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班都进不了的,能给市状元辅导?
林老二也反应过来,收起脸上错愕, 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姐姐从小到大就爱帮妹妹,感情确实很好,今儿就一起送来了。要说聪明,还是姐姐聪明,但她耐心好,教妹妹真是不厌其烦,不然也不会耽误了自己功课。”
陈主任却没get到他们的卖点,反而羡慕不已:“难得有耐心这么好的孩子,我家那臭小子让教一下他堂妹,打死都不干。”看着林雨薇的目光满是赞赏。
林雨薇也适时的柔柔的笑笑。
林雨桐和大伯全程目瞪狗呆:“……”这他妈啥走向?!
陈丽华挽住雨桐,“今天来报道怎么也不说一声,假期在奶奶家玩疯了吧?回来可得好好看书。”
林雨桐僵硬着胳膊,忍住把她甩开的冲动,如果自己在未来的老师面前表现得太粗暴太不孝,一定会给人留下一个“不懂事”的印象,他们想要再迫害自己连老师都会站他们那边。
不就是演戏嘛,谁还不会似的。
雨桐笑道:“我也很想你们的。对了,陈老师,学费在哪儿缴?”
陈主任指指不远处的“财务室”,“待会儿让你爸去就行,我先带你们去教室。”
林雨桐笑得更甜了:“那就辛苦爸爸啦。”虽然大伯家现在压根不缺这一百多块的学费,但能宰他半个月工资,还挺爽。
林老二眉毛一抬,凭啥给她交学费?!她算哪根葱?他的钱可不是大风刮……然而,陈丽华为了扮演母慈女孝的戏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老公手臂上拧了一把,“看雨桐多贴心。”
林雨桐憋笑。
大伯嘴唇蠕动,最后啥也没说。他不是心疼钱,是接到侄女暗示,丫头有她自个儿想法,虽然不知道她啥意思,但听她的总没错。
人陈主任把地儿都指给他了,林老二没理由再磨磨蹭蹭,甚至还得跑快些。
整个高一年级有十八个普通班,雏鹰班是独立的重本大学预订班,教室在走廊尽头,一路都是提着行李找教室的学生。
陈主任皱眉,“小王怎么搞的,让学生先把行李放宿舍去。”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年轻人,“是是是,是我们考虑不周,考虑不周。”赶紧大声呵斥,让找到教室的赶紧进教室,没找到的先去宿舍安顿。
雨桐注意到,这个年轻老师对年级组长和学生还真是“云泥之别”。
“指认”完教室,忽略林雨薇那孔雀得仿佛全世界就她最美的表情,林老二过来了。
“老陈,今儿这事麻烦你了,手边暂时没事儿了吧?一起吃顿便饭?”
陈主任本不想去,可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市状元的爹,以后林雨桐肯定是高考头把交椅,继续保持住市状元名头,光荣榜贴出来也好看,要能冲击一下省里前几名,那可是活脱脱的金字招牌啊。
一方有意请,一方有意去,这事就好办多了。
林雨薇花蝴蝶似的缠在大人周围,林雨桐和大伯落最后。
“丫头,要……要不我就先回去了,去了记得跟他们好好说话,做小辈就要有小辈的样子。放心,受了委屈周末我来接你,大伯答应你去吃海鲜的……”
林雨桐挽住他,“大伯也去,吃了饭再走。”他肯定舍不得自个儿花钱吃,空心饿肚回家对胃也不好。
“这不好吧,他们……我这,闹笑话……”看看自己灰扑扑的布鞋,再看看他们纤尘不染的黑皮鞋,他紧张的搓手。
雨桐心头软得不像话,“哎呀,不行,大伯不去我也不去。”
“你这丫头……”
林雨桐欢快不已:“就这么说定了!不吃白不吃。”
大伯“噗嗤”一声乐了,在她头的玩笑话,小闺女真是会疼人,大夏天像吃了冰棍似的舒服。
想通了,林大伯从容多了,不再畏首畏尾,偶尔还能跟陈主任答几句话,惹得林老二多看了他几眼。
既然要请客,自然不能去一般馆子,最近的上档次的饭店就只有南国海鲜酒楼。陈主任推辞不过,也知道当老师工资不高,只简单的点了几样常见雨啊虾的。
大人聊大人的,除非问到她她才答话,其他时候就是闷头吃。要不是沾陈主任的光,她跟大伯还吃不上这些好东西呢。
只见细长的手指轻轻在虾壳上一剥,嫩白的虾肉露出来,但仿佛都没有那手白……再将虾脚虾线一剔,雨桐将处理干净的虾仁放大伯前面的碗里。
林大伯才第二次吃这东西,手脚又粗苯,还真没她真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林雨薇冷哼一声,眼珠子一转,娇声道:“爸爸,我要吃虾。”
林老二如听圣旨,赶紧手忙脚乱替她剥好。
可林雨薇又不吃了,夹到林雨桐碗里:“妹妹吃吧,爸爸给我剥的呢。”
林雨桐:“……”幼稚鬼,雕虫小技。
就他那手,我还嫌恶心呢。
遂笑着转夹到陈丽华碗里,“妈妈辛苦了,该妈妈吃哦。”
“雨桐真懂事,不愧是状元,孝顺父母长辈值得鼓励。”
这次,换陈丽华内伤了。这死丫头笑眯眯的,喜怒不形于色,还真看不出是真心孝顺讨好她,抑或在老师面前装样子。
但不管怎样,她考了第一名,就得为雨薇发光发热。
“桐桐是个好孩子,以后周末都回家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顺便也帮姐姐补补课,要不是多亏你姐姐……”
“对对,以前姐姐给妹妹补,现在换妹妹给姐姐补。”
林雨桐笑着答应:“好啊,只要姐姐不嫌我笨。”哼哼,到时候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越补越差。
这顿饭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只有林大伯吃得肚饱肥圆,三点不到摩托车就骑到家门口。
“回来啦,桐桐安顿好没?”
“她睡高床还是低床,有没帮她铺盖铺好?该买两个盆和水桶,你顺便帮她把热水灌满。”热水壶是家里带去的。
大伯嘿嘿傻笑,“她不让,要自个儿收拾。”
伯娘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两把,“她多大点子猫力气?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没事儿,这孩子有主见,让她自个儿弄吧,我还给你带好东西了。”说着四下里一看,没人。
“诶,妈呢?给你们带了螃蟹来,就是上次你说好吃那个,叫啥大闸蟹的。”
伯娘眼睛一亮,“哟,你们还吃好吃的了?”接过后备箱里白色的塑料袋,里头有四个婴儿拳大的螃蟹。
背壳火红,被花绳子捆绑得结结实实,“你们吃就行,还带回来干啥。”挺大的四个呢,她去剥瓣蒜,切细了滴几滴醋,不用油盐味精,蘸着吃特鲜特香。
“不是咱买的,是老二两口子请客吃饭,雨桐惦着你,让打包回来。”反正也没人碰过。
伯娘又乐了,“这小人精,怪会过日子,以后哪个小子娶了她可真有福。”
想到那么小小一只不知不觉长成大闺女,没几年又要嫁人,连大伯也跟着叹气。“要是个小子就好了,不用嫁出去,咱再苦两年,给他们仨每人盖一栋洋楼,比城里安逸。”
伯娘点头,“好,听你的。”
***
林雨桐不知道,她在忙着收拾行李的时候,大伯和伯娘在计划给她置办家业。
她的床是下铺,宿舍里一共十个人,都是雏鹰班的,见她一个人收拾,都主动帮忙。
“你是城里的吧?爸妈宠你,我就不一样了,很小就会铺床叠被,跟我妈的使唤丫头似的。”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眼睛细长的小姑娘,叫何秋菊。
“没,我觉着你很能干呀,很独立。”也没说自己是不是城里的,要解释她跟林老二和大伯的关系,费劲。反正以后处熟了,去大伯家玩一趟就知道啦。
何秋菊被她哄笑起来,“对,我也这么觉着,以后一个人去外省也不用怕,不像我弟,啥都不会只会吃。”
小姑娘是个爽快性子,一说起家里的事,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说就说到四点半。
林雨桐连她家几头猪几只鸡都知道了。
“雨桐,吃饭去?”蔡星月满眼兴奋地站在门口。
林雨桐还没说话,何秋菊就招呼她:“快进来坐,是雨桐的朋友吧?”知道二人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兼好友,她愈发客气,还掏出家里带来的炒豆让大家吃。
所谓炒豆,就是蚕豆放锅里烘炒,放点盐巴花椒八角,香脆可口,一口一个“嘎嘣”脆,是农村家喻户晓的零嘴。
大家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很快就熟悉起来。
五点一过,带上各自饭缸去食堂打饭。这年代的审美还不畸形,菜舍不得多打,可白米饭个个都打半斤六两,分两桌坐吃得可开心了。
林雨桐仿佛又回到刚进工厂那一年,来自天南海北的姐妹们说着各自家乡的趣事,或是车间谁闹的笑话,或是休息天逛的小吃街……那个时候,她一点儿也不孤单。
甚至可以说乐不思蜀,因为没有谁嫌弃她矮小黑,没有人知道她是父母的弃子。
后来,桌上渐渐少了说话声,大家各玩各的手机,她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
真喜欢现在的氛围啊,跟初中一样开心,还多了朋友。
因为她学习好,老师想让她当班长做表率,林雨桐赶紧摇头,不当不当,别耽误我赚钱。
最后依然躲不过“学习委员”一职,配合班长统管雏鹰班大小事宜。但她挺会推,学习的事各科课代表干,班上其他事班长干,她只负责给后进生辅导功课就行。
但雏鹰班的“后进生”放整个年级,整个市都是拔尖者,大多数时候都只需要她随意提两句就茅塞顿开,任务也轻松。
但也有例外,譬如林雨薇。
林雨桐只记得上辈子的她上了名牌大学,本校保研海外读博,标准的学霸一枚,却没想到现在的她……嗯,真笨。
明明老师上课已经讲得非常清楚明白的知识,她每天还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她,她不讲还得落个“忘恩负义不帮姐姐”的名声,不讲足三遍就是“没耐心”,不给她讲懂就是“故意藏着掖着”。
林雨桐头大,小样儿,跟我玩是吧?
于是,林老二和陈丽华都发现,雨薇的学习越来越差了。
第一个月月考虽然吊车尾,可比普通班同学又好不少。
第二次月考一下子掉到中游。
期中考直接掉到年级下游,陈主任隐晦的提过,是不是雏鹰班进度太快,要不给她换个节奏合适的?
而全班同学和老师都知道,林雨桐是真没亏待她姐姐,自个儿作业来不及做也要帮她开小灶,讲得比老师都细致,自个儿听不懂能怪谁?
靠着卖惨,林雨桐又收获了一班朋友,而整日挖空心思换着花样打扮的林雨薇,成了“不学好”的典型代表。
林雨薇没想到,她处心积虑要“拖累”妹妹,却反被妹妹假戏真做,让她成绩一落千丈。
而且,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成绩这东西,一旦落下想要再捡起来就很难,越捡不起来越沮丧,越沮丧越学不进去……恶性循环,到高一上期最后一次月考,林雨薇已经沦落到年级倒数。
这年代每次月考成绩都会打印出来贴公示墙上,白纸黑字,详细到每一个人的年级排名、班级排名、各科成绩。
于是,大家都知道雏鹰班有个女生全年级倒数了,这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公开处刑让林雨薇不知哭了多少次,林老二私下给她请了补习老师,可这成绩就是上不去,脾气还越来越大,动辄哭闹摔门,一家子被闹得鸡飞狗跳。
林雨桐爽歪歪,看你们还使坏。
最重要的是,截止1999年12月底,新世纪来临之前,她手里已有存款五万块。
能干个大买卖了。
搁村里能风风光光盖一栋三层洋楼,够给大伯买辆面包车,还能给家里再添不少果苗。
搁市里,也不算少。
华国经济坐上新世纪快车,日新月异,而她这么多钱却放银行,总觉着亏得心慌。
但花鸟市场和批发市场她去过无数次,能赚钱的买卖都有人做了,能找到的商机实在不多。
带着到底要怎么赚钱的纠结,时间来到1999年12月31号,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天。
“雨桐咋回家?要不跟我们一起坐班车,我给你留张票。”说话的同学家里是开班车的,最不缺的就是车票。
“雨桐跟我一路吧,我叔叔来市里办事儿,正好蹭他的车。”
“雨桐要不去我们家吧,杀年猪热闹。”
“雨桐……”谁都想跟她一起。
这大概就叫好人缘,在少年少女们心里,学习好就是最大的人格魅力。
雨桐看向校门口,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桐桐,这儿。”不远处站着个肤白貌美的小姐姐,淡紫色连衣裙,纯白色短款羽绒服,再配上一双棕褐色牛皮靴,巴掌大的小皮包……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呀!姐怎么来了?”
大梅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你上次不说要放月假嘛,我正好也要回去。”她在一个月前成功考进市医院,拥有了一份全村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
雨桐拉着蔡星月,赶紧跑过去,“姐冷不?咋穿这么少?”
“不冷不冷,这是羽绒服,可暖了。”怕妹妹不信,又让她捏了捏,看起来很薄,捏起来也薄,但身上确实是暖融融的。
“放心,我给你们每人买了一件,喏。”她指指地上一堆袋子。
林雨桐龇牙咧嘴,又有新衣服穿咯!姐姐眼光好,每次买的衣服都让她穿起来漂漂亮亮的,班上很多同学都问她哪儿买的,然后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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