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推开木门,眼前就划过一道寒光,她下意识想尖叫,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她害怕得浑身发抖,接着,那抹冰凉的刀光贴上了她脖子,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向她耳畔:“别动。”
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后面她才知道是枪伤。
他被人一路从莫斯科追到山城,并不熟悉地形,凭着与生俱来的直觉选择了她家柴房作为藏身之处。在他的威胁下,她照着他说的方法,伪造他从金兰江消失的假象,将那些人引去了缅甸。
他肩上的子弹在到山城前已经被取出,伤口看着很小,但里面受创严重,稍微一碰就会出血,而且高烧不止,昏迷前还不忘再三警告她,不准报警,不准让任何人知道……
惊心动魄,且不算愉快的初见。
但相处的那半个月,的确留下了挺多算得上美好的回忆。
可惜的是,他伤没养好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木鹤重算旧账,转过身,打了一下霍斯衡手臂,他自知理亏,抿唇不辩解。张弓张长搬完行李,交换了个眼神,张长做口型:“打情骂俏呢。”
张弓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伴随着狗叫声,兄弟俩看到夜色里有位佝偻着背的老太太一手挎着菜篮,一手牵着小孩子走过来,老太太操着浓重的方言,他们完全听不懂。
木鹤听到动静出来,脆声喊道:“药婆!”
“央,我看你屋子亮着灯,”药婆笑眯眯地说,“真是你回来了!”
她扯出孙子:“虎子,叫姐姐。”
小男孩害羞地躲回奶奶身后,黝黑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木鹤,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央啊,我给你送了点菜。”
木鹤连忙接过菜篮:“谢谢药婆。”她将祖孙俩迎进屋,指着霍斯衡,“药婆,这是我老公。”
药婆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结婚了啊?”
“嗯,今天刚领证,还没摆酒。”
霍斯衡礼貌问好:“婆婆您好。”
木鹤临时充当翻译,药婆像丈母娘看女婿,笑得合不拢嘴,她比了比两个大拇指:“小伙子俊得很,和你配!”
霍斯衡看懂了,没控制住翘起唇角,暖黄的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短发蒙了层淡淡的光圈,桃花眼显得越发清亮迷人。
药婆没有久待,聊了会儿家常就准备回家了,木鹤找出一盒巧克力,虎子的眼立刻就亮起来,可怯生生不敢去接,药婆摇头嗔道:“没出息,还不快谢谢姐姐。”
虎子小小声地道谢,小手飞快一伸接住巧克力,紧紧地抱在胸口,木鹤摸摸他脑袋:“乖。”
药婆带孙子走了,木鹤提着菜篮进小厨房:“郗衡,你来帮忙。”
张长自告奋勇:“夫人,我来吧。”
“不用,你们开车累了,先坐着休息,饭很快就好。”
张长的三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呆愣半晌,他跟哥哥确认:“衡少和夫人要做饭给我们吃?”
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的张弓淡定道:“是的。”
张长走到角落面壁:“我自闭了。”
厨房里飘出蒜香味,勾得张长小腹轰鸣阵阵,艰难地熬到月亮挂上树梢,饭菜总算摆上木桌,他忍不住猛吞口水。
木鹤简单做了一锅腊肉南瓜焖饭,煮了番茄蛋花汤,考虑到有三个男人,分量特别多:“你们别站着,坐啊。”
张长说:“夫人,这不合规矩。”他们从来没有跟衡少同桌吃过饭。
木鹤笑吟吟道:“在我家里,我的话就是规矩。对吗,郗衡?”
霍斯衡食指轻敲桌面:“对。”
张弓张长收到信号,先后落座,张长脊背挺直,膝盖并拢,细嚼慢咽,吃完饭第一时间抢着洗碗筷,还顺带收拾了厨房,张弓则是习惯性检查周边环境,无任何异常,他便和张长提着行李去了附近地质勘探队搭建的宿舍。
山城的夜晚格外安静,木鹤洗好澡躺在崭新的大床上:“原来的床不是还好好的吗?”
当初他住她家时,横行霸道,鸠占鹊巢,睡的就是那张床,遇到雷雨天,她不敢一个人睡,想着回房间打地铺,他特“大方”地还了半边床,她光顾着害怕打雷,加上年纪小,山区学校连生物书都缺,更别说性`教育了,根本不懂得男女之防,稀里糊涂地和他同床共枕了。
如果真要细究,大概是相处下来,她认定他并非坏人,不知不觉交付了信任。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霍斯衡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头发:“怕塌了。”
木鹤通红着脸,彻底无言以对,他说得没错,旧床只单纯用来睡觉还好,顶多翻身吱呀作响,可做别的事……肯定承受不住。
“央央,我们要不要来试试?”
试什么?哦,她明白了,新床。
新婚之夜,月光淡淡,琴瑟和鸣,水乳`交融。
第二天,木鹤按照计划,上午到隔壁县的林村探望尤芬芳阿姨,以游客的身份从她家里买走了两筐鸡蛋,下午来到浩然希望小学,给孩子们上了一节音乐课。
两人踏着黄昏跨进家门,木鹤留意到屋前多了一辆越野车,车牌是南城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了。
当晚,饭桌上多了丁吾的身影,他第一次尝到女儿做的菜,赞不绝口,木鹤被夸得不好意思:“喜欢您就多吃点。”
他连着应了几声好。
饭后,丁吾借着和霍斯衡聊生意,磨蹭到十点才准备去落脚的宿舍,出了门,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冷颤,裹紧外套,脚刚落到台阶——
“爸爸,您今晚留下来住吧。”
丁吾全身僵住,心跳撞得胸腔发疼,热泪迅速遮住了视线,他缓缓地伸手扶住栏杆,才能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是世界上最动听、最美妙的声音。
他终于等到了,就算此刻死去,也不觉得遗憾了。
不,他还要活着,活很久很久。
丁吾仰起头,依然潸然泪下:“好。”
一星一月在夜空遥遥相伴。
木鹤悄悄将眼泪蹭到霍斯衡衬衫上,觉得他格外沉默:“在想什么?”
霍斯衡搂住她的腰:“想生女儿了。”
霍先生实名羡慕……
作者有话说:【敲黑板】明天请个假,看能不能把结局憋出来……后天见啦
第86章 栖迟衡门下(06)
孩子不是一时半会能生出来的, 目前的重中之重是鹤桥项目, 说来也巧, 木鹤居然在设计单位派来的团队中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她小跑过去:“岑师兄。”
岑建知道小师妹会参与鹤桥的设计,事先没有打招呼,是为了给她惊喜:“央央。”
木鹤笑看着他:“有师兄在,绝对稳了。”
岑建挑眉笑道:“这是我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高难度挑战。”
“师兄,我相信你!”
岑建朝她伸出手:“央央,我很荣幸加入这个项目。”
木鹤和他握手:“合作愉快!”
鹤桥的前期勘探工作已完成,桥址区属于喀斯特地貌, 粉质黏土,基岩节理裂隙较发育,未见区域性断裂构造通过,河谷呈“U”形分布,地势险峻,桥台选在相对平缓的山体缓坡上,由于平地面积狭窄,后期施工还得在坡上打桩, 扩大面积, 满足拼装平台的需求。
山城属于亚热带湿润季风区,四季气温变化大, 雨季长达六个月,瞬时风速最大可达十级,主要灾害性天气为暴雨、凝冻和冰雹。
综合地形地质水文气象等因素, 复杂的技术难题摆在了众人面前,加上没有先例经验可以参考借鉴,于是相关部门组织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们召开了主桥抗风性能、大跨度拱桥吊杆安装及张拉控制技术等专题会议,设计团队成员们经过科学研究和反复论证,提出了中承式空腹钢混结合提篮拱桥的创新性桥型方案。
主桥为中承式钢混结合拱桥,跨度大、结构复杂,必须采用缆索吊机“斜拉扣挂”法,一边建拱肋,另一边建斜拉桥,两岸对称浇筑施工,该施工工艺为世界首例,技术难度极大。
这一个月以来,木鹤每天早出晚归,鹤桥的设计方案、施工方法既定,她放下心头巨石,脚步轻快地回到家,里外找不见人,打了个电话给霍斯衡,才知道他在后山池塘。
丁吾也在,翁婿各自坐着木椅,姿态惬意,谁能想到事务繁忙的两位大佬竟有闲情逸致在深山老林,沐浴着懒洋洋的春阳,聊天垂钓呢?
木鹤去看他们的战果,丁吾脚边的水桶里空空如也,倒是霍斯衡钓上了一条三指宽的小鲫鱼,她拍拍他肩膀:“再接再厉,争取晚上喝鱼汤。”
丁吾看她今天回来得这么早,问道:“央央,忙完了?”
木鹤点头:“差不多了。”后续的项目概算调整、编制施工图之类岑师兄的团队会负责。
“那你好好歇几天,”丁吾心疼地说,“忙得都瘦了。”
木鹤歪着头,乖乖应道:“好的,爸爸。”
丁吾听得别提多慰藉了,朝夕相处下来,父女感情日渐深厚,这种与世隔绝的幸福生活像偷来似的,如果可以,他真想一直住在山城。
木鹤盯着水面,“哎”一声:“郗衡,有鱼咬钩了。”她抢着拉起钓竿,银色鱼腹浮出水面,巴掌大的草鱼拼命挣扎着,水花四溅,最后竟被它挣脱钩了。
人家全凭实力逃出生天,木鹤也没什么好说的,霍斯衡笑着轻捏她鼓起来的脸颊,让出了位置,自己随意地在草地坐下,木鹤重新落钩,托着下巴安静等待。
张长走过来:“衡少,千树小姐霍寒先生来了。”
木鹤悄悄伸长耳朵,千树小姐?询问的眼神递过去,霍斯衡准确接收到:“待会再跟你说。”
“哦。”
霍斯衡走后,木鹤继续守在池塘边,天气晴暖,从森林深处吹来的风带着好闻的植物清香,太催眠了,她不再抵抗,闭眼见周公去了。
丁吾轻声唤她:“央央?”
木鹤没有半点反应。
肯定是累坏了,丁吾看着女儿眼下淡淡的青色,无声叹息,脱掉外套,盖到她身上,正寻思着要不要抱她回房间睡,谁知木鹤连人带椅摔醒了。
她摔得猝不及防,丁吾压根反应不及,赶紧把她拉起来:“没事吧?”
“没。”木鹤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笑声不止,整个人都精神了,她拍掉身上的草屑,将外套还给他:“爸爸,您拿着。”
丁吾接过外套,挂在手臂:“要不回去休息吧。”
“不用。”木鹤扶起椅子,原地跳两下,跃跃欲试,“我一定要钓到鱼!”
可惜现实大多数时候并不尽如人意,黄昏来临,晚霞在天边堆得流光溢彩,青山染上了柔和的橘色,木鹤依然一无所获,小鲫鱼又做不成一道菜,她干脆放生了。
父女俩提着空桶往家的方向走,木鹤看到一对男女从屋里出来,男人高大英俊,身姿笔挺,气势威严,挽着他的女人年轻漂亮,气质出众。
女人像是认识她,友好地朝她微笑点头。
木鹤回以一笑,目送他们在暮色中渐行渐远。
她走进屋内,迫不及待地问霍斯衡:“他们也是霍家的人吗?”
“不是。”
听完霍斯衡言简意赅的解释,木鹤大致弄清楚了,女人叫千树,是壁画修复师,男人是她丈夫,从事文物保护的工作,他们这次登门,一为亲自感谢霍斯衡上次出手相助,二是请他协助调查一起境外文物走私案件。
令木鹤感到讶异的是:“霍斯中卷入走私案?!”
霍斯衡并不在她面前掩藏真实情绪,他换了个坐姿,不咸不淡道:“这是他自己送上来的。”
霍斯中从事违法犯罪活动,同时违反了霍家家规,等待他的结局不言而喻。
木鹤难免担忧:“会不会有危险?”据她所知,文物贩子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为了钱可以连命都不要。
霍斯衡的额头轻抵着她柔软的小腹:“别担心,我只是帮忙提供线索。”
木鹤颇为感慨:“霍先生霍太太真了不起。”
霍斯衡望向木窗外,眸色微沉,声线略低,却听得格外清晰:“在其位,谋其事。”
和他们相比,她得到的太多、太容易了,收获和责任是成正比的,木鹤轻轻地“嗯”了声:“我也要努力。”
总要努力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改变,就从山城开始吧。
***
鹤桥项目进展顺利,施工图纸等报主管部门审查,完成招标任务,各项许可证、资金到位,山坡推平,驻地、拌和站、料场齐备,便可开工建设了。
五月一号,鹤桥正式启动破土动工仪式,一大早,木鹤特地来到木浩然的墓前:“爸爸,您说的那座桥,它要来了。”
黑白照片里的木浩然笑容温和。
木鹤同样淡淡笑着:“我帮您看。”
中午十二点整,鞭炮声、挖掘机的轰鸣声响遍山城,施工现场彩旗飘飘,人声鼎沸,除了参与建设的人员、山城村民外,省市县的领导们也悉数到达现场,发表讲话并接受记者们的采访。
今天的主角是鹤桥,木鹤霍斯衡丁吾站在远处观看,不料还是被某家自媒体发现踪迹,当消失两个多月的她身影出现在直播镜头里,无疑引起一阵轰动。
“破案了盆友们!山城是木鹤老家,鹤桥的投资方是霍氏集团,所以,霍大佬送她的那座桥,就是鹤桥!!!”
“用桥作为聘礼,还以她之名来命名,有钱人的浪漫你永远想象不到【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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