了，赵枣花在前面惹货，都是王群生在后面帮她擦屁股。
就因为赵枣花忒能惹事，两口子没少打架。
王留柱为啥在他家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人跟王群生说了，王群生差点没被赵枣花给气死。
他早就跟她说过了，菜地里的黄瓜，八成是队上那些淘小子给扭走的，可她咋就把这个屎盆子扣到人家王晓菲头上去了？王晓菲虽然话不多，可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咋会偷黄瓜？
气归气，赵枣花是他媳妇，他也不能看着让王留柱打她，只能还是他来给她擦这个屁股！
看到王群生来了，大伙儿都给他让出一条路。
就有人上前把王留柱手里的锄头夺下来了，“留柱，群生回来了，有啥话跟群生说，他可不象枣花那以糊涂。”
王留柱又朝着门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喘着粗气看着王群生。
“留柱，今儿个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是你嫂子做的不对，她这个人，你也知道，是个糊涂虫，我俩也没少因为这点拌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大伙儿都知道晓菲是个好姑娘，你嫂子就是再说，也没人信她的话。”
“就是留柱，晓菲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到天边儿我也不信她会偷东西。”
“二丫和兰兰都说了晓菲没偷，是枣花一直咬着晓菲不放，群生回头你可得好好说说枣花，做人得厚道，要不然，以后可是会遭报应的。”
……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有指责赵枣花的，有劝王留柱的，有夸王晓菲的。
王留柱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脸上又变成了那幅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说话，扛起自己的锄头，走了。
屋子里的人扒着窗户往外看，看到王留柱走了，松了口气，“留柱走了。”
赵枣花一听王留柱走了，劲儿又上来了，哗啦一声把门打开了，“那个疯子走了？他把我家的门砸成了这样就这么走了？有本事他别走啊，他不是要打我吗，他倒是打啊，把我打死了，我看他能不能活！”
要不是这会儿院子里都是人，王群生非给赵枣花一巴掌不可：他咋就娶了这么一个不省心又不厚道的媳妇啊。
再说王留柱，进了家门，看到王晓菲正趴在凳子上写作业，看到他回来了，放下笔，上前接过了锄头，靠墙根放了，然后又给他端来一盆水，拿了毛巾，“爸，你先洗洗，我去盛饭。”
王留柱洗好脸，把水泼了，然后去屋里看了看孙老太和孙曼娜。
孙老太躺在床上，看到他，照例哼哼唧唧的，一幅难受得不行的样子。
孙曼娜已经显肚了，恹恹地斜靠在床上，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
有时候王留柱挺想不通的，队上别的媳妇怀上孩子，都是该干啥干啥，啥活都不耽误干，为啥孙曼娜怀了孩子，就跟生了大病一样，成天不是坐就是躺。
他听老人讲，女人有了身子，还是要动动的，不然生的时候不好生。
当初孙曼娜怀王晓菲的时候，就因为经常躺在床上不动，生孩子的时候可遭了罪，孙曼娜应该都记得呀，为啥怀这第二个孩子还是不想动？
他倒也不是嫌弃孙曼娜懒，他就是不想让孙曼娜生孩子的时候再遭那么大罪。
王留柱也只是心里想了想，嘴上却不敢说，给孙曼娜倒了一碗水端到跟前，温声问道，“饿了吧，我去给你端饭去。”
孙曼娜，“我这嘴里没味儿，想吃点有味儿的。”
“那你想吃啥？”
“杏子差不多熟了吧，回头你给我找几个杏子吃吧。”
他们大队没有种杏子，想要吃杏，得去公社买。
不过这会儿还不到杏子成熟的时候，也不知道公社有没有卖的。
不过孙曼娜既然想吃，他还是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便跟孙曼娜说道，“一会儿吃过饭我去公社看看。”
“我现在就想吃。”
王留柱干了一上午的活，又在赵枣花家打了一场，这会儿只觉累得腿都有点发软，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公社看看去。”
说完就出去了。
王晓菲已经把饭盛好端到了饭桌上，王留柱跟她说，“晓菲，你先给你奶和你妈把饭端过去，然后你先吃着，我去公社一趟。”
“爸，你去公社干啥？”
“你妈想吃杏子，我去公社看看有没有卖的？”
“爸你干了一上午的活了，别专门再跑一趟了，明儿个我放学的时候拐到供销社看看，要有的话，我顺便捎过来。”
“你妈现在就想吃，我还是过去吧，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小，经不得饿，先吃吧。”
王留柱说完便匆匆的走了。
他家没有自行车，不管去哪儿都是靠两条腿。
去公社，来回得四十来分钟，对农村人来说，确实也不算啥。
可问题是，她爸整整干了一上午的活，到家了一口水还没喝呢，就得跑去公社给她妈买杏子吃。
要是没有卖的，那就是白跑一趟。
这一刻，王晓菲心里对她妈特别失望，甚至有点怨恨，她就想着，她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分个好工作，到时候就把她爸一个人带走，好好孝顺她爸，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爸能好好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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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伸手必被抓
王留柱还是白跑了一趟。
麦黄杏麦黄杏，一般来说, 收小麦的时候, 杏子才会熟, 现在离收小麦还有小半个月的时候, 杏子还是青杏，谁会把青杏摘下来卖？
王留柱没买回来杏, 对孙曼娜还挺愧疚的, 跟孙曼娜说道，“回头我打听打听，看哪个生产队种有杏树。”
孙曼娜这会儿又不想吃杏了，不知咋着, 她这会儿又想起了她小时候喝过的麦乳精了, 然后突然就想喝了。
“我不想吃杏了, 回头你想办法买袋麦乳精吧。”
王留柱怔了怔。
这两年不象前几年, 麦乳精是稀罕东西, 就是去县里, 没个熟人也不一定能买得的。
这两年物资不象以前那么紧缺了, 公社的供销社已经有麦乳精卖了。
就是贵的很，大部分人家还是不舍得买来吃。
不过既然孙曼娜想喝, 王留柱还是点了点头, “行, 明儿个让晓菲拐到供销社买一袋捎回来。”
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幸好这回孙曼娜没有说立马要喝，放过了王留柱。
孙曼娜又蔫蔫的躺床上睡了，王留柱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见孙曼娜确实没啥事了，这才出去了。
王留柱路上走的急，又出了一身的汗，王晓菲给他端了盆水洗了洗，父女两人才坐下一块儿吃饭。
王留柱见王晓菲也还没有吃饭，心疼道，“爸不是让你先吃的吗？”
“刚我不饿。”王晓菲说着把那碗凉拌菜往王留柱跟前推了推，“上午兰兰给了我一根黄瓜，我没顾上吃，就拌到灰灰菜里了，爸你尝尝跟灰灰菜拌一块儿好不好吃。”
看着灰灰菜里的黄瓜丝，王留柱只觉喉咙有点紧，鼻子也有点发酸：他确实窝囊，孩子连个黄瓜都吃不上。
他强压下涌上来的情绪，夹起一根黄瓜丝放进了嘴里，“拌一块确实好吃，等忙过了这阵子，爸也种上两畦黄瓜。”
“黄瓜不都是春天种吗？”
“有种秋黄瓜，六七月份种，九十月份就能吃了。”
“爸，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种，我会掘地。”
“你是拿笔杆子的，可不能干重活，我听说要是累着了，写字的时候手会发软。”
“爸你听谁说的呀，那有哪种事。”
……
父女两人轻轻交谈着，虽不热烈，但耳边没了孙老太的唠叨，和孙曼娜的恶言恶语，气氛很是温馨。
也只有在王留柱跟前，王晓菲才会显露出一点女孩子的娇憨。
也只有在王晓菲这儿，王留柱也才能感受到一点家的温暖。
对他们两人来说，对方就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豁出命也要维护的那种。
吃过了饭，在家稍微歇了一会儿，王留柱又去地里干活了。
这次分田到户，他家一共分了５亩地，可干活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王晓菲本来也要跟着一块儿去，可王留柱说大中午的，忒晒，又说王晓菲太小，也帮不上啥忙，所以说啥也不让王晓菲去，让王晓菲在家看书。
王晓菲只好作罢。
把家里收拾好后，她搬了个凳子放在树荫下，然后开始学习。
正学着，听着有自行车铃声，听声音，象是往这边儿来的。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她放下书跑了出去，看到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朝着她家这边来了。
王晓菲赶紧跑了过去，“叔叔，是不是有我家的信？”
邮递员来她家送过几次信，认识王晓菲，便下了车，“有。”
说完，在邮袋里翻了一阵子，然后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王晓菲，王晓菲把信折了一下装到了兜里，“谢谢叔叔。”
邮递员走后，王晓菲跑到一个角落里，把信拿了出来。
信封最上面是她家的址，中间是四个字：孙曼娜收，寄信人地址是玉城解放路86号红星食品厂。
王晓菲认得信封上的字，是一个叫李建业的写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妈跟这个李建业，经常有书信来往。
以前，她妈每次收到李建业写来的信，看过后都要发顿脾气，她总是害怕她妈会扔下她跟她爸，然后偷偷的跑了，所以有一回她偷偷的看了李建业给她妈的信，才知道她妈想回城，一直在托李建业帮她回城，因为李建业没那个能力，所以回城的事一直也没办成。
后来俩人通信就慢慢的少了，今天这封信，是这大半年来的头一封。
不知怎么的，王晓菲心里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封信跟她妈回城有关。
万一真是那个李建业帮她妈找了个工作咋办？
以她妈对回城的狂热劲儿，她会不会打掉肚子的孩子，然后毫不留恋的离开这儿。
王晓菲倒不是担心她妈会抛弃她，她妈虽然总是吵她，可心里还是在乎她的，也跟她说过，回城的知青都能带名家属，到时候，真能回城的话，肯定会把她带走的。
可她俩走了，她爸咋办？
她妈现在就嫌弃她爸嫌弃的不行，等到回了城，怕是更看不上她爸吧？
王晓菲把信又折起来装到了兜里，心里却是起伏不定，她拧着眉，咬着嘴唇，似乎是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后来她松开了拧着的眉，快步向家里走去，把那封信藏了起来。
不管信里写的是啥，她都不想让她妈看到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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