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拿着妖血, 又能做什么。
他们想要做什么。
“怕是已经走远了, 风中感应不到一丝气息。”风橪望向风起的地方, 心中忽的泛起一抹惆怅。
若是聂将心在的话,她会选择怎么做。
“这件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看还是禀告风神大人一声为好。”繁月侧目一看,恰好与身侧的津鸣四目相接,“最好也知会木神大人一声。”
“也好,我们在此分别。”风橪嘴角下垂半分,往前了几步, 又回首一望,不徐不疾道:“我即刻下山, 看看能不能顺着那些妖的踪迹找到作乱的除妖师。”
“你自己一个人前去说不好会有危险,不然你随我一同去找风神大人。”繁月担心的追上她。
“我不想他为——”她话没说完,另一道身影突然间跳出来,吓了风橪一跳。
年筱晓站在她身边, 眉眼一转, 唇边带着不变的笑容:“她哪里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我在。”
再遇唐突出现的年筱晓,风橪微微有些失神。
她以为年筱晓已经离开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耳畔忽然再次驻入画念的声音。
“当你失去你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你会成为诅咒之神。”
失去身边所有人。
她下意识手攥成拳, 眼眸里却是映出一张明媚笑颜。
她会失去年筱晓。
就像那日失去聂将心一样。
风橪微微张开唇,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 她的手就被年筱晓握住。
下一瞬,一道光圈萦在她手腕上,片刻又消失不见。
“你方才做了什么。”她脸色不悦。
“我知道你想甩掉我,可有了这法环,今后你再也甩不开我。”年筱晓松开手,得意的笑笑,“从此刻开始,你我就像是聂将心和郁洛遥那样的存在。”
风橪离开了那处,细细看了身边人一瞬又收回:“你这又是何必。”
她不想要和年筱晓成为聂将心和郁洛遥那样的存在。
现如今,聂将心和郁洛遥,一个死一个生,再聚不齐。
她不愿如此。
若只能有一人生,她希望那个人是年筱晓。
年筱晓快行几步,负手站在她面前,温柔笑着。
“那日风神大人同我说过,若他不在你身边,愿我还在,不让你孤身一人。我很赞同他这个想法,所以便来了。”
风橪闻言脚步一顿,唇角颤了颤,满眼不为所动皆被瞬间打破。
似是心口那片柔软被一发不可收拾的触动着。
他在她心中,而她亦在他心中。
“既来了,又何必束着我。”她晃了晃手腕,神态自然的往山下走,“我不会不辞而别。”
“风橪,你不必心含负担,是我——需要你。”说到这句,年筱晓表情别扭着,不去看她。
“需要我?”她眼睑倏尔一抬。
“是啊。”年筱晓重重点了点头,“我自打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孤儿了,从小见惯了人心冷漠,骗人只为自保,可遇见你后,我不愿骗人了。”
“为何?”风橪扯了扯嘴角,眉目微微沉下去。
“遇见你后,我觉得人间真心尚少,可还是有的。”年筱晓停顿一瞬,又看着她笑,“而且你太好骗了,我不忍心。”
“那你这般说,倒是我该谢你了。”她唇边暗暗渡上一丝笑意。
“别那么见外。”年筱晓拍拍她的肩膀,眸色清亮,“真想谢我,给铜板就好。”
风橪挥掉搭在肩膀上的手,随手掐了个瞬行术,一眨眼功夫,以把年筱晓甩在身后。
“你慢点——”年筱晓笑了笑,身下骤然现出法阵来,稍一运气,已来至风橪身边。
几日后,两人行到一萧条冷清的街上。
此处人迹罕至,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像个空城。
忽然间,街上唯一的女子从那边跑过来,一脸恐慌之色。
风橪淡淡看过去,目光一垂,睫羽轻颤动了下。
如此灼热的阳光下,万物皆被笼罩。
可那女子……却没有影子。
年筱晓也察觉到了这点,正欲唤住那女子,可还未等到她开口,一把剑霎时从她和风橪中间刺过,直指两人身后的方向去。
那剑的方向,便是那女子的去处。
没有片刻犹豫,风橪骤然抬手,引得利剑出鞘,直面迎上那一把剑,只听铿锵一声,
那剑已被打至空中,翻转两回过后,最终半截嵌入地里。
很快,两人看见了那剑的主人。
来人一身黑衣装束,五官凌厉,眼尾微挑着看着风橪,眸光慑人,倨傲的模样下皆是一身肃杀之气。
被利剑追逐的女子显然没见过这般阵仗,一时腿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眼中恐惧之色愈加明显。
“你们是什么人——”孟三生拔出刺进地里的长剑,剑指过来,声音低沉喑哑,“为何出手阻碍。”
风橪眸光微微一冷,诘问道:“你要杀人,莫不是还有什么正当理由?”
“她不是人。”孟三生盯着她,眼睛未转一下,一双眼像是看惯了死亡,“我正要将她缉拿归案,是你们出现,阻挠于我。”
风橪眸中闪过几分怔愣,回头定睛一看,眸中没有丝毫波动。
她明明就是人。
“不知她所犯何事。”风橪转回头问。
孟三生神色冷淡,低叱一声道:“不该知道的事,不要问。”
她陡然间转眸看向他,倏尔冷笑了一声。
“连是人是妖都辨不出,就要在我面前杀人,为皇族办事的暗卫,亦不过如此。”
被她识破身份,孟三生握紧手中的剑,眼瞳中似有暗流汹涌,目光慑人,问她:“你是什么人。”
“我是除妖师。”风橪走到那女子的面前,声色平淡,“所以我很清楚,她是人,同你我一样。”
“她是朝廷要犯,单凭你的一人之言,还不足以救她。”
“今日我既见了,便不会让她和你走。”风橪视线越过他,立剑划阵,目光往上一扬,“若你能过来,方可带她走。”
说完,她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女子,伸手扶她:“我们走。”
孟三生神色陡然一冷,再次提剑过来,却发现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阻隔在另一边。
无论他如何用剑去划,都没能割开。
待那三人离开之时,冷冷睇过去的那一眼,是七栖不解和心疼的神色。
“他为什么追你啊,小妹妹。”几人换了条路走了没多久,年筱晓忽然低了头,看着七栖问道。
七栖垂着头,低声慢慢道:“他奉命追查“无影人”一案,只身一人来抓捕我,我逃了许久,可还是被他追上了。”
“无影人?指的是你。”风橪目光沉凝的盯着她。
“是。”七栖眼神紧闭一瞬,表情渐渐沉了,“近日皇城脚下多名除妖师悄无声息死去,他们认为,只有像我这样无影之人才能做到。”
“只死了除妖师?”
七栖点了点头。
风橪具备洞察秋毫之力,自然也是看到七栖神色中的不安。
“你在担心那个暗卫?”她几乎凭着猜测下意识问道。
七栖闻言微微一怔,这一瞬眼睑睁开,右脸上的伤疤顺着阳光更清晰了些。
“不是。”
长鞭抽打空气的声音顷刻传来,几乎瞬间敲碎了这难得的安逸。
风橪本能的推开了年筱晓和七栖,徒手接下了这一鞭,长鞭在空中挥舞几次,成圈缠绕在手上。
她眉头一皱,看见一陌生男子站在她身前。
他是——除妖师。
来人蒙着面,只留出了一双眼,眸光阴鸷的睨着她。
“是你打开了镇妖塔。”风橪神情凝肃的看回去,并未被他目光逼退,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是我。”那人笑了声,猝然身体临空一转,抽出鞭子就朝年筱晓而去。
“小心——”风橪刚要上前,忽觉身前刺探过来一股敌意,待她回神之时,一柄长剑再次朝她而来。
又一女子从她身后出现,将长剑抛出,接住男子手中长鞭将篾风橪左臂缠绕。
下一瞬,男子持剑刺穿了风橪的肩膀,力气大到直接将她撞在地面之上。
年筱晓心头狠狠一抽,在回了几分神智后,立马松开七栖,伸臂唤出法杖,只前行一步,已无法再靠近他们。
这是……
她顺着那屏障看过去,眼瞳却突然晃了下。
他们竟在这里设下了只有除妖师才能入内的阵法。
而她所在之处,亦有克制法师的阵法,这才让她没能第一时间来到风橪的身边。
可恶。
难道她只能在这里看着吗。
风橪几乎整个人被钉在地面上,肩膀处的血汩汩洒出来,一点点剥夺她的气力,消磨她的意志。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她肆无忌惮的与那男子对视,满目的倔强和不屑。
“能不能困得住,你都没有选择的余地。”男子更近一步看着她,一双眼阴毒的凑过来,“原先有聂将心护着你,现在她死了,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无需任何人救我。”她眉间因疼痛拧动一瞬,指尖轻轻一抬,身侧剑已随之飞起,直冲男子而来。
“哥哥身后!”持鞭女子忽然开口,手上力气也跟着松了一瞬。
“迟了——”不过一瞬,风橪体内已聚起灵力,起身之时连带着肩上利刃拔地而起。
眨眼间,那名男子已被她反扑在地。
鲜血淋漓的长剑横在他颈间,随时等着割破他的喉咙。
第85章 雷神篇(六)
“想不到, 短短时间内,你功夫精进了不少。”男子脸上戴着面具,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风橪, 流露出的是一种极致的兴奋。
和他同行的女子直接被震出法阵外, 整个人摔在地上, 被她手中长鞭所缚。
就在那短短一瞬间, 风橪左手持剑胁住那男子,右手却掐了束缚咒, 绑住了那女子。
她如今身上还在淌血,肩上的肩并未拔出,倒吸了口冷气,对向那男子道:“镇妖塔交出来,我放你们走。”
“身为除妖师, 你太过妇人之仁。”男子被她制住,脸上的笑叫人匪夷所思, “这样的你,不被任何人需要。”
“我让你交出镇妖塔。”风橪手中剑身贴上他脖颈,浅浅割出一道血痕来。
“看来时机未到。”
那男子忽而左手触地,嘴里不知念了什么, 身侧骤然聚起一股力, 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肩上的剑被那股力硬生生拔出,血滴随风落至地面,渗进尘土当中。
撕裂皮肉的痛固执传来,风橪后退几步直起身, 堪堪稳住了身体。
凌厉抬眸时, 见那两人要逃,当即挥剑一斩, 剑气极速蔓延一声,只听“咔嚓”一声,那男子脸上的面具碎开掉落在地,露出他本来面目。
看见那男子面容,她愣怔一瞬,一时竟忘了追上去。
她握剑的手一紧,忽而抽出白色手帕拭去脸上血迹,念了个追踪咒,将那手帕丢了出去。
这个除妖师竟然……
是桑暮军。
他不可能还活着。
“风橪——”年筱晓急急来到风橪面前,看到她的伤口后,心疼的皱了下眉,“竟然让他们跑了。”
“我没事。”她收剑入鞘,轻轻捂了下肩头。
以前比这更重的伤她也受过,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眼下的事,比她身上的伤更加棘手。
如若那个人真的是桑暮军的话,他们是如何得知她和年筱晓会途径此处并事先设阵的。
除非他们一直都在跟着她们,或是,他们放出众妖,就是为了要引她们前来。
而那熊妖则是他们故意放生,要与她碰面的。
若那男子是桑暮军,女子就应是他的妹妹——桑如茵。
从灵幽谷叛逃后,竟来了这里了吗。
放出众妖,费心诱她来此,他们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方才在他身下探出来的那股力量,莫非是从神器上引发出来的?
白虎珠已回到火神手中,那么他们身上,又有几件神器。
“你在想什么?”身边的人突然开口问她。
“没什么——”风橪回过神来,淡淡掩去神情。
年筱晓盯着她的伤口,蹙眉摇了摇头:“今夜怕是赶不到另一个镇里了,前面有个古庙,我们今夜就在那里歇息。等下我去采药,给你包扎伤口。”
“嗯。”她简单应了声,转身看着七栖,问她:“可有去处?”
七栖低头晃了晃。
“那便先同我们一道,你可愿意?”
“愿意。”七栖低低点了下头,叫人看不出她的神情。
古庙似是被荒废了许久,同先前到过的阵子一样荒凉。
年筱晓关了门,手中法杖刮了刮蜘蛛网,忽而勾了唇角,背对七栖道:“其实我和她不是什么除妖师。”
“那是什么?”七栖探头看她。
“是……”年筱晓故意卖关子不说,却突然拽着蜘蛛网转过身,一脸凶相,“蜘蛛妖!”
“什……么。”七栖被她吓得一瞬栽在地上,用同样惊恐的表情看向风橪,“你,你们……”
只见风橪揽了些木块树枝丢在地上堆起来,抽出一张符纸轻轻一吹,将燃烧的符纸丢进去,坐着挑了挑木块,表情平静如水,话却是对着年筱晓的:“不是说不骗人了吗?”
“我这哪里是骗人啊。”年筱晓笑着把蜘蛛网拆下丢在一旁,又俯身歪头看着七栖,“我这是在吓唬她。”
“你平白无故吓她做什么。”风橪仍坐在那处,看着冉冉升起的火焰,视线亦被一同晃了去。
“我看她没什么警戒心,只听你一面之词就跟来了。这般单纯心肠,迟早会被人骗了去。我这是在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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