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挂上电话,看着女孩,一笑不笑。
女孩心内大惊,她确定“黄光荣”是业务科科长的名字,听说以前不叫这名儿,是在部队的时候,有一次出任务被队里狙击手给救回一条命,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特意求着狙击手帮忙改的名字。
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乡巴佬凭什么敢对科长直呼其名?兴师问罪?那可是迷倒万千少女的王老五啊!
莫非是……有什么渊源?瞧着他刚才说那话,倒是挺那啥的,有种军人的威严和气势。
正琢磨着,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电梯里出来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男人,约莫三十四五,个子高大,几乎是满头大汗的跑向她。
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抬头挺胸,下颌四十五度仰望,保证展现出她最漂亮的五官,最温顺的气质,心里暗暗赞叹:黄科长就是黄科长,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不止前途无量,还帅气非凡,简直是……诶等等,怎么跑向那乡巴佬了?!
“哥,对不住对不住,害你久等了,我今儿有事忙,不然哪能让你上去,该我下来迎你才对……”他点头哈腰,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看着“乡巴佬”的眼神激动,崇敬,甚至谄媚。
张灵坤在山里自由自在惯了,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使劲在他肩膀捶了一拳,“滚犊子,少跟我来这套,你这几年荒废了啊,软多了。”
力道之大,小姑娘偷偷咋舌。
果然,黄光荣被他一拳捶得连连倒退,慌乱中撑住一根柱子才勉强站稳,“嘿嘿。”
不止没翻脸,还冲上去一把抱住“乡巴佬”,紧紧抱住,从嗓子里哽咽出几个字:“哥好好的,真好。”
“哥你当时都急死我了,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哥……”
“去去去,少腻歪。”张灵坤想把他推开,可此时的他却力大无比,八爪鱼似的黏在他身上。
“哥不喜欢我,我喜欢哥啊,走,咱先去安顿一下。”
“免了,你这庙大着呢,不耽搁你工作,这是你嫂子给准备的山货,爱要不要,我走了。”说罢,果真头也不回的就要走。
黄光荣吓得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双臂拦在他跟前,“别啊哥,兄弟我哪儿错了你只管教训,都十多年没见了哪能说走就走……我还没见过嫂子呢!”
说罢顺便使劲瞪那呆头愣脑的前台一眼:“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这可是我哥,拦啥拦?明天自个儿收拾收拾,干保洁去,先把服务态度修炼合格了再上岗!”
前几天刚被人投诉过,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呢。
前台:“我……我也不……不知道……”
“你你你,你什么你,知道我哥是谁吗?当年第三十五军第六团……”
话未说完,张灵坤抬手,苦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我也不是啥好汉。”
“哥说啥呢,你都不是好汉,那我算啥?”一手捡起特产抱怀里,宝贝得不行,一手要去拽张灵坤,可特产实在太多,他分身乏术,顾上这头顾不上那头,委实狼狈。
张灵坤无奈叹口气,这小伙子还跟当年一样,咋呼。
“你先把东西找个地方放了,我娃还在宾馆,先回去一趟,下班一起吃饭。”
黄光荣一听嫂子和侄子也来了,“这还上啥班啊,走走走,东西放我办公室,拜会拜会嫂子去。”走了两步,回头见前台还愣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傻站着干嘛?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啊?”
装逼过头碰铁板了,小姑娘还想用眼泪玩点苦肉计,可惜“王老五”屁颠屁颠追他“哥”去了。
呸!不就个臭当兵的嘛!一破初中毕业了不起啊?文盲一个!要不是仗着黄家上头有人,给他安排个转业岗位,自个儿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当二流子呢!
黄光荣没听见她“因爱生恨”的咒骂,只顾着追张灵坤,追到面包车前,早已气喘吁吁。
“哥买车了,不错啊,三年前收到你来信,都不敢相信,大家伙都以为已经……哥福大命大,以后一定还有享不完的福!”上车,发现虽然外表看着挺旧,内里却干净温馨。
座套全是粉红色小猫崽子,地毯干干净净,没有面包车常见的脏乱差,每排座位上都有两块折叠整齐的小毯子,“哥生了个闺女啊,闺女好,是爸妈的小棉袄。”
张灵坤嘴角翘起来,“嗯。”
想了想,忽然纠正:“是五个。”
“啥五个……五个闺女?!”黄光荣险些没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
车子来到市内有名的五星级大酒店,以前招待客户的时候他来过几次。进了电梯,到了顶楼的套房,开门前,灵坤哥还不好意思的提醒:“孩子多,东西乱,别介意啊。”
门一开,黄光荣还没来得及看清,一群漂亮的犹如小精灵一般的女孩冲上来,搂脖子,吊胳膊,抱大腿……把灵坤哥抱得严丝合缝。
妥妥的一家子树袋熊啊。
“爸爸回来啦!”
“爸爸我们吃了披萨。”
“爸爸,妈妈给叫水果去了,今天我能不能多喝一杯酸奶呀?”
“爸爸,我要nie nie ……”
张灵坤应接不暇,只能说“好”。
黄光荣:要我被一群漂亮闺女抱着,我也好,要我命都行!
姐几个好容易放开爸爸,好奇的打量着门口的陌生人,大丫见是跟着爸爸来的,率先喊了声“叔叔”,一溜儿几个都跟着叫“叔叔”。
“哎哟哎哟,哥你这一屋子的小棉袄啊,个顶个的聪明漂亮!”
张灵坤没说话,让大家进屋坐,套房里有个待客间,冰箱水壶啥的都有,经过一开始的陌生,几个孩子迅速跟开朗大方的黄光荣处熟了,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响亮。
没多久,秦天一提着水果回来。黄光荣一看,“哎哟,这不就是当年队里那娇滴……文艺兵……嫂子!嫂子好!我是黄光荣,当年灵坤哥可是我救命恩人!”
秦天一羞涩的笑笑,就是知道这份渊源,她才鼓动丈夫来谈谈的,并非挟恩图报,只是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黄光荣确实是爽快人,一听他们来意,拍着大腿道:“这可真是瞌睡就遇枕头了,我这几天正好接了项任务,领导让承包点业务出去,治治那群老油条。”
第104章
原来, 随着承运任务的加重, 邮递局对某些非书信杂志的货物早已力不从心。
里头纵然有国企的通病, 包裹装卸、分拣等重活体力活,大家能躲则躲,谁也不想干,反正吃大锅饭谁也不怕谁。
另一面, 独角兽企业没啥竞争对手, 员工懒怠拖延, 所以经常出现明明一个星期就能到的包裹, 硬是给拖成三个星期,顾客投诉过多次,开会三令五申强调过。
可没有实质性的惩罚措施,无异于隔靴搔痒。
“既然谁都不想干活, 就他妈谁也别干,承包给私人还不信了。”
黄光荣忿忿不平,“这气给我受的, 干活一个个偷奸耍滑,有好处争得头破血流,德性!”
张灵坤看了一眼,见几个女孩在内室吃水果, 也没介意他爆粗口。农村长大的孩子谁没听过,他虽然不赞成,但也不能把她们保护成温室里的花朵。
“哥你可问对人了,我这几天正愁上哪儿找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
张灵坤没顺着他的话头, 而是问:“你们具体要承包哪一块?”
“咳,瞧我,搞半天还没说重点。”黄光荣在自个儿脑门上拍了一下,“书信汇款邮票这三块咱不能动,只能分大件包裹出去。”
书信汇款邮票属于隐私性高的业务,也是最挣钱的业务,肯定不能承包出去,大件就不一样了,搬运不便,分拣不便,就是运费也比小件贵多了,一件挣不了几个钱,甚至还经常亏本。
亏本也就罢了,因工人懒惰,面对大件消极怠工,引起客户的不满也多,投诉多,连累得整个公司名声受损。
与其说叫承包出去,不如说是把这累赘包袱甩出去,风险转嫁。
“哥你先别急,听着像不咋地,但以咱俩过命的交情我能把包袱甩给你吗?那我黄光荣还是人不,还对得起‘光荣’两个字不?这可是当年你替我取的……”
“得得得,说正事。”张灵坤止住他的长篇大论。
“我给哥说个好法子,保准哥能挣大钱。”俩人凑一起,附耳说了一会儿,张灵坤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慢慢明亮,又逐渐到严肃,再到豁然开朗。
事情有了眉目,黄光荣忽然想起:“哥,他们都说哥没了,那几年我都死心了,想着救命之恩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咋是被……”
张灵坤叹口气,不大想谈浑浑噩噩那几年。
他亏欠最多的就是妻子,为了追随他,那么娇滴滴个女孩子,追了两个国家,爬过最高的山,趟过最急的河,也遇过最坏的人。
如果可以有重活一次的机会,他真想拍死当年那个狂妄自大,毫无担当的张灵坤。因为他的逃避给妻子带来的伤害,他就是两辈子做牛做马也弥补不了。
见他沉默,黄光荣赶紧转移话题,“哥跟队上说没,要不想办法争取点赔偿?”他指指里屋那一群孩子,养娃没钱可不行。
“不用。”
“没事儿哥,我退伍前老政委还常念叨你呢,说你要是……就……”
张灵坤揉揉太阳穴,不欲多谈,那次任务……在解密之前,就算是死,也只能带进坟墓。
“那哥现在做啥,回老家麼?”
“嗯,种地养鸡,糊口。”
黄光荣嘴角抽搐,一家子住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养家糊口”,这不蒙人的嘛!刚开始见他开面包车,他也以为可能日子拮据,可见了这一溜儿小仙女才知道,不开面包车还真他妈坐不下这么多人!
说不定人家里豪华小轿车放着落灰呢!
那前台小姑娘真是没点儿眼力见儿,就算不是他救命恩人,这通身的气派,她也不能那态度啊。诶也不对,就算真是种地的,也不能这态度!
啥叫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回去得好好教教这些年轻人。
知道他是爽快人,张灵坤也不藏着掖着,把陈家坪种果子的事说了,“以后来荣安玩,记得上家里。”
黄光荣一愣,“哪个荣安?白云山那个荣安镇吗?”
张灵坤一愣:“你知道白云山?”
“我咋不知道,那果子种得可好了,我爸妈还专门托人买呢,可惜外头卖的都是包装,带白云山的牌子,却不一定是白云山产的。”
张灵坤从来没想过,自己家果子居然这么“声名远播”,连省城的人都知道。
当然,就算是林雨桐在这儿,也绝对想不到。
品牌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
“哦,那就是我种的,要吃啥回去给你寄。”
这次,换黄光荣目瞪狗呆了。
说好的只是种地养家糊口呢,说好的只是混口饭吃呢?白云山这么大的牌子,他哥一声不响就做起来了啊!
***
“正事说完吃饭去?”秦天一从里屋出来,五丫天亮就叫肚子饿了。
“成,这顿我请,哥不许跟我争啊。”黄光荣硬带他们去省城最有名的大饭店,饭后带他们上商场,还给五个侄女买了一堆玩具,衣服书包啥的。
秦天一怪不好意思的,悄悄把丈夫拉到一旁,“让光荣破费了,要不晚上咱们回请他?”主要是几个丫头不懂拒绝,一声“叔叔”就把人当家里亲戚了,买啥都来者不拒。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挟恩图报,贪人便宜呢。
妻子在人情练达方面真的进步很大,张灵坤搂了搂她,“不用见外,晚上就不跟他一起吃了,回去给寄点水果就成。”
他之所以愿意来跟黄光荣谈合作,就是知道他的为人。这小伙子以前在连队他就看出来了,咋咋呼呼很会说漂亮话,也确实会来事儿,不熟悉的人一定会将他归为“酒肉朋友”之流。但一旦真心对谁好,那也是真的好,不求回报的好。
他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却对他感恩戴德,走哪儿都是“我哥怎样”“我哥怎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俩人是亲兄弟。后来陆续跟其他战友通上信,都说黄光荣一开始不信他牺牲了,一直在找他,后来确定找不到了也是他帮着争取的抚恤金,还号召整个连队给张家父母捐款。
听说一共捐了两万多块,但后来他自个儿回去了,张家不能收这份钱,又一分不少给退回去了。
所以,张灵坤醒来后,忙过最初那几年立马就给他写了报平安的信。才知道他已经退伍,转业到一个很吃香的单位,凭着家族人脉和自己能力,已经小有成就。
若非被雨桐描述的物流业所吸引,而他们自个儿又实在无法的话,他绝不会来找黄光荣。
以后几十年回想,这真是一次非常明智的决定。
***
第二天,张灵坤去总局,直接跟黄光荣的领导聊了聊。虽然他穿着朴实,但军人的气质还在,为人又足够正派,总能让人无端端的信任。
更何况,还有特会来事的黄光荣从旁说项,大领导没说答应,也没一口拒绝,只说让他拿出个方案来,局里会开会讨论。
“成了啊哥,拿出方案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啦!”
张灵坤却高兴不起来,他以前就没读过几年书,懂啥方案不方案的,从来就是撸起袖子开干……真是难为他大老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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