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刚想给他剖析一下长辈的心理,就看见他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所以我和我老爹果然是父子同心!”
江晚:“……”
江晚:“……没错是这样的。”
敖烈请他们进了自己的府邸,说:“你们要不要尝尝我刚炖的汤?骨头味很浓。”
江晚:“好啊。”
敖烈吩咐人去端汤之后,对他们俩说:“我不是在替我妈吃素嘛,我有个堂哥一直笑我,我决定要报仇。”
他把端上来的汤放在江晚和薛怀朔面前,汤的骨头味很浓,肉的咸香扑面而来。
薛怀朔:“……你把他给煮了?”
敖烈:“……”
江晚:“……”
薛怀朔:“没事,亲戚这种东西向来很讨厌,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江晚:“……”
江晚小声地说:“师兄,下次遇见这种场景,你只需要说‘哇哦’就可以了。”
敖烈终于把脸上的表情扳到了“正常”的范畴里:“当然不是。这是我钻研出来的汤,全素食,但是做成了骨头汤的味道,用香覃调的味,我要用这锅汤复仇,告诉他不是只有肉才好吃。”
敖烈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点遗憾:“唉我师妹可讨厌吃香覃了,她要在这儿可以骗她吃。”
喂你悼念故人的理由也太草率了吧!
江晚小心地问:“你师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敖烈一边吨吨吨喝汤,一边说:“我师妹?她没什么好说的,一个爱美的小倒霉蛋,之前偷偷跑去北俱芦洲找人鱼烛,然后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失踪了两年,要不是碰巧被冰块封住了尸体,我都找不到她。”
薛怀朔:“人鱼烛?”
敖烈:“就是那种小女生很喜欢的,用人鱼的唾液凝结出来的蜡烛,据说长燃不熄。我觉得怪恶心的,但盖不住她想要。”
江晚犹豫了一下,她说:“在高阶傀儡术中,制造一个独立傀儡,经常用人鱼烛做命灯。”
敖烈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江晚:“我们刚刚问的那棵红白橡木,也是制作一个独立傀儡常用的材料。”
敖烈:“我师妹?对哦她老是乱买东西,放在家里怕被骂,老是往我这儿寄。她这人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可能当时想着去学傀儡术吧。”
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碗,表情严肃起来:“我待会儿去找找看。”
然后他就从自己府邸的仓库里找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晚看见了一只活鳄鱼(天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一面写着“生日快乐”的锦旗、一把锯子、一袋陈米……等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是因为同是生日礼物,可能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相识的可能。
“这是我师妹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敖烈埋头找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皱巴巴的小卷轴,最上面写着“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然后被一道黑印子通通划掉,下半部分写着“敖烈生日快乐!”。
江晚:“……”
喂这不是人家妹子敷衍你的吗!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喂!
敖烈:“我没找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木,我可能要去问问我姆妈——先不说这个,我们得去见见我老爹,也不能让他等太久。”
江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长途跋涉一个小时了,结果临出门前有个穿着青绿色甲衣的男人过来通报:“陛下说有客上门,不必拘礼,请三太子为客人引路。”
然后敖烈就快乐地化作龙身,带着他俩直往龙宫去了。
江晚直观地感受到了在水里龙的速度有多快,这么说吧,简直是个风比较大的任意门。
一眨眼,到了。
东海龙王敖隶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年人,典型的沉默是金劳动人民,扔在人群中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江晚第一眼看过去,别的感觉没有,心想原书里写东海龙王以谨小慎微著称,倒是一点儿没错。
这位龙王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四平八稳、一点错也不出的中层领导。
敖隶冲他们笑了笑以示友好:“小儿顽劣,平日承蒙二位小友照顾了。”
在外人面前,被父母被迫顽劣的敖烈投来一个幽怨的目光。
曾经被薛师兄被迫娇纵顽劣的江晚表示同情与无能为力。
打过招呼后,薛师兄还上道地说了几句客套话,礼貌地夸赞了一下龙王治下有方、龙宫巍峨大气,现在待着的书房审美趣味高雅。
龙王敖隶笑得很真诚,忽然又叹了口气:“我做龙王这么多年,除了开心什么都有。”
江晚心里一动,这句话……她隐约觉得龙王敖隶是要对自己侄子说清楚一切了。
龙王敖隶小心谨慎是出了名的。
她自己代入龙王的立场,觉得要是自己,对多年前犯下大错的弟弟的孩子不待见也是正常的,毕竟一个中年男人并不是只有自己,他半夜醒来,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要依靠他。
而且龙王统领水域,和诸位仙官相熟,对三清道祖的决定就算不知道大概,一点风声总是嗅得到的。
看来薛师兄入魔迹象消失后,上仙界那边并不在乎他屠了师门,而是对这位实力强劲的后起之秀放宽了标准。
龙王敖隶见组织上表明了态度,就更不在乎万里之外所谓混元内门的死活了。
一个实力强劲、已经成家有孩子打算好好过日子,并且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上仙,傻子才不拉拢呢。
她在鬼城感受到的那股隐藏在幕后,要逼薛师兄入魔的势力也很久没作妖了。
——这一点江晚怀疑是因为薛师兄当初和鬼域之主东岳君达成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一致,但是他不和她说这件事。
她从迅疾的思绪长河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气氛有点尴尬。
显然刚才没人接龙王那句略显装逼的话。
我做龙王这么多年,除了开心什么都有。
江晚轻轻拉了拉薛师兄的衣摆,朝他使了个眼色。
薛怀朔先是诡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看了江晚一眼,配合地说:“哇哦。”
江晚:“……”
第76章 师妹
江晚“……”
不要那么活学活用啊!!!我不是这么教你的!
龙王要不是你大伯我们俩就被赶出去了你信不信啊!
江晚立刻语速起飞, 诚恳道歉“抱歉他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我师兄觉得开心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很多人都不开心, 所以您虽然有时候和大家一样不开心,但是除此之外您什么都有,这是一件很值得羡慕的事情!”
圆上了吧呜呜呜。
龙王敖隶真是个实诚又老实的中年大叔, 又或许只是个度量很大又对自己侄子怀有一点微妙愧疚心的寻常大伯,总之他笑了笑, 就顺利地让这个话题过去了。
“你能和敖烈关系好,我很开心。” 龙王大伯笑得很慈祥, 说“你是个好孩子,和敖烈在一起多带带他。”
薛师兄明显没有应付过这种 “到朋友家玩被朋友父母盛情夸赞” 的场面, 估计这也是他第一次被人夸“好孩子”。
龙王大伯明显是真心的, 所以他一时也说不出背过的客套话, 顿了顿,才有点不知所措地接话道“哪里哪里。”
龙王大伯笑眯眯地让他们坐, 随侍的仆人端了茶和点心上来,然后他说“怀朔是吧,你也成家立业了,伯伯有事情要和你说。”
龙王大伯低头喝了口茶,可能是要给自己鼓鼓气, 然后说“你父亲其实和我们家有亲戚关系。”
薛怀朔抬眼看他, 表情没什么变化, 意思是 “你接着说”。
龙王伯伯一鼓作气“其实你父亲是我的弟弟, 按辈分算你可以叫我一声大伯。”
江晚“……”
打直球是你们东海龙族的优良传统是吗!完全没有任何委婉暗示, 开门见山就是真相啊!
薛怀朔还没有什么反应,坐在一边的敖烈的眼睛瞪得很大, 脱口就是“什么!”
龙王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对,他是你堂哥。”
丢下这句话之后,他立刻继续看着薛怀朔,想看看他的反应。
薛怀朔…… 没有反应。
在江晚看过来之后,他仿佛才意识到大家在等他的反应,于是义正辞严地说了一句“哦。”
江晚“……”
于是薛怀朔又对龙王真诚地点点头,显得自己没有那么敷衍“我知道了。”
龙王“……”
眼前这位老成持重的中年人看着他,叹了口气,又说“我也没想过,这么多年了,或许你并不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总之你要是愿意,或者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放心地回东海来。”
薛怀朔态度很好,说的话也很客套“好的。”
既然我父亲是你的弟弟,为什么当初我父亲出事你会让我被弘阳仙长收养?我上次路过东海你为什么不见我?敖烈作为你的儿子为什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他一个问题都没问。
这也昭显着他的态度别说了,我不在乎。
不在乎你所谓的帮助,不在乎什么过往旧事,更不在乎这门所谓的亲戚。
龙王不愿意放弃,试图寻找话题“听敖烈说,这是你妻子,已经成婚有一段时间了,孩子是刚出生吗?取了什么名字?”
薛怀朔看了一眼江晚“…… 我们不是夫妻。”
江晚小声补充“其实我也没怀孕,没生宝宝。”
龙王“……”
江晚继续小声解释“当时我生病了,出现了假孕现象,师兄为了我能好过一点,才……”
龙王看了他们两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我明白了,没事,年轻人爱玩一点不是坏事。”
江晚“……”
不,你完全没明白,你对我们的关系有百分百的误解。
薛怀朔“不是,我有很认真在对待她,我们打算结拜成义兄妹。”
龙王来了兴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忙主持结拜仪式。”
江晚眼神都不对了“……”
闭嘴啊!好不好求你闭嘴!我推了那么久的攻略进度!我不要回到解放前!
江晚偷偷拽了拽自己师兄的衣摆,脸上还维持着那种走亲戚时尽力去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的尬笑。
薛怀朔立刻心领神会“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龙王大概明白再聊下去会陷入不熟悉亲戚间特有的尴尬,他对敖烈招了招手“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爱玩什么,你过来带你堂哥到处看看。”
敖烈还一脸傻愣愣和不可置信,带着他们出了房间,走到僻静的走廊上,忽然郑重地对他们说“我还有件事要问问我爹,你们等我一下。”
然后一溜烟又跑回去了。
他们正巧处于一段比较偏僻的回廊上,回廊外面应该缀着一颗很亮的明珠,光透过珊瑚制的窗户,在地上投影出六块均匀松软的光斑面包。
江晚猜测罩在龙宫外面的禁制,应该在某种意义上属于分割了时空。她在龙宫外面,虽然有避水决,但是依旧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深海的水压,但是一进到龙宫内部,那些水压立刻就消失不见了,仿佛是回到了岸上。
薛怀朔问“你改变主意了吗?”
江晚不明就里“什么?”
“你不想当我妹妹了吗?” 薛怀朔问。
江晚笑道“不是。只是…… 师兄,你真的觉得我们不能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了吗?”
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薛怀朔并不退让,他摸了摸她的头“听我的好不好?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江晚真的无话可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师兄这个畸形的婚恋观和亲密关系认知是怎么养成的,更不知道为什么弘阳仙长要眼看着自己徒弟长歪成这个样子。
总不会弘阳仙长本来就拥有这么畸形的婚恋观吧。
不应该啊。
听大家描述的,弘阳仙长简直就是修仙界的雷锋,这种心怀爱与正义的人设不应该有这么悲观的看法啊。
听薛师兄说,他师父以前也有过爱人,虽然最后好像是悲剧收场……
“平章。” 薛师兄叫了她的名字,右手抓住她的手臂,往身边带了带,安慰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没事,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江晚心想,要是想让一切变好的话,就乖乖给我睡啊可恶!
是那种心甘情愿,因为想要和伴侣亲近所以自然而然的睡!
不是那种因为我们是兄妹,兄长要对妹妹好,所以你想提升修为变厉害我就把元阳给你的睡!
她轻轻皱了皱鼻子,挽住他的脖颈,加重了点力道,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舔了舔,然后轻轻地咬了他一口。
薛怀朔很上道地微微捏住她的下巴,想要有样学样地舔回去。
然后江晚听见了回廊那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她立刻放手,和薛师兄分开。
退开两步,舔舔嘴唇,拉平衣服上的褶皱,完美。
来的人是敖烈和他老爹。
龙王伯伯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最后问“你们真的打算结拜兄妹吗?”
薛怀朔肯定地点头。
龙王伯伯微微笑了笑,感慨地说“我真的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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