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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软玉娇香——渊爻

时间:2020-01-15 10:29:18  作者:渊爻
  闻茵比盛卿卿年纪还小了好几岁,盛卿卿自然不会让她替自己出头。
  她伸手抚了抚闻茵的琴头,笑着道,“我不怕诸位取笑,琴我确实不懂。方才诸位的天花乱坠,我一首曲名也没听出来,却也能听得如痴如醉,想来琴之一道本就是雅俗共赏,诸位应当同意这一说。”
  闻茵安静下来,转头用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不安地看向盛卿卿。
  “本来我只想当一回听众,不想在诸位面前惹人发笑,但这位公子为难一个比你小十来岁的姑娘家未免令人不齿。”盛卿卿抬眼道,“我会、也仅会一首琴曲,是我母亲教给我的,今日便硬着头皮献丑吧。”
  闻茵眼睛一亮,立刻蹭蹭往后移开腾出位置,“盛姐姐你尽管用我的琴!”
  盛卿卿道了声谢,坐到琴前,顺着记忆中母亲的教导试着奏了几个音。
  只要稍微会弹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手势不算生涩,但那弹琴的动作同刚入门的人也相差不远了。
  闻夫人突然敛眉稍稍前倾了身体,从破碎的前奏中听出了什么。
  孟六姑娘勾了勾嘴角,已做好准备满心期待着盛卿卿的出丑。
  ——只会一首曲子?那和初学者有什么区别?
  盛卿卿试了会儿音,便将双手同时放上去,轻轻吐出一口气,顺着琴谱奏了下去。
  一旁的闻茵比盛卿卿本人还紧张,手指紧紧地捏成拳放在膝上细听。
  前头一小段的演奏显得相当艰涩,甚至偶尔还有些断断续续,听得人啼笑皆非。
  然而很快地,盛卿卿似乎从记忆中找回了熟练,拨动琴弦的动作更为纯熟流畅,整首曲子也如同画卷缓缓展开那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同他人不同,这首曲子并不高雅,透露出的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悲怆茫然,像是个无家可归之人在走投无路时发出的一声嗟叹。
  这曲子却是很难奏的,娇生惯养的汴京城中世家,谁会有这么一段经历?
  偏生盛卿卿是最适合的。
  画舫上换了谁来,恐怕都没她能奏出这曲子的精髓。
  因而即便开始时十分生涩,大多数人也保持着安静听到了就最后。
  盛卿卿将这曲子奏到一半时,闻夫人就险些将手旁的杯子打翻。
  画舫上这么多人,闻夫人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唯一一个曾经听过这曲子的人。
 
 
第50章 
  等盛卿卿奏罢最后一个音节时,闻茵率先鼓起掌来,她自身琴技造诣不低,自然听得出这是首好曲子,盛卿卿演奏得甚至比画舫上有些人要精彩得多,只不过前期因为生涩不熟练而缺少了些完整度罢了。
  “盛姑娘,”闻夫人突然开口问道,“这曲子,是你母亲教给你的?敢问一句她的名讳?”
  盛卿卿讶然地收了手,同闻夫人对视一眼,见她一直平静无波的面上竟露出一丝焦急,不由得停顿了片刻才道,“家母孟云烟。”
  闻夫人皱了皱眉,张嘴似乎想要再追问什么,但随即又闭上了嘴,过了片刻才说,“你奏得很好,哪怕只会一首曲子,说自己一窍不通有些谦虚了。”
  在这之后,闻夫人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没有按照此前的惯例一般最后弹奏一曲给众人赏听,便结束了这次画舫论琴。
  众人意犹未尽地抱琴离去,有人对闻夫人的指点念念不忘,有人则是想着刚才发生的风波。
  孟六姑娘只觉得所有人都在暗中悄声讨论着她的出丑,背起琴盒之后整个人的神色都相当沉郁。
  她匆匆挤到人群最前面,想要尽快离开画舫。
  在换船的时候,因为动作太过急切,孟六姑娘还不小心将自己的请帖掉到了湖里。
  闻夫人琴宴的请帖不仅仅制作工艺繁复精美,代表的更是对琴艺的认可,因此许多人即便离开琴宴后也不会将请帖丢弃,反而会好好保管起来。
  孟六姑娘就保存着自己上一次见闻夫人时的那张请帖,原来也是要将这次的保存起来的。
  她的请帖等级不低,但镶的是银边,到底比闻茵给盛卿卿的那张低了一个等级。
  见孟六姑娘站住不懂,不知什么人在后头嘲讽地开口道,“实在不行,就求求你表姐将她的请帖给你拿回去收藏吧。”
  孟六姑娘咬牙忿忿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无法从人群中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找出来。
  她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窘迫愤恨地想要让时光倒流回转一次,那她就不会中了盛卿卿的圈套——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孟六姑娘猛地低了头,从画舫的梯子跨出最后一步,走到了摆渡的小船上。
  船上已经坐着三个姑娘,见到孟六姑娘磨蹭半天才慢吞吞地下来,她们颇为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连友善的搭话都没有一句。
  怪只怪在孟六姑娘对盛卿卿积怨太深,今日对着盛卿卿的第一步就踩错,画舫上少有人看不出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针对盛卿卿,自然没有人愿意同她结交。
  就连原来和孟六姑娘同行的那个同伴,也寻了个借口去找别人说话了。
  孟六姑娘垂着脑袋等待小船行至湖边,打定主意要立刻上马车回到孟府大哭一场,但身旁人的说话声却不依不饶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个叫闻茵的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琴艺可真高超,灵气十足,别说我像她那么大岁数时了,就算我再练三五年,恐怕也赶不上她。”
  “可不是,我都被惊着了!第一首便足够惊艳,没想到第二首更上一层,难怪闻夫人收她做弟子,他人确实比不过。”
  “不过从前不曾听过闻家有个叫闻茵的姑娘在外走动,也不知怎么的她跟那个孟府的表姑娘关系那么要好。”
  “这我倒是知道一二。我方才碰巧问了知情人,说那闻茵和盛卿卿都去过安王妃的生辰宴,在那儿互相认识交好的。”
  孟六姑娘听到这里一愣:原来竟是她因伤错过了的安王妃生辰!
  说来说去,一切的源头都在盛卿卿身上!
  她心中将盛卿卿的名字涂黑了一次又一次,仍然难消心底之恨。
  身旁的三个姑娘聊得欢快,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缘分,短短时间两人之间便这么亲密,连闻夫人的琴会都请她来了。”
  “要我说也没什么不可请的。闻夫人的琴宴又不看出身贵贱,只看琴艺高低,我观那盛卿卿今日的表现相当出色,比许多抚琴之人好得多。”
  孟六姑娘猛地抬起了头,“你说谁呢?!”
  前头说话的姑娘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惊讶道,“你喊什么?我又不是在说你!她只会那一首曲子,那意境我扪心自问弹不出来,夸赞两句又如何了?”
  这位还真没诋毁孟六姑娘的意思——她连孟六姑娘就坐在船上的事情都给忘了。
  她身旁的同伴却没那么好声好气,冷笑一声道,“某些人当然要对号入座了,若不是某些人咄咄相逼,盛卿卿早说了自己不会弹琴,有人会不要脸面非让她当众出丑奏上一曲?若不是她非奏不可,又怎么在某些人得意的琴艺上将她压过了一头?”
  孟六姑娘绝不承认盛卿卿方才的弹奏比自己精妙,她咬着牙道,“她那也叫弹琴?我三岁就在练琴了,只会一首曲子、还弹得断断续续错误百出,她拿什么来和我比?”
  “你少不承认了,闻夫人夸了她,还贬了你,这还不够明显?”这姑娘显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你不就看着新到你们孟府的表姑娘长得比你漂亮、又和闻夫人徒弟交好,心中看不起她,却又比不过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会儿只好无能为力地发泄怒火呗,当谁看不出来似的。承认你不如别人这句话是抹你脖子还是堵你嗓子眼了?难道全天下就你最出色不成?”
  她一连串下来几乎没缓口气,说得孟六姑娘张了张嘴却没话反驳,一出声几乎就要是名门贵女不该出口的辱骂之词了。
  正好船这时到了岸边,孟六姑娘飞快地站了起来往船头走去,还没停稳便跳了下去,屈辱地带着琴盒挤出了人群。
  众人纷纷离开画舫时,盛卿卿瞧了眼等待登船的人群,不耐等待,又有闻茵在旁叽叽喳喳,便和孟娉婷说了声,在座位上歇息了会儿。
  不多时,一名少年便主动上前来搭了话,“孟二姑娘,闻姑娘,盛姑娘。”
  盛卿卿抬眼一瞧,可不正是和孟娉婷一同迟到的年轻人么。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二姐姐,我在这儿等你。”
  孟娉婷脸上飞起一抹薄红,她嗔怪地瞪了盛卿卿一眼,才起身同那少年走到一旁去说话了。
  闻茵支着下巴看着两人背影,道,“看来孟二姑娘是要和方竟定亲了。”她转了转眼珠去看盛卿卿,“盛姐姐真要嫁给那个魏仲元啊?”
  “你倒是操心得紧。”盛卿卿失笑。
  “我当然操心了!”闻茵一急,也不摆出那副强作镇定的模样了,“那魏仲元我见过的,若当个书生也就罢了,可他、他……盛姐姐明明该嫁个更好的!”
  “夫君耳根软些,以后便听话些,有什么不好?”
  闻茵气哼哼地说,“那你还不如嫁给卫封呢,听说你要定亲,他都快愁死了,还抱怨说反正卫家和魏家明明听起来一样怎么机遇不一样。”
  盛卿卿倒是有些日子没听见卫封的名字,上一次还是从孟珩口中听说他将卫封的玉佩还了回去,放下心后便没再过问。
  见到盛卿卿一幅云游天外的模样,闻茵伸手在她眼前迅速晃了两下,不满道,“魏家都是歪瓜裂枣的,盛姐姐干嘛非要嫁去他们家里?汴京城里好人家不够多吗?哪怕不是卫封,也可以是别人啊!比如……孟大将军!”
  盛卿卿这下是真回神了,她难得磕巴了一下,不自觉地撇开了脸道,“这关他什么事。”
  她嘴上这么答着,昨夜孟珩的那句“我很喜欢”却不经意间跳进了她的脑海中,仿佛男人就在她耳旁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似的。
  并不存在的臆听却让盛卿卿耳根都蒸上了热气。
  “这不是我听说大将军他对你多有照顾,又听卫封多嘴了两句……”闻茵说着说着狐疑地停了下来,“不对,盛姐姐你怎么这般表情?莫不是叫我说中了?”
  盛卿卿轻咳了声,浑身不自在地低头抿了口清香爽口的花茶,才道,“那可是孟大将军,不得胡言乱语。”
  “那又怎么了,反正他也没成亲,还让你喊他一声哥哥,叫那么亲密……”闻茵嘟囔起来,“枉我那日回去还想了一出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话本儿。”
  盛卿卿摩挲着杯子,正寻思怎么将话题带过去时,一名侍女缓步走了过来,低声道,“盛姑娘,闻夫人想请您移步一话。”
  这下如释重负的盛卿卿立刻站了起来,也没问闻夫人为什么要同她私底下说话,便含笑道,“好,劳烦带路吧。”
  走了小段距离后,盛卿卿才冷静下来。
  她确实也是有话想要问闻夫人的,对方主动来寻,倒是节省了她再找机会和理由的麻烦。
  画舫二层另外开辟了一间琴室,闻夫人正站在其中,听见盛卿卿进门的动静后,她立刻转过了身来,道,“方才外头人多,我不便问你太多,怕惹人非议——坐吧。”
  盛卿卿依言坐下,又接了闻夫人亲手沏的茶,才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一个问题是想问您的。”
  闻夫人眼神复杂地看了盛卿卿半晌,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单名一个淮字?”
  盛卿卿含笑看着闻夫人,并未作答。
  闻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她垂眸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同你父母二人……是旧识了。”
 
 
第51章 
  乍听见闻夫人这么说时,盛卿卿只是微微颤了颤睫毛。
  孟云烟在汴京城里生活这么多年,认识的人自然不会太少,虽说已经是二十来年后,但这些人该在的也都在,只是盛卿卿回来得不算高调,自然也没碰到她的太多旧识。
  “这首曲子……”闻夫人说得很慢,“我听你母亲弹奏过一次,她说是他人为她所谱,不曾外传,所以听到时我就猜到你同她有所渊源了。”
  “母亲病后便少有弹琴,只教了我这一首。”盛卿卿颔首道,“确实是首无名之曲。”
  闻夫人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叹息道,“我听闻茵说,你是孤身一人来的汴京,那你的父母应当都……”她没将话说完,而是停顿了一下,问道,“他们二人过得好吗?云烟走得突然,未曾同任何人提起过,我竟没有送他们离开的机会。”
  盛卿卿笑道,“夫妻恩爱,子女双全,我将他们合葬了,当是还不错的一生了。”
  闻夫人怔怔地坐在盛卿卿对面,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跃动了几下,“他们同我是旧友,若你有什么需要的,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告诉我。”
  盛卿卿当然不至于当面拒绝闻夫人的好意,“那我代父亲母亲谢过您了。”
  闻夫人仿佛沉湎在旧事当中,她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又十分缓慢地说,“这一曲,你奏得比你母亲更好。她那时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家贵女,虽然琴艺精妙,但火候到底是不够的。”
  盛卿卿笑了起来,“这我倒不知。只是我听她弹时,比现在的我强得多了。”
  闻夫人怔愣地将眼神移到盛卿卿的脸上,好像要透过她的脸去看另一个人似的,“那她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
  “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呢。”盛卿卿半是打趣地说。
  “……”闻夫人沉默下来,她低了低头,兴致并不是很高的模样,“若是他们不离开汴京,或许便不会死了。”
  盛卿卿但笑不语。
  她能确定的事情不多,唯有一点——她的父母绝不曾后悔过到江陵生活这一件事。
  根据盛卿卿如今知道的来看,若是当时两人不下定决心离开,那便不可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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