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院子里，碎石围墙一角处。
饭后二虎娘去洗碗，二虎拉了‘三丫’说去散食，应了一声会照顾妹妹后，将人堵在墙角，一大一小隔了半步面对面而立。
他已经从木粉带来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
二虎理了一下思维，组织了一下语言，很认真的道：
“我跟你说，你不要仗着力气大就想在家里白吃白喝，要记得多帮我娘干活，还有，以后要少吃点，最多一成……不，三成的量！不然我家养不起你！”
顿了顿又道：
“而且，村里力气大的多的是，村里的武练长孟二叔可是位三纹武生，从县城回来的！他一巴掌就能将整株五十年生的云山木拍成碎渣！”
二虎说得口沫飞溅，提起武生向往不已，目光晶亮。
然后拿眼瞟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六七岁左右，穿着稍有点紧的绣花小衣，比男孩矮大半个头，洗干净的脸上白白的显得稚嫩可爱，大眼极为黝黑，但目光没什么波动看着有点瘆人。
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听到。
这种让人莫明发颤的表情，让回过神的二虎恼火不已。
“你知道什么是云山木吗？就是那种我们后山满满的一片，五十年以上的又被称为铁树的良种木，可制良品兵器箭枝长枪的树木……总之，比那几年生的桌子硬多了！你知道吗？”
小女孩还是没有应声。
这让二虎更生气了，他狠狠的抓了一把围墙上爬满的翠色青藤，溅得泥渣子飞扬，头靠近了一点小女孩压低了声音凶狠的道：
“你是哑巴吗？还是傻子？说话！”
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
眸光平平。
二虎恶向胆边生，伸手抓向她的两个新梳丫丫头，嘲笑道：“原来真的是傻……”子字还没有说出口，就感觉膝盖一阵剧痛，啪！整个人撞向围墙。
努力使用某些学习的技巧保持平衡，却还是在侧翻时擦着碎石墙滚了一圈。
砰砰！
满头满脸都是泥。
“三丫！你没事吧？”焦急的声音传来，脚又动了动的小女孩似乎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到青裙女子满脸担忧的跑来。
小女孩表情依旧无波。
“娘！有事的是我！”
二虎极为不满，那种食物被抢，亲娘也被抢的愤怒直冲脑门，翻身从地上爬起，刚放晴不久的院内泥土较湿，使得他一身泥脏狼狈不已。
可他亲娘认真的将小女孩检查了一遍，然后才转头看向他。
“娘！这个傻……哑巴踢我！”二虎发现亲娘的目光在他泥洗般的衣服上回转，有种不祥的预感，忙指着小女孩告状，谁知道……
啪啪啪！
“我让你欺负妹妹！让你胡闹……”
扫地用的细长枝条，韧性又结实，是各家必备调教顽童的无上法宝，每一位父母都精通‘鞭法’，当然，出于实践问题，程度还是深浅不一。
小女孩安静的啃着自称娘的女子递给她的紫红色果子。
甜甜的，有手掌那么大。
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看了一出技巧高超的鞭法练习，两位练习者皆喘着粗气，使鞭者突然抛了分岔挺多的‘细鞭’，一把抱住绷着脸将下唇咬出牙印的男孩嘤嘤的哭了起来。
一直表情坚强的男孩也同样忍不住哭了起来。
接下来母子俩抱头痛哭。
还说着你爹你姐你娘啥啥啥之类的话。
小女孩看了一眼院门，有点珍惜的将手上果子吃光，看了看总是端出美味食物的那道厨房门，心里想着，河里的鱼应该还有。
这里没有，就到下游去。
味道不好但也能顶饿。
外面天色更暗了，但并不影响她的视线。
记忆不去回想过去的话，近两天的事还是能记住大半的，之前在上游河道的一处拐角，找到的那个地下洞窟隐蔽性不错。
附近山上似乎也有一些果子。
目前她也对口味提高了一丝要求，小女孩往先前醒来的房间走去，准备将别人的衣服鞋子换下来，穿上自己的。
然后离开。
“对了，娘又做了两碗蒸蛋，你们兄妹俩去洗下手，一会儿一人一碗……”女人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剥着男孩的脏衣服，又温温柔柔絮絮叨叨的道。
小女孩脚步停住了。
蒸蛋啊！
比生鱼好吃多了……口中唾液分泌……要不，吃了再走？
第3章 大王！我们错了！
蒸蛋吃了还有各种口味的香软馒头……第二天。
馒头吃了还有鲜美的面皮汤……第三天。
面皮汤吃了还有……
都比生鱼好吃多了～
不知道之前那位‘娘亲’跟‘哥哥’两人交流了什么……没仔细听，也没用心记……后者对她的存在不再发表意见，最多悄悄瞪她一眼，然后飞快移开，不理她。
但也偶尔带着她村里四处逛了逛，介绍一下村里人认识她。
总之，别人眼里，她似乎就是越家离开了三年又回来的什么越三丫了，这名字总让她感觉各种别扭，不过，跟满村的大丫二丫小花小草比，就不计较了。
她目前身份是越娘子的小女儿。
二虎子的妹妹。
因为记性不好，一定要记住什么头会很痛，三丫也没有认真记太多，只留下一个大概印象，这个村子人挺多话也多，但没啥威胁性，食物还不错。
有人愿意养她也不错。
三丫……吃人嘴软，已经习惯了喂食者对她三丫的称呼了。
就三丫吧！
就是素多肉少了一点。
……
当然，偶尔也能打打牙祭。
村外小树林内。
这一片地势较高，在几天的阳光下快速蒸发水气，稀疏的林内恢复成了草木厚实的地面，只湿润气息残存，包裹着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和白烟袅袅四散。
“啪！”
二虎再次摔了个狗啃泥，眼前是让他狼狈趴倒罪魁祸首的熟悉绣花小鞋，他眼睛内不小心溅了点泥点进去，刺激得他眼泪汪汪。
“妹妹！我错了！”经验丰富的大叫。
一回生二回熟。
三回四回……还能说什么呢？
告状也没用，食物链顶端的‘妹妹’，敬着吧，除了吃得多了点，暴力了点，不会说话外，也会学着他给家里水缸提水，跟着他到后山背柴的妹妹也不错。
……还会捞鱼……
只内心继续哀悼着再次消失的野食。
“二虎！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认输，你家傻妹……”其他小伙伴表示不服，捍卫食物是孩童的本能，再加上他们也跟着村里的武学练过几招。
但十分之一炷香后，全部摔得灰头土脸的皮实男孩们纷纷改变了语气。
“妹妹！我们错了！”这样可以了吧？
刚刚爬起，又一顿狠摔，那根无法躲避的纤细树枝仿佛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一般，抽绊得他们一个个鬼哭狼嚎的怪叫着。
“姐姐！我们错了！”
“姨……”
“婶……”
“祖……”
嘭嘭嘭！
“大王！我们错了！野鸡肉都归你！以后的都归你！”
改变了无数称谓，最后大王这个称呼让那可怕的树枝不再抽他们绊倒他们，让他们牢牢记住，从此小河村的顽童们多了一位‘大王’。
看着‘大王’快速吃完他们劳动了一早上的成果后施施然离开。
纷纷怒瞪二虎。
后者指了指被‘大王’落下的树枝，众孩童静。
随后爆发出一阵喧闹：
“我一定要努力练武！”“对！天天练，一定要变强！抢回我们的鸡肉！”
“可是我们还不到十二岁，不能参与正式锻炼啊！”
“只是不能正式参加各种锻炼，跟着练习一下又没人赶，不，回头我一定让我爹给孟武练送上束修，提前拜师认真的练……”
“对！体质好提前点也可以……”
二虎打量着自己只感觉痛，却没有伤势外露，只衣衫略狼狈的形象，松了一口的同时，又皱起了眉，回家又要挨骂了。
还好已经习惯了。
这么多天过去，看到有‘妹妹’在，娘亲也正常多了，唔……哭得少，笑得多，当然骂他也多了，精神看起来很是不错！
就这样吧！
不过，练武还是要更用心了，总被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小女孩揍，他也没有脸皮再告状了，太丢人了。
……
小河村的另一头。
先前连连大雨，让小河村旁的小河几乎暴涨数倍，出村道路淤泥水洼处处都是，村庄与外界连接的青石小桥都被淹没得只看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影子。
就算阳光明媚。
一般情况谁都不愿意在这种时侯离开村庄行路。
但是此刻，小河村内的精壮们却踏上淤泥路，推起木排石板。
开始用心将出村的那座小桥整理叠高显出来，一路又补坑洼，填碎石，扩小路，一个个干得汗流浃背，在烈烈的阳光下显得极为狼狈。
但却精神抖擞气氛热烈。
三丫沿着布满竹林的河岸向上，正看到了这一幕。
耳中听着村人的交谈，什么抓紧整修道路，谁谁谁去清水镇上一趟打听消息等等。
女孩沉默的继续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目光专注的看着粼粼银白的河床内，敏感的视觉‘看’到了从上游冲来不少鱼类。
唔，一会儿人少了或天黑了正好去‘等鱼’。
几天时间内，她就知道了怎么在这处陌生的‘领地’内生存，首先，不要做会引出麻烦的事情来，至少，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做……
“三丫！又跑河边来了，河宽水深，快回去！不然一会儿你娘又该急了！”
远远的有人向着她所在位置喊道。
‘三丫’小脸无表情的扭头看了一眼，又是一位不清楚是否见过的人类。
一言不发的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这里村人的热情她可感受过不只一次了，再不离开，一会儿就会有人将那位爱哭的女人叫来。
或者想要直接将她抱回去。
当然，在被她踹飞了几条高壮大汉后，只有那些大妈大婶才敢靠近她，用念叨不断的话语跟她讲道理，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等等。
没有害怕排斥？
这也是让她暂时放弃离开这里打算的原由。
看了看天时，差不多家里的馒头又要蒸好了，晚上再出来‘等鱼’好了，反正那些鱼也跑不了……‘三丫’一路认真思考着朝家里赶。
绷紧的小脸看上去格外可爱。
想到‘家’字，她脑中一阵抽痛，不敢再用力思考，更不敢延伸下去思考，一点点放松思维，平缓的只接收着外界的信息。
耳中传来远远的交谈声。
“真是可怜啊！越家娘子命真苦……”
“可不是吗？听说三年前被带走的三丫被送回来时，人傻傻的，直到现在还不开口说话，看来……唉，将来怎么办才好，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两个娃……”
“还好二虎也能当个劳力了，再大些就更轻松了！”
“不过，越家三丫傻是傻了点，长得白净像她娘，力气又大，以后也是能干活的……说不定再大几年……”
看着‘三丫’走远，几位大妈姑婆们坐在村口阴凉的丰茂大树下做着手上活计，一边交流着八卦，顺便守着刚提出来的清凉茶。
第4章 武练长孟二叔
村口树下支了一个棚子。
一张结实的方桌子，数张小凳子中间放了几只大木桶，各自放着清水和粗碗，还有桌旁最大的一缸浅浅青碧色的清凉茶。
这是用后山一株上百年的老树叶子熬的。
是村里最常用的茶饮。
“别说得这么惨，人家越娘子有手艺有嫁妆，那一手晋州精绣镇上都没人比得上！听说县城都有人求，养活孩子多存点嫁妆完全没有问题……”
过来休息喝茶解下渴的村里黑高个儿青年将手中的大碗放下，随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笑嘻嘻的说道：
“孟二哥说，越家三丫现在就有武徒四五段的力气水准，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能考上武生进县里武学呢！之后不管是嫁入大户人家还是自己开户招婿不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黑高个儿又要了一碗喝下。
抹了把嘴道：
“至于二虎，看那机灵劲儿听说学字很快，要不是越娘子不放心，早就上镇里学堂了，过几天学院巡游的知文大人来了，说不定也有好收成！”
黑高个儿青年跟几位大娘挥了挥手，最后留了一句话。
“我看啦！越娘子以后福气大着呢！而且啊……嘻嘻……”话语和笑声断在了迎面清风中，青年快步跑远了，边跑还边笑得鸡贼。
“而且什么啊！”
“这小子怎么说半句漏半句，什么人啊！”一位大婶将青年放下的碗朝清水桶里一透，顺便将半碗水朝对方跑远的方向一泼，嘴嘴不爽的嘀咕。
2/34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