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含笑间,乍时,身前一凉,不由笑容嘎然而止。
抱起孩子垂头一看,果不其然,衣袍前襟已是湿漉漉一片。
“这么淘气,”
头一回遭遇这种情况,他不由挑眉嗔怪一声道,责怪中却又在笑,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清丽魅惑的面容下,随即袖口一挥,前襟恢复如初。
“好了,正事要紧,猜猜我为你带什么来了?”
说罢,手心向上一托,金光一闪,手中赫然出现一件云织宝珠金缕衣。但见这件仙衣布料如绸又不是绸缎,仔细看,乃是用上古时期神农蚕丝所制,胸前勾嵌着珠光璎珞,光芒闪烁,分外耀眼,整件衣服看起来针角细密严谨,制作精良,巧夺天工。
“传闻此衣天地间唯此一件,不仅可以抵御严寒酷暑,刀斧剑戟,亦可掩去自身灵力,使普通妖魔鬼怪不能轻易近身,极为珍贵。”知道她听不懂这些,继续兀自道:“这是赤精子的紫绶仙衣,这件仙衣可是他的宝贝,如今形势所迫才暂时借给你穿,待你修成正果以后还要给他还回去的知道么?”
这般说完,施法为她穿在身上,仙衣闪硕着盈盈光芒渐渐从她身上消失褪去,化无形与之融为一身。
五色石终于被掩去了灵力,他舒出一口气道:“这下我便可以放心了,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以后我就暂住在你这里了。”
蝉声悠悠,午后的困倦正浓,孩子睡得香甜,俨然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陵光凤目一斜,不做多想,摇身一变,转眼幻化为一只朱红小鸟飞至到长案之上。
下一刻,屋内的几人瞬间解除了法术,仿佛刚刚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继续手里的工作。
门外,有小厮手提一只鹦鹉进屋,进屋一瞧,见案上亦有只鸟,不由摸着脑袋奇怪道:“咦?这鸟是谁送来的?”
槿绣与另外两个丫鬟闻言看去,不由面面相觑,皆不知道。
“老爷吩咐我为小姐买回只鹦鹉来逗她开心,难道是先前已经交代过别人了?”一边挠着头一边疑惑道。提起来端量一眼自己手里的这只,再对比着看看案上那只,不由兀自沉吟道:“不过,这只鹦鹉倒是生的奇特,比我手里挑的漂亮多了,罢了,多了也是闹腾,我还是拿回去吧。”
闻言,陵光郁结不已,心道:不识仙胎的肉眼凡人!你才是只鹦鹉,本尊可是百鸟之王朱雀是也……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十五年。
偃丘城以南,崇山峻岭,绿野云溪,从云端向下俯视,可见山脉绵延不绝,极其壮丽。史书有记载,南方有一山,为烛阴死后其头颅幻化而成,阡陌纵横千百余里,峰回路转,层峦叠嶂;峰崖险峻,九曲回肠,堪称赤焱第一山,而此山,名曰“十焱山”,并有“十焱山安,四海皆安。”的这一说法,引得赤焱上下信奉崇拜,历代帝王君主多在此地进行封禅和祭祀,各朝文人雅士亦喜好来此游历,并留下许多诗文佳作。
眼下,夕阳西下,天边红霞漫卷,山形影绰,黑夜即将来临。
凉风隙隙,山野密林间不时回荡着悠扬悦耳的铜铃声,那声音似是穿过了高耸的山峰,穿过了辽阔的草原,清脆伶仃,回音不断,一声声轻扣人心,久久挥之不去。
赶路的车队由山上的一条羊肠小道蜿蜒驶来,有条不紊的向着山下行进,整个车队大约有百十来人,除了车队前后护车的六十名身带佩剑骑着高马的卫兵以外,其余大多数是随车的仆从和被关在笼子内的少女,这些少女约莫二十来人,相貌皆是端丽秀美,只是,似是被强迫而来,个个哭的梨花泪雨。中间拉车的十只高头大马疲惫不堪的在昏暗的霞光下呼呼的喘着粗气,明明现在是夏季,可是因为林间湿气太重,依然能看到雾蒙蒙的白气。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身着粗布麻衣赶车的奴仆们精神不振,似是已经气竭力尽下一刻就要倒下。
一辆车饰华丽又不失沉稳的软轿内,周刈一身素色便服半椅在软椅上,他双目低垂,手上捧着一只陈旧发黄的竹简,虽已年过半百,但因为常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所以整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容光焕发,丝毫不像个即将垂暮之人。
此时天色渐黑,一双略显疲惫浑浊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上面的字了,索性放下竹简,卷好放在了一边,掀起车帘对外面之人问道:“子由,还有多少里地。”
周子由一身青铜甲胄贴身坐于马上,脊背笔直,面廓分明,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神明爽俊,意气风发。此时听到父亲问话,抬头向远方遥遥寻望了一眼后,侧身回道:“回父亲的话,还有约莫一百多里地到达都城。”
见天色已晚,周刈垂思片刻,沉声道:“停车吧,吩咐下去,今晚在此休息。”
“是,父亲,”紧接,一个洪良的声音扬声响起:“停车,就地休息,明日天亮启程~”
行进的奴仆们收到指令,一个个如卸了磨的驴一般,毫无形象的瘫坐在了杂草丛生的地上,他们看起来十分消瘦,清一色的穿着破布麻衣,脚上的鞋子破破烂烂的套着,早已穿的磨断了鞋底。
马车刚一停稳,前面领头带路的一个卫兵欲要点起火折,周子由及时发现出声制止道:“不可!”继而沉声解释道:“此地草木茂盛皆是易燃之物,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火灾,所以,万万不能点火,以后注意。”
那士兵听后,连忙应声称是。
此时,众人们都已经累坏,开始抓紧时间进食补充体力。
直到众人填饱了肚子,支好了帐篷,准备休息后,身体和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得以松弛下来。
夜色渐浓,树影婆娑,银月如刀。
这里是十焱山,传言赤焱四大雄山中仙气最为缭绕,也是阴气最重的一座山脉。荒山野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声音惨厉,在这密林之中听起来尤为恐怖。已进入梦乡的人们此时睡的正深,俨然对周围的一切犹然未觉。
周子由带着两名卫兵仔细查看完周边的形势,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方才放心钻进帐篷躺下。
冷月如霜,夜鹰高飞,月亮透过疏密的枝叶,淡淡的洒在人们的身上,增添了一分旖旎的气氛,也同时带着点异于平常的诡异。
看似平静的夜晚,殊不知,子时左右,一声猝不及防的狼嚎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打破了沉静。
被惊醒的人们,起初以为只是幻听,直到狼嚎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声,两声,很多声,众人这才开始警觉。一个个惊慌的陆续爬起身来,心惊胆颤的环视四周。可怜未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女们一个个蜷缩在笼子内吓得面白如纸,哭闹不已。
“都给我闭嘴!”
直到男人厉喝的声音响起,同时伴随一声凌厉的长剑出鞘声,人们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冷光在冰凉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周子由手持长剑指着身后车上的一帮女子,压低声音,沉声警告道:“着急赶着去投胎的只管叫喊,本将军绝不手软!”
大家闻言立时掩住了嘴巴,大气也不敢再出。
一旁,周刈见此形势急急忙步下马车,顾不得脚下的泥草弄脏了自己干净的鞋子,走上前,慌忙问道:“这可是狼叫?”
周子由表面看起来比旁人平静,实则心里亦是同样忐忑不安。忽的眉头紧皱,朦胧的月光下,望着父亲有些看不太清晰的苍老面容,如实说道:“没错,的确是狼。”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狼以群居,只要发现猎物,必然会一起发起攻击,而且目前听声音来看,狼群就在这山头的附近,少说也有几十头,倘若车队被它们发现盯上,到时免不了一场血战。虽说身边有几十个带剑卫兵,加上自己又有一些本事傍身,或许可以带着父亲侥幸逃脱,然而,那些手无寸铁的奴仆以及笼中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女人,想必就没那么好运了。
奴仆可以舍弃,但那些女人可是大王亲自下旨要他们父子二人务必带回宫的,人人皆知大王脾性,倘若把这些女子也一同舍弃掉,只怕回去无法交代,更何况,这些女人可是自己千辛万苦挑选、历经上千多里才带回来的,眼下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便抵达都城,让他又怎么甘心在此地功亏一篑?可是,真要顾及的话,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命丧此地,成为野狼腹中的食物!怎么办?!愁入眉梢,他已然没了主意。
第7章 神秘男子
周刈闻言一惊:“这可如何是好?”目露担忧,随即道:“快,赶紧通传下去,我们立即启程。”
“不行!”周子由立时反对道。
“为何?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不成吗?”
“不是,”他解释道:“父亲您想想,即便我们眼下出发又如何?狼的五感极为灵敏,我们倘若冒然行动起来,如此大的动静定会将他们更快招引过来,到时候情况恐怕会更加棘手。”
周刈仔细一想,虽说有些在理,然而情况危急刻不容缓,哪里能沉得住气,不由道:“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他摇摇头,周刈不由叹声道:“唉~这会儿若是天儿在就好了,天儿最是聪明,主意也是最多。”
“父亲稍安勿躁,孩儿正在想办法。”
话音还未落,只见周围杂草密林间,赫然闪现出一个个幽暗的绿光。
“怕是现在跑也来不及了!”望着这些催命符一般的野兽越来越多,周子由不禁蹙眉道。
周围的马儿似是感觉到敌人的逼近,发了疯一般扯着绳索想要逃开去,很快人马动荡,乱作一团。
慌乱中,眼见有奴仆欲要逃跑,情急下,周子由快速拉弓搭箭,几乎想都没想,瞄准他的背脊,瞬间,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如流云,那人不过才跑出十几步远,便很快定在了原地,片刻后,颓然倒在了草地上。紧接传来一声厉喝之音:“都不准乱动!听我指示!”
众人受到威慑,马上安静下来,剩下的只是马儿挣脱声和少女们拼命压抑着的哭泣声。
狼群渐渐向他们逼近,夜幕殡葬,月光惨白,在张牙舞爪树影的幕衬下,这些畜牲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个个看起来分外恐怖。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在夜色中晃来晃去,晃得人们心神难安,愈发紧张!
周子由一挥手,不动声色的发号施令,卫兵们立即散开围成稀疏的一圈,手持剑戟,将中间手无寸铁的人们保护在内,神色紧张的盯着十几米开外的野兽,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明明阴冷的天气,不知何时已让他们汗流浃背。这些人都心明如镜,一旦双方厮杀起来,绝对比在战场上打仗还要惨烈!
“听我吩咐,”周子由下令之声倏然响起,之后敛色道:“立即打开火折!”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作快速过后,一时间,火光四起,照亮了树林。
“都拿好,小心蒿草和树枝。”
狼畏惧火,立时不敢再继续前进。
周刈见此情景,冷汗涔涔下,稍稍舒出一口气来,但不过很快,便又开始面色凝重起来。
狼群只是后退了几步,之后便在四周徘徊踟躇,过了半晌,虽不敢贸然前进,但还是不由令人心慌意乱起来。
“都别慌,再等等。”周子由努力安抚大家的情绪,希望不要在这种时候出任何意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狼群赶紧退去的时候,忽然间,草丛浮动,为首的野狼突然仰头嚎叫,之后,声音渐弱,目露凶光,虎视眈眈的朝这边望来。
不好!
周子由暗道一声后,只见在众目睽睽下,那为首的野狼竟朝这边急速奔跑过来。
迎面的一个士兵当即受到惊吓,慌乱的举起长剑之际,手里的火折亦徒然落地,瞬时间,杂草触火燃起。
“没用的东西!”
周子由怒骂一声后,顾不得其它,连忙对着已然慌乱的众人大声喊道:“还不赶紧灭火!”
无奈周围根本没有可灭火之物,很快火光冲天而起,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活活烧死,要么就是厮杀出一条血路,而选择后者的话,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此时,时间过的无比急促又无比缓慢,很快,周子由握紧了手里的长剑,高声喊道:“保护侯爷!随我杀出去!”
随即,喊杀声,人狼哀嚎声混乱成一片。
没了主心的奴仆们散做鸟兽般争相逃命开去,火势蔓延,只留下不远处被遗弃的车马和车上绝望可怜的少女们,少女们绝望的拍打铁笼,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响遍了整个上空,惊飞了远处密林间停驻的一群鸦雀。
见人们四散逃去,狼群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月色下,只见它们身形矫健,奔跑跳跃起来,犹如一阵暴风,立时咬断了几个逃命奴仆的脖颈,眨眼的功夫,地上变得一片狼藉,灌木杂草间,到处是淋淋鲜血,到处是残肢断臂,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渐渐变多,场面惨不忍睹。
杀戮不知持续了多久,突然间,狂风骤起,乌云密布,紧接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之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不一会儿功夫,很快将熊熊燃烧的大火浇灭,及时挽救了即将命丧火场的人们以及整片山林。而不远之外,卫兵们已经伤亡的所剩无几。
风云骤来,之后很快又悄无声息的散去,大雨转眼消失,恢复方才的宁静,露出天边一弯明亮的皎月,仿若刚刚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
没有时间去细细想这大雨来的多么蹊跷,眼下情况危急,时间紧迫,周子由既要护及周刈,又要对付恶狼,只能努力集中精力,然而力不从心,到后面动作便越发有些缓慢吃力。
见几人受了重伤气力穷尽,穷追不舍的狼群突然趁机同时对几人发起一阵猛烈进攻。
周刈虽说武技尚在,但是年事已高,明显没了年轻之时敏捷利落的身手,很快被一只畜生一口咬住了手臂,他痛呼一声,绝望的心道命不久矣,周子由应付不暇无法脱身救人,焦心不已。骤见那畜牲得手愈发猖獗,欲咬断他的命脉之际,霎时间,寒风冷冽,一道冷光激射而来,狠狠的打在了那条畜生的腹背之上。
紧接着,只听那畜生嗷呜一声,连申吟的时间都没有便颓然倒在了地上,再不动弹。同一时间,剩下的恶狼四下环顾一眼后,居然尽数落荒而逃了去。
再看,死去的那只畜牲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和兵器,甚至连一滴血迹都不曾看到,那冷光究竟是从何而来?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众人惊住,周子由双目大睁,顺着冷光发射的方向寻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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