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大概过了有几分钟,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对方只发过来的一个字:
“嗯”
谢桃盯着那个字,沉默了大概有个两分钟。
然后她瞪大双眼。
“……我觉得你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六七十岁的老爷爷还比较可信。”
这条消息发过去,谢桃握着手机,定定地盯着那张画像看了好久。
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谢桃又有点晃神。
“没有收到别的东西?”
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来。
别的东西?
谢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偏头看见了被她放在桌上的那碟桂花藕粉糕。
她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那双杏眼大睁着,“桂花藕粉糕是你送的吗?!”
“嗯”
他的回复,仍然清清淡淡一个字。
谢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有碳酸泡泡一样的东西一颗颗炸开,她忍不住笑起来,随手拿了一块桂花藕粉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细腻柔滑,味道清甜适中,谢桃吃了一块,又忍不住再拿了一块。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地址?
谢桃顿了一下,忽然想起前两天,她似乎跟他说过快递公司把福姨寄给她的辣椒酱派送错地址,送到了和这个小区名字相近的对面的另一条街的小区里的事情。
她当时好像提到过她这里的地址。
意外收到了礼物的谢桃这会儿吃着糕点,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乐颠颠地打字:
“糕点很好吃!谢谢你啊卫韫!”
“不过,你是不是也在南市啊?这糕点热热的,只有寄同城快递才这么快吧?”
卫韫在看见她的这句话时,仍端坐在书案前,脊背挺拔,身姿如松。
虽然不太确定她口中的“快递”到底是何物,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纸质的物件与旁的东西在传输去她的那个世界的时候,方法似乎并不相同。
而她,竟分毫未发现,这其中的异样。
想起那个至今从未露面,且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神秘人,卫韫眉眼间犹覆霜雪般,眼瞳里一片沉冷肃杀。
她到底,算是局外人,还是这棋局之内,最关键的棋子?
谢桃并不知道此刻的卫韫在想些什么,她吃了两块桂花藕粉糕之后,就没舍得再吃了。
她撑着脑袋望着那碟糕点,那双眼睛里满是惊喜的笑意。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收到过礼物啦,我特别开心,谢谢你卫韫!”
女孩儿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她那份纯粹的欣喜。
当谢桃再次看向那幅画像的时候,她还是难免有点晃神。
后来,她动了一下手指,长长地按住那张图片,在屏幕上跳出来“保存图片”的选项时,她轻轻地一点。
面庞莫名有点发红。
窗外的雨滴滑落成蜿蜒的弧度,淅淅沥沥的声音透过玻璃,隐隐约约。
窗内的女孩儿趴在桌上,手里握着手机,悄悄的,把那张图片,设置成了壁纸。
作者有话要说: 齐霁:你看看,前脚刚画的,后脚不就相亲成功了吗?
谢桃:我谢谢你
卫韫:……
第18章 再见酒馆
从那天起,谢桃偶尔就会收到卫韫给她寄来的各种糕点,有的,甚至是她从来都没有吃过的。
他依旧寡言,似乎也很忙,但很多的时候,他还是会回复她的消息。
而停留在她的手机屏幕里,作为壁纸的那张画像,她每每看着,仍然会觉得尤其惊艳。
这天下午,谢桃拿到了甜品店兼职的工资。
并不多,只有一千多块。
再加上她发传单和在网上卖酥心糖赚的钱,交了房租之后,她也还能剩下一些。
因为过早地开始承担起生活的重担,所以谢桃很清楚柴米油盐酱醋茶所成就的平凡在这样的烟火人间里究竟有多么的不易。
她几乎不买零食,一个月里吃到肉的次数也不多。
有时候在甜品店里兼职晚了,她回来就干脆拿泡面当晚饭。
但今天发了工资,谢桃决定去菜市场买点肉回来,自己做饭。
可当她提着买好的肉和菜往小区的方向走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就开始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唯有一间古朴的房屋安然屹立。
在周遭模糊的黑色之间,那座房子的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就是她眼前唯一的光源。
“……”
即便谢桃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但此刻亲眼所见时,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穿着浅色短袖衫的少年靠在门框,嘴里叼着一根草,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又见面了桃子妹妹。”
“……我赶着回家做饭。”谢桃提着一口袋菜,站在那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谢澜啧了一声,趿拉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谢桃面前的时候,他扯着她的衣袖,直接拽着她往酒馆大门里走。
“正好,我想吃红烧肉了,你给做一顿呗。”
???
他眼神怎么这么好?还看见她袋子里的肉了?
“……那是我的肉。”谢桃说。
谢澜吐掉嘴里的那根草,“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什么你的我的,踏进这个门,咱就不分你我了。”
谢桃听见他的这句话,刚要踏进门的脚就往后一缩,在门槛外站定。
“那我就不进去了……”
谢澜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出,他直接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肩膀,轻轻松松地就把她提溜进了门。
“……”
谢桃整个人都懵掉了。
最终,她手里提着的菜啊肉啊,都被她亲手在酒馆的后厨里,做成了三菜一汤。
捧着碗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谢桃夹了一块红烧肉,低头扒了一口饭,再抬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肉呢?”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干干净净的盘子,发出了对人生的疑问。
对面坐着的谢澜和老奚面面相觑,然后都对谢桃报以含蓄的一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类的饭食了。”老奚发出感叹。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人吃的饭了。”谢澜发出感叹。
老奚歪头看他,“我做的有那么差吗?”
谢澜盯着他,呵呵一笑,“D区”
老奚夹了一筷子炒时蔬,“你可以不吃。”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千年老妖精啊?是个人不得吃饭啊?”谢澜抢走他筷子夹着的蔬菜,喂进嘴里,然后指着桌子上剩下的那两盘菜,说,“这才是人能吃的,你知道吗?你做的那猪都不想吃!”
“妖,妖精?”
正在他们俩说话间,谢桃抓住了重点。
顿时,老奚和谢澜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坐在对面的女孩儿握紧了筷子,那双盈盈的杏眼里多了几分怯色,像是有点坐立不安。
“那个,我刚就那么顺嘴一说,你别怕啊。”
谢澜干笑了一声,然后指着他旁边的老奚说,“他不是什么妖精,他是神仙,今年芳龄一千三百六十……多少岁来着?”
老奚吃着饭,在旁边不疾不徐地添上一句,“一千三百六十四岁。”
谢澜一拍桌子,“啊对,他啊,是个一千三百六十四岁的老神仙,不是什么老妖精,没什么可怕的。”
“……”
可是一千多岁听着就很吓人好吗??
谢桃呆了。
“小妹妹一看就没见过大世面,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澜哥我一样遇事不慌,淡淡定定?”谢澜吃着饭,感叹了一句。
老奚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笑了一声,没说话。
谢澜被他看了一眼,有点心虚,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当然啊,你这样也很正常嘛……”
“奚叔,您真的……是神仙吗?”谢桃一点儿也不想听谢澜讲话,她望着坐在对面的老奚,小心翼翼地问。
当老奚对上女孩儿那双写满好奇的眼瞳时,他笑得很慈和,“如你所见。”
那一瞬,谢桃忽然看见他周身都在散着淡金色的气流,氤氲循环,渺渺如烟,而他看似与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的眉眼间,似乎多了几分超脱世外的清澈风骨。
谢桃瞪大双眼,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见到活的神仙。
她半晌都说不出话。
“那,你呢?”
隔了好久,谢桃才看向坐在老奚身边的谢澜。
“我和你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谢澜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答道。
他是普通人?
谢桃有点不太相信。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用超能力了……”
“那叫术法。”
谢澜纠正她,然后说,“并不是只有神仙才可以使用术法的,凡人借助灵器也一样可以使用术法。”
谢桃那双眼睛亮起来,“那我可以看看你的灵器吗?”
“……不可以。”谢澜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楚似的,尤其在看见旁边的老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脸时,他瞪了老奚一眼,有点忿忿不平。
谢桃看他像是有点不大高兴,也就没敢再问了。
但是她忽然想起那次老奚说过的话,于是就问,“奚叔,你之前说,有人把另一个人的命格绑在了我的身上,我能问问命格被绑在我身上的那个人是谁吗?”
她的这一句话说出来,老奚的眉头就轻轻地皱了一下。
“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
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把别人的命格绑在我的身上?”
为什么偏偏要绑在她的身上?
这是最令谢桃疑惑不解的事情。
老奚没有说话,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谢桃顺手放在桌上的手机,他的那双眼瞳深处,似乎藏着许多难以窥见的情绪。
“桃桃,”
过了半晌,谢桃才听见他说,“你不必担心,以后在你身上,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谢桃离开小酒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莫名其妙地被谢澜拉进门,又莫名其妙地给他们两个人做了一顿饭,自己还只吃到了一块肉……
但这一次,谢桃终于搞清楚了这个小酒馆究竟是做什么的了。
谢澜送她回去的路上,一切的漆黑倒映都在变换,她眼睁睁地看着周遭所有的景物再一次恢复如初,她脚下踩着的,不再是染着少许青苔的青石板,而是地砖排列整齐的人行道。
旁边的行道树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拉得很长,谢桃听见走在她身旁的谢澜说起了这间酒馆的来历。
小酒馆深夜开门,迎接世间所有的有缘人。
总有人失意落魄,总有人困苦难当,若是他们有幸在深夜突破结界踏入这间小酒馆,这里等待着他们的,不单单只有酒,还有能够帮助他们走出当前的泥沼困境的酒馆老板与员工。
但有缘人,却并不一定都是好人。
总有人包藏祸心,总有人丢弃良善。
若是他们不幸深夜突破结界踏入这间小酒馆,那等待着他们的,仍然有酒,更有惩罚。
“惩罚套组那可太多了,一共二十六个字母就有二十六种惩罚模式,今天主要是休业了,不然就可以让你开开眼了。”
这是谢澜的原话。
而小酒馆营业,主要是为了积攒功德。
人间的香火功德,是唤醒一位上古神君的重要元素。
老奚身为那位神君的仆人,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而谢澜写在门内的那两副对联,也有了很好地解释。
进来的如果是好人,如论眼前遇到什么困难,前脚迈进小酒馆,后脚出去的时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当然,如果进来的是坏人,可不就是有缘千里送人头吗?
谢桃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么神奇的存在。
这是一个科技时代,神佛仿佛永远只存在于遥远的传闻之中,几乎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的存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谢桃也不会相信。
宇宙是切实存在的。
而神,也同样存在。
只是如今的世界,神脉凋零,已不复当初满天仙神之境了。
谢桃坐在书桌前看了一会儿书,又不自觉地抬头望向半开的玻璃窗外。
盛夏的夜,漫天的星子在闪烁着细碎的光,微凉的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起耳畔乌黑的浅发缕缕。
“我今天问过奚叔了,他好像也不知道那个把别人的命格绑在我身上的人是谁……”
她拿起手机,跟卫韫提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真的很好奇那个被人绑了命格的倒霉蛋到底是谁……那天赵一萱掐我脖子掐得可用力了,按照奚叔的说法,我被掐脖子,他肯定也被空气掐脖子,我被打得那么疼,他肯定也莫名其妙疼得厉害吧?”
“……有点惨哦。”
她并不知道,此刻她口中那个有点惨的“倒霉蛋”手里捏着那几张信纸,看着上面的那些内容,那张冷白如玉的面庞上神色有一瞬阴晴难定。
末了,他嗤笑了一声。
他真想封了这个小话痨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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