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在那边郑重地说。
卫韫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那桃桃在游戏里不得是你大嫂?”年继堂抽空插了一句嘴。
谢澜像是被哽了一下,“……年叔您可闭嘴吧。”
没一会儿,孟黎春就来了。
“嗨呀好热闹。”孟黎春咬着吸管喝着奶茶,加入了群聊。
似乎从卫韫开始跟他们玩游戏的这一刻,他们就再也没有输过。
直到十一点一到,卫韫就准时下了线。
陷在轻松几连胜的喜悦里无法自拔的谢桃正笑得开心,抬眼就看见卫韫注视着她的目光,她咳嗽了一声,直接下线。
“桃桃妹你们俩怎么下线了?继续啊!”
谢澜躺赢得正爽,却见谢桃和卫韫都已经下了线。
“她要睡觉了。”
在谢桃还没来及开口的时候,卫韫便抢先说了一句。
然后他就果断地拿了谢桃的手机,挂断了通话。
谢桃洗漱过后,就乖乖地上床睡了觉。
但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再醒来的时候,竟会是在大周的国师府里。
彼时,天色还未泛白,仍是一片浓黑。
卫韫点燃了桌上香炉里的金粉香,静待着他的姑娘在忽来的浓雾间渐渐显现出身形。
他及时地扶住她,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她抱到了一旁的床榻上,又替她盖好了锦被,他注视着她半晌,最终还是转过身,走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国师府里第一次来了这许多的女客。
都是赵舒微从宫中派来的嬷嬷和宫女。
她们推开了房门,将谢桃从睡梦中唤醒,又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替她更了衣,又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来。
有人轻柔地替她擦了一把脸。
谢桃终于清醒了许多。
“今日是国师大人与郡主大喜的日子,老奴在此恭贺郡主。”
那老嬷嬷福了福身,含着笑开口说道。
???
谢桃瞪圆了眼睛。
大,大婚??
谢桃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但老嬷嬷和宫女们手上的动作却未曾落下半分。
她们给谢桃上了妆,又替她梳了发,在那些宫女手中端着的一个个的托盘里精心挑选了一看就极其金贵的首饰来为之装点。
晃动的金质流苏,红色的簪花,还有镶了宝石的发冠戴在她的头上。
而她身上则穿着一身织金大红色衣裙,袖子很宽,裙摆曳地。
铜镜里映照出一张灵秀动人的面庞,仿佛还要比平日里的她多出了几分如露水临花般的娇艳。
而后有人掀了流苏帘子走了进来,谢桃一抬眼就看见了穿着大红色锦袍,头戴金冠,长发乌浓的卫韫。
“国师大人。”
老嬷嬷和数个宫女一齐对着卫韫行了礼,而后便极有规矩地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卫韫和谢桃两个人。
“卫韫,他们说我,你……”
谢桃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就听见卫韫道,“是。”
他清冷的嗓音如此清晰地传至她的耳畔。
谢桃一怔。
就那么望着他。
“桃桃,”
她听见他忽然地唤了她一声,说,“这一日,我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似乎从认定她是此生唯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这样的等待。
他曾以为活着,不过就是孑然一身的得过且过。
却偏遇见了她。
跨越了两个时空的这场相遇,像是又让他对这世间多出了几分热忱。
好像活着,也不是一件难熬的事情。
岁月可以很漫长,也可以像是弹指一挥的瞬间。
而他如今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想让她成为他的妻。
这个愿望,向来该是如此迫切。
他垂下眼帘,唇角微弯,嗓音尤其温柔,“很抱歉,在你不知道的境况下,我擅自准备了这一切。”
“若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若是你不愿,那么今日便不……”
谢桃像是察觉到他要说些什么,她几乎是脑子一热,什么也来不及想,只凭借忽然的冲动,就急急忙忙地喊:
“我愿意我可愿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桃桃:我愿意我可太愿意了!!!
谢澜:……桃桃妹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么迫不及待:)
第89章 应当圆满
这多年来,国师府第一次这般红绸绵延,一片喜色。
鞭炮的声响声声不绝,陆陆续续走进国师府大门内的人面带笑颜,将带来的贺礼奉上,再拱手对着在外招呼的卫伯等人道一声“恭喜”。
国师大婚,这在郢都便是一件大事。
朝中官员大多也都来此道贺。
无论是市井之间的百姓亦或是朝堂之上的官员,无人不好奇这位忽然冒出来的郡主究竟是因何而得了国师卫韫的青眼。
这世间无数女子的倾心爱慕,从来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但为什么,他却会主动求娶这位郡主?
这实在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情。
许多人猜测着国师是否是另有目的,但这位郡主除了空有一个封号之外,又有什么是值得这位如今已然权倾天下的国师贪图的?
郢都多少女子的芳心,都碎在了国师府声声的鞭炮声中。
离拜堂的吉时还有一段时间。
卫韫一个人待在书房的密室里,在那供奉着两个牌位的香案前站了许久。
他盯着上面镌刻着“亡母沈氏柔嘉”的牌位,伸手时,用手里的锦帕小心翼翼地抹去上头堆积的灰尘,动作是那么细致耐心。
儿时久远的记忆涌上来,可他却发现,母亲那张向来温婉柔和的面庞竟在他的那段记忆里变得不甚清晰。
可他仍旧记得,她是一个多么温柔的女人。
煮茶读诗,闲敲棋子,纤细葱白的手指随手取下发间的蝶钗拨弄着青炉里的香灰。
这是卫韫对母亲最后的记忆。
他的母亲,从来都是一个颇有才气,气质如兰的女子。
或许正是因为她是这样女子,所以卫韫的父亲卫昌宁才会对其珍之重之,生时相濡以沫,死后念念不忘。
想来,除却父亲那些谨小慎微的所谓教诲,卫韫儿时,也还算有过一段足够完满的美好记忆。
那是母亲给的。
卫韫将那牌位细细擦拭过,而后又放在了父亲的牌位旁,他又定定地看了片刻,忽然道,“母亲,这半生,我好像从未像今日这般欢喜过。”
卫韫不善表达。
也从不肯轻易将自己内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剖给人听。
但将这些事情讲给他的母亲,似乎本就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虽然脑海里关于她的面容早已模糊,但卫韫却还能想象出,若是她真的听了他的这些话,她又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卫韫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原来活着,是那么好的一件事情。
“她很乖,也很善良。”
卫韫提起那个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的女孩儿的时候,他垂着眼帘,一双如珀的眼瞳里仿佛浸润着春日里最柔和的一缕光,那该是穿插过簌簌花影间的第一抹阳光。
此刻的他,像是褪去了所有被世事磨出的尖锐棱角,就好像是一个初次动情的少年郎一般,冷白无暇的面庞上点染着几分薄红,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少年气的欢喜悸动。
他说,“若是您在,您也会喜欢她的。”
将母亲的镯子送给谢桃作定亲礼的那时候开始,卫韫就已经很确信,他这辈子唯一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便是她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或许是只要一想到未来那么多未知的岁月里,他的身旁有她,他的心头便会多出几分热切。
想要和她成亲,也不是很忽然的决定。
定亲之礼早已送出,而在不久前,卫韫和谢桃坐在别墅后的那个小花园里的时候,他也问过她。
“桃桃,你可愿嫁给我?”
如同平生方才心动的单纯少年一般,彼时他在面对身旁那个与他同坐在秋千椅上的女孩儿时,他说出的话足够镇定淡然,可谁也不知道,他的手心里实则已经隐隐有了汗意。
女孩儿喝了些果酒,有些晕晕乎乎的,意识却仍然足够清醒。
只是她的胆子,到底要比平日里大了一些。
“我愿意啊我可愿意了!”
她的回答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如同今晨他掀开流苏帘子,望见坐在梳妆台前,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面容鲜妍灼人的她时,她那般急切地回应。
那时,卫韫才知道,就像是他那般隐而不发的迫切心情一般,原来,她也同他一样。
后来,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卫韫轻轻地唤了她几声,他红着耳廓,然后才敢小声地叹息:“桃桃,我真的……太想娶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心头的悸动如擂鼓一般,敲打着他的耳膜。
从那一日开始,卫韫便已经开始准备这一切了。
不告诉谢桃,是卫伯的主意。
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总是极懂规矩的老头,竟也还暗自怀揣着所谓制造“惊喜”的招数。
因为得到了谢桃的首肯,所以卫韫才会同意此事。
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又觉得,这一切对于谢桃来讲,是否是有些唐突。
于是他便做好了打算,若是她今日不愿,他便将这一切作罢,再往后延一延。
但她却如那夜一般,在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的时候,便已经给了他一个同样的答案。
卫韫曾以为,情爱应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因为人心,本就是这世上最难守住的东西。
像是卫昌宁无法拒绝主母的安排,在卫韫的母亲死后不久,便娶了那个商户女,从此便只能将此生最爱的沈氏,安放在心头的那座荒冢里。
但也该像是卫韫,世人眼中冷情冷心,生性凉薄的年轻国师,竟也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动了心,便是动了心。
他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任何人。
情之一字,本就是最难说得清楚的事情。
卫韫又将另一个牌位拿起来,用手中的锦帕一点点地擦拭干净,又盯着那牌位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放了回去。
“爹,儿子曾经说过,我与您不一样。”
卫韫盯着那上头镌刻的“亡父卫氏昌宁”的字样,半晌,他拿了香在烛焰间点燃,待缕缕的烟升腾而起,他将那香插进了案前的香炉里。
“可我发现,至少有一样,我与您是一样的。”
至少,他与他的父亲一样,认定一人,便是此人。
卫昌宁为了沈柔嘉,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去争取。
此后夫妻数年,算是卫昌宁那潦草的人生里,最值得留恋的日子了。
即便后来,他在三房主母的安排下,娶了那个商户女做了续弦,但那个女人,到底从未走进过他的心里。
那只不过,是他身为渺小庶子,需要为了当初争取到心爱的姑娘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他承了主母的情,到底该还。
“但是,我不会像您一样,违背自己。”
淡烟缭绕间,卫韫穿着一身殷红的衣袍站在那儿,清冷的嗓音在这样寂静的密室里显得尤为清晰。
这或许,便是卫韫与他的父亲卫昌宁之间,最大的不同。
卫昌宁一生安分守己,身为庶子,便只在那样一个偌大的家族里,作为渺小的一粟,从不越距,从不张扬。
这便是卫韫最厌恶他的这位父亲的地方。
可卫昌宁,却敢为了他,在那样混乱的境况下,冒死赶去卫家祠堂,篡改宗谱。
卫韫对待这位父亲,向来是复杂的。
但那许多曾经囿于每一个深夜里,如噩梦一般出现在他半睡半醒间的所有苦痛往事,到如今,再一次一帧帧地堆叠在他的脑海里时,却好像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两个牌位最终被摆放在了大厅里的两个主位上。
谢桃在拜堂的时候踩到自己的裙子,差点没摔了,幸好邵梨音和卫韫的反应都很快,及时地拉住了她。
因为头上拢着一层红纱,所以谢桃当时根本看不清周遭那些观礼的人的面容,她只能听见他们热闹的议论声。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导致谢桃被扶回房间里的时候,脊背还有点僵硬。
头上戴的发冠和步摇有点重,谢桃干脆靠在床柱上,然后鼓起脸颊,吹着红纱的边角玩儿。
一直守在旁边的邵梨音今日换了一身桃色的衣裙,终于也梳了女子的发髻,站在那儿,便是一个清丽的少女。
“梨音,露馅在哪儿呀?”
谢桃想起了那只日渐发胖的圆滚滚的白罴。
“在后院。”
邵梨音答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那张向来少有情绪的面庞竟也忍不住添了一丝笑意。
“今日是大人与夫人大喜的日子,卫伯给露馅也绑了一朵红绸花,它可喜欢了。”
???
谢桃想象了一下露馅身上绑了一朵红绸花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
但是……
屁股好像硌得有点疼……
谢桃往床榻上摸了摸,磨出来一把桂圆花生。
她眨了眨眼睛,干脆就坐那儿开始剥花生,吃桂圆,还时不时地给邵梨音递。
但邵梨音没敢吃。
和邵梨音说了一会儿话,谢桃又吃了几块糕点,最后她索性把红纱掀起来半边,直接坐在桌前吃吃喝喝。
卫韫回来的时候,谢桃已经吃撑了。
她听见推门的声音,又见卫韫掀了帘子走进来,她就连忙站起来转身往床榻那边跑、
“谢桃。”
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卫韫此刻的嗓音听着便要更加清冽低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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