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个地方。”胤禟将她抱上马,甩起马鞭扬长而去时对不远处的小李子如雪说道,“你们且先回去罢!”
“阿禟,我们去哪?”和暖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马脖子上的衿璎铃铛叮叮作响几乎把芸熙的话湮没。
手拉缰绳的胤禟微笑着低下头来,将带着他温暖气息的吻覆了下来。
“我们去灵隐寺。”
一吻之后,芸熙的身子软软的靠在他坚实而稳妥的胸膛中,听着风声,听着他胸腔内有力的跳动声,仿佛听到了他心中的声音——
“爷要去求了佛祖,在那三生石上刻下名字。”
灵隐寺。
下马看着寺院山门,芸熙不禁赞叹:“难怪叫灵隐寺。这样的风水宝地,佛祖都会停下匆匆脚步驻留吧。”
芸熙和胤禟到灵隐寺时,已是黄昏。
远远看向山中,山色有些暗沉,泛起的白色薄雾弥散开来,寺院中的钟声悠悠传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沉下心来。
这时有个小和尚迎了出来,打量着胤禟和芸熙说道:“两位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胤禟上前回以佛礼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知小师傅可行个方便让我夫妻二人留宿在此?”
那小和尚笑了:“施主客气了。出家人本就以慈悲为怀,寺中有备好的厢房,二位施主请吧。”
寺中的厢房,自是十分简单的。
一张八仙桌,四把凳子,一张古朴架子床,便是这一屋的陈设。推门而入,豆大的油灯缓缓燃起,照亮了屋子。
胤禟回身道谢:“多谢小师傅。”
“施主客气。”许是有女眷在场,那小和尚的眼眸一直半垂,“因是寺中,只有斋菜,还望二位施主见谅。”
斋菜送来,胤禟接过食盘,谢了小和尚关上门对芸熙说道:“来尝尝?”
白菜豆腐,素鸡小拌,六君子,简简单单的三道菜,配上两碗白饭却让两人食指大动,吃了个盆干碗净。
芸熙见胤禟似乎格外喜欢那道六君子,抽出帕子替他擦掉嘴角的米粒说道:“若你爱吃,回京我下厨做给你吃。”
“真的?”胤禟俊眉挑起,笑的促狭,“自你怀扬灵之后,可是少下厨了。夫君对娘子的手艺,可是垂涎三尺呢!”
芸熙看着他的样子一阵好笑,忍不住啐他:“此刻若有镜子便好了,你便能瞧见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胤禟朗声大笑,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似是霸道又似傲娇的说道:“爷只在你面前没见识,又有何关系?”
芸熙浅笑暗道:他这样的男人,怎能让人不动心?
清晨,芸熙和胤禟是被山间的百灵鸟叫醒的。
小轩窗未关严,清风阵阵吹来,轻纱幔帐飘动,带来了寺中的袅袅轻烟。感受到这样凉爽温柔的风,芸熙闭着眼睛蜷在胤禟怀中浅笑:“阿禟。”
“醒了?”晨起胤禟的声音总是格外动听。原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加上一点早晨未用水润开嗓子的沙哑,格外让人脸红心跳。
“嗯。”芸熙的脸贴在他的脖颈上,睁开眼睛看着他一夜之间冒出的青色胡茬用手指在上面摩挲着,“我们去上香?”
胤禟闭着眼睛抓过她的手按在胸口,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带着一点邪笑:“清晨,你便这样顽皮,是不是想让夫君收拾你?”
胤禟的肩膀极宽,双臂健壮将娇小的芸熙困在怀中时,身上温暖的香气扑鼻而来便让她一阵沉醉。伸手娇笑推开他,脸上绯红道:“不正经。寺庙中,岂能做这样的事?”
胤禟见她不禁逗,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将手伸入她的腰下说道:“做什么事?”
这人,真是再坏也没有了。
……
大雄宝殿。
清晨的灵隐寺,山门刚刚打开,青烟袅袅中宝殿略显的有些虚实不分。芸熙接过旁边小和尚递来的三支香静静点燃,跪在了佛前的蒲团垫上。
恭敬上香,然后双手合十默念着心中所想,芸熙的样子极为虔诚。
三叩首之后,芸熙起了身。本想张口与胤禟说话时,却见一旁的略显年迈的老和尚疑惑的看着她。
那老和尚,身材精瘦挺直,胡髯花白,身披与普通僧人不同的袈裟,脚踩僧鞋,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芸熙见他打量自己,疑惑的上下左右看了看自己,拉了拉胤禟的衣袖问道:“阿禟,我可有什么不对?”
“夫人装扮并无不妥。”那老和尚上前行以佛礼,“是老衲失礼了。老衲是灵隐寺的主持,法号慧明。恕老衲唐突,姑娘可否报上生辰八字?”
芸熙略一迟疑回道:“康熙二十七年六月二十日寅时。”
“难怪。”那方丈略一迟疑,看了看芸熙又看了看身旁的胤禟念叨着,“夫人身负异秉,确实稀奇。可世间之事,皆为双刃。若能明哲保身,或得一线生机。”
明哲保身?
芸熙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她有些拿不准方丈的话到底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胤禟听?到底要怎么明哲保身?
可当她想再追问时,那方丈却已经微笑离开。
胤禟看芸熙低头蹙眉一脸心事,忙开解道:“别听这些和尚的话,他们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嗯,没事的。”芸熙抬头笑开,“既来之则安之好了。我们上山转转吧。”
从寺院后门出去一路上山,旁边淙淙溪流淌过,溪水叮咚带来山风阵阵,却怎么也吹不走芸熙心中那片疑云。到底是让谁明哲保身?胤禟吗?
山顶,自然是风景此处独好。
这一天是阴天,没有阳光直射,头上如棉花糖一般的白云时而伸展,时而卷曲,看的人心头柔软。清风吹过鬓角,芸熙远眺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翠绿山脉,轻声说道:“阿禟,对于皇位,你可有什么打算?”
芸熙的声音极轻,轻的就如同山间最不起眼的正在抽出嫩黄芽丝的夕颜花。只是,这样重要的事情,她用这样的口气问出来,倒是让胤禟心中一惊:“芸儿?”
“我知道,你是没有这个野心的。”芸熙始终没有与胤禟对视,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只是,你的兄弟也没有野心么?”
胤禟略一迟疑:“自然是有的。只是,芸儿,你是指谁?四哥吗?我虽然素日与四哥亲厚,可…却也不及八哥。若是…我还是觉得八哥比四哥更适合。”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芸熙回身抬头看着胤禟,双手环在他精壮的腰身上轻轻蹭着脸颊:“若是让你置身事外,你肯不肯呢?”
“置身事外?”
今日的芸熙,因为在寺院中上香,并未将头发用贵重的金银发簪挽起,而是将一头青丝以丝绳松松系住,又在鬓边簪了一朵山间不知名的小紫花,晨光下,一头发丝柔顺垂着,发丝随着清风吹起,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胤禟低头便能闻到她发上的香气,伸手摸着她的发爱不释手道:“爱新觉罗家的男儿,本就是为了那把椅子而生。我们一切的努力,都不过是为了的得到那把椅子。如何置身事外?”
“更何况。”胤禟的话顿了顿,“皇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既然都是个争,我为何不站在一个自己真正敬佩的人这边?”
是啊,他的骨肉里流着的是爱新觉罗的血液。让他如何置身之外?
自古君王之路,从来都是布满荆棘,洒满骨肉同胞鲜血,你死我活的事,他比她更了解。
罢了!
芸熙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勾起嘴角仰起头对他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在你身边。”
第64章 6.13晋|江独家首发
胤禟双手捧起她的俏美脸蛋,笑的恣意邪魅:“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多赚银子给你买花衣服。”
芸熙被他逗的噗嗤笑了出来,双手越发环紧了他的腰身啐道:“没正经。”
这时,两人似乎听到了一阵风吹过铃铛的清脆叮叮声。二人几乎同时抬头向远处眺望,寻找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
“在那!”芸熙脸上扬起兴奋笑容,手指着不远处的吊桥说道,“阿禟,你看,那有锁同心锁的!”
顺着芸熙的手指,胤禟果然看到了两山之间的一座铁索吊桥。
走近才发现,原来那桥的两边被人挂上了大大小小不同的风铃,风铃的下面还悬挂着一个小木牌。
这在现代是最常见不过的了。几乎每个景区都会弄上几棵树,或者一条桥,廉价的卖出那些或是精美,或是粗糙的心愿牌。
芸熙从来不信这个,所以便没有做声。
可胤禟却破天荒的撇下芸熙跑到了桥边。桥边坐着一个正在闭目打坐的老和尚。那老和尚似是入了定一般,对周遭环境的一切变化都是充耳不闻。
那老和尚身前,放着一块粗布,布上放着风铃,旁边还摆放了纸笔。
许是感觉到了身前有人,那老和尚睁开眼睛开了口:“施主若是想许愿,自取便是。”
不要银钱?
见到胤禟二人脸上略显诧异的表情,那老和尚笑开舒展了眼角的皱纹:“出家人,若心存贪念,岂能六根清净?老衲只希望二位有生之年,能回来还一次愿。若还能回来,便说明施主心愿达成。便也是老衲的福报了。”
胤禟拿起两个风铃,回以佛礼笑道:“一定会回来的,多谢。”
拿着风铃,芸熙拿起旁边的笔沾上墨水几乎没有犹豫的在木牌上写上了平安两个字。
若能平安归来,便是她与胤禟最大的福报。
“写好了?”胤禟略显诧异,想要侧头去看她写的什么,却被芸熙娇笑闪过对着他眨眨眼睛,“不许偷看。”
胤禟身材高大,见她那般遮遮掩掩便更起了好奇心,长臂伸开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强行将那木牌抢到手瞧个究竟。可芸熙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身子一闪跑到吊桥上娇嗔道:“哪有你这样赖皮的人?人家不给看,你便似那强盗一般要生抢了去?”
说着,便蹲下身子将那风铃系在了绳索上。
胤禟一边在木牌上写着什么,一边看着芸熙笑道:“你这妮子,好伶俐的一张嘴巴。想当初,爷算是被你骗了。”
芸熙疑惑:“我怎么骗你了?”
胤禟收了手上的笔墨,不紧不慢的对着木牌吹了吹,然后学着二人初次见面时芸熙一脸英雄就义的样子说道:“啊吧啊吧啊吧。”
看到他的样子,芸熙便再也忍不住,笑的眼角挂泪:“再没人比你更坏了。”
“所以,爷当时还以为娶个小聋子回家可以耳根清静些。”胤禟故意仰头长叹走到芸熙身边,垂着眼皮皱皱鼻子说道,“你不让我看你的,那你也别看我的。”
小气鬼。
胤禟蹲下身子将自己手中的那个风铃与芸熙的那个牢牢的系在了一起,反复确认之后才起了身。
“走吧。”胤禟起身抓过芸熙的手,“我们去桥对面看看。”
芸熙却挣开了胤禟的手,张开手臂撒娇道:“背我。”
看着长长的吊桥,芸熙忽然想起了在现代时听过的一句话——
男子背着心爱的女子走过一座桥,便能在一起一生一世。
胤禟的目光越过芸熙看了看桥边坐着的老和尚,宠溺纵容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背过身蹲了下去将她拉在了自己的背上。
芸熙掩嘴嗤嗤笑着,搂着他的脖颈在他侧脸吧嗒亲了一下玩心大起:“驾!”
只怕这个世上,也就只有芸熙敢这样拿胤禟当马骑了。
当然,胤禟甚是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就在胤禟迈步前,微风吹动风铃,芸熙正好看到了胤禟那只风铃木牌上的字——
三生之约。
傻瓜。
芸熙低头忍不住嘴角的笑容,脸上晕起红霞,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中水汽滚动,渐渐氤氲成片。
……
待二人游完灵隐寺回到城中行辕时,已是第三天的中午。
外出归来,自然是要向康熙请安问候的。
一路走向康熙的院落,明媚阳光中渐渐有了温柔缠绵的管线丝竹声。
芸熙有些疑惑:“阿禟,今日可有宴席?”
胤禟又侧耳听了听,眉头不自觉的挑动了一下:“如果没猜错…宴席是假,送女人才是真。”
胤禟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芸熙便是再明白不过了。
康熙自诩明君仁君,最忌讳被世人扣上好色的帽子。可事实上……芸熙想到这次出门前瑾萱与她闲聊时说的话——
“人都说皇家人最薄情。可又有人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痴,我其实是相信的。可看皇阿玛对待后宫这些女人…我便又是不信的了。”
瑾萱说这个话时,话中的女人指的是八爷的额娘良妃娘娘。良妃娘娘因为出身卑微,在宫中即便为妃,也是安安静静,从不惹是生非。
偶尔与瑾萱聊起时,瑾萱话中也满是不解:她也曾听闻良妃娘娘早年间得宠的样子,可为何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在某一天忽然就变了性子?
今日想起瑾萱的话,芸熙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翊坤宫中宜妃坐在明窗下神情略显落寞的掀动茶盏盖子时的鲜红蔻丹指甲。
那样明媚的颜色,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却只能默默守在宫中。
“怎么了?”
芸熙抬头看着胤禟笑着摇摇头:“我想到额娘了。”
芸熙的话,让胤禟也是神情一滞。可随即摇头道:“皇阿玛是天子。”
院门打开,忽觉一阵清凉水汽扑来。
绕过假山,才发现原来这个院子中藏着一个泉眼。那泉水汩汩的向外冒着,像极了现代人造的喷泉。泉水淙淙在脚下淌过,便带来一阵清凉,让人不免怡情陶醉。
走过长廊,便见不远处的亭子内似有轻纱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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