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李唯,狰狞的表情忽然又变作了开怀的笑容,她伸出手描画着李唯的轮廓,近乎虔诚的说:“你看看你啊,幸好有你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控制我不听话的异人了。他为了你每一个我提出的要求答应的都是那么爽快,想都不想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哈哈哈哈。他为了你活下去只能求我的药,只有我八百年国祚的大周秘药可你救你的命,所以我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听呢,哈哈哈哈,你说如果我让他服断绝子嗣的药呢,他会不会也眉头不皱的喝下去?他会的!他只能听我的,所以他不立成蛟还能立谁!”
李唯啪的一耳光将得意大笑的夏姬抽回了地上,夏姬的笑声停了,懵懵的趴在地上。
李唯恢复了冷静,微扬下颌活动着手腕道:“我真是失态了,竟然跟你讲道理。”
夏姬阴鸷的眼睛望着走上来的李唯,直到李唯将冰凉的手指卡在她的颈间。
夏姬抬起脸,毫不挣扎的说道:“吕不韦,你敢杀我吗?你可以现在就掐死我,然后试试嬴异人会不会再全心全意毫无芥蒂的信任他的杀母仇人,来啊,动手啊 ,你敢吗?”
李唯微微摇头,冷笑道:“夏姬,我不下手杀你不是我不敢,而是我很清楚医治疯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再也疯不起来。”
“比如说,心死。”
李唯手上稍加用力,语气却更轻更缓:“你不是心心念念你的大周吗?那么接下来,我会说服秦王出兵洛阳,让人将周天子的棺椁从王陵挖出来,抬回来,然后捆住你的身体,蒙住你的眼睛,堵上你的嘴巴,将你关在一片黑暗的棺椁里,像出殡一样将你抬到前线,让你在棺椁中听到秦军攻入洛阳灭亡八百年周室雄壮的号角声,让你亲耳听到周室太庙的丧钟声。我会把你一路送入洛阳天子王陵,为你建一座衣食无忧却永远黑暗的活死人墓,为了子楚你得活着,但是与死也没有分别,怎么样,这样的送葬,你喜欢吗?”
“你敢打天子王都的主意!吕不韦你不要忘了,只有我周王室的秘药才能让你活命!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否则,无论异人怎么求我,我都不会给你活命的药!”
李唯笑道:“整个洛阳我都能打的下来,周王室的一切都将落于我手,我要你何用?你不给我要我可以亲自火烧太庙挖掘王陵,自己抢就好了,你说呢?”
夏姬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最有把握的威胁会变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怕了,真的怕了,仿佛火烧宗庙尽毁王陵,八百年周室的国祚都将在她的眼前烟消云散。
“你怕了。”李唯眯起眼睛,渐渐笑出了声,“你也有怕的时候,真可笑。”
“太傅开门,我进来了,我有话与太傅说。”门外拍门的声音十分急促,李唯听得出是子楚的声音。
“你进来。”李唯放开夏姬纤细的脖颈退后一步保持着肃整的姿态,让自己看起来不像那个疯女人一样狼狈。
子楚开门两步入内,看着凌乱的房内摆设和趴在地上的夏姬,一时间有些无措的对李唯开口道:“李……吕太傅,我刚从父王处得知了羋煜那里发生的事……”
“异人,异人他想让我死!”夏姬忽然抓住异人的衣袖,挺起身体向拉住救星般急声道,“吕不韦他掐着我的脖子,如果不是你进来,他会掐死我!他杀了青璃还要杀我,我是你的生母,他要我死,他要回了大周的根基你知道吗!”
子楚缓缓低头目光变得沉郁阴冷,他看着夏姬幽声道,“你难道,不该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妈,简直是我写过的最奇葩的人物。
我想求亲亲们给点营养液的浇灌喵。
第一百三十七章 理解
夏姬怔怔的看着子楚,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有话跟你说。”子楚侧过身对李唯道, “我们出去说。”
夏姬见他要走,不禁出口喊道:“异人……”
异人猛然回身甩开她,看着跌回地上的夏姬一字一顿的冷冷道:“不、要、碰、我。”
子楚拉着李唯一前一后的从偏殿走出来,对门外左师四丁道:“把夏姬带回西苑,看好她, 不准她跟任何人接触, 也不准她传递任何消息出来。”
李唯一言不发的任由子楚拉着穿过长长的回廊, 转入他的寝室。
“你要说什么?”李唯关上门,停在外室门口不再向里走了。
子楚一人走进去,从立柜中翻了一件衣裳拿出来道:“这是你入秋裁的新衣, 我让人放了两套在这里,换了外衣跟我入宫。”
李唯没有回应子楚,平声道:“你即将册封的正妻姬青璃被我当众勒死了。”
“我知道。”子楚垂着眼眸解李唯的衣带,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李唯按住子楚的手道:“不问我为什么?”
子楚的面色沉了下来, 抬头道:“她受命于夏姬, 要害十五。”
李唯狭长的丹凤眸中有惊讶一闪而过:“羋煜说他没有告诉你。”
子楚轻叹道:“从我得到羋煜使团被人投毒、赵姬母子已经遇害的消息时, 我就开始怀疑了。况且你不会轻易取一个人的性命, 姬青璃的死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猜到了。”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转到李唯身后将她的外袍慢慢脱下来, 低声道:“羋煜不想告诉我,不过是因为姬青璃背后肯定会有我生母夏姬,他以为我会为难。”
子楚自嘲的笑了一声道:“但是我比谁都了解夏姬, 她连为难的机会都不会给我。”
子楚将杏白的暗纹直裾衣袖从李唯的双臂上套过,合起前襟,双手从身后穿过,沉默着为她系上衣带。
“李唯,抱歉。”子楚系好了衣带顺势从李唯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低头靠在李唯背后用喑哑的声音说,“我不能亲手为你报杀父之仇,我……”
“你不必。”李唯转过身与他相对而立。
子楚垂着眼帘长睫翕动,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让李唯轻而易举的听到了其中的脆弱和愧疚:“如果你要她死,我不会拦你,真的,我也不会恨你,我不配。”
作为一个男人,他无法为悲伤的爱人处理掉间接害死她父亲的仇人;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手刃要毒害他孩子的歹人;作为一国太子,他甚至没有办法将杀人凶手的罪恶公之于众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最在乎的人,他最在乎的事,他都辜负了,他就是不配。
“我不在乎别人让她去死,甚至我心底也盼着她早点死去受到神明的惩罚,可是我自己,动不了手。”
“你不用因为她惩罚自己。”李唯抬起手认真的抚上他瘦削却完美的侧脸,她的神情仍旧平淡,但眼神却真挚酌亮,“她不在乎死,我们何必用她不在乎的方式去惩罚她,杀人不及诛心,她做了那么多恶行,伤害你也暗害别人,所以我希望她更痛苦而不是用死亡解脱。况且,如果她活着你可以好受一点,我可以让她长长久久的活在世上。”
李唯想,如果没有必然的原因,如果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没有人会对自己母亲的死心安理得,就算她做的再错。李唯来自未来,对于史书上庄襄王嬴子楚常年抑郁引起痼疾的英年早逝她不是不担心的,她想要杜绝一切让他不愿接受的事情,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到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代里,连子楚都失去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接受不了的。
子楚闻言怔怔的看着李唯,而后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他修长斜飞的英眉微蹙,露出心疼又欣慰的神情,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何其有幸可以遇上她,爱上她,他越是了解她就越清楚的知道李唯的强硬与绝不妥协,可她却为了他能够好受一点,在杀父害子仇人面前退让了。
“赵嬴,我不太舒服。”李唯靠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怎么?”子楚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惊到,赶快放开她询问,“身上疼吗?”
“不疼,但是坐了很久的车,我现在想躺一会。”李唯确实有些胸口闷痛,但是不太严重,她不想多说。
“姬青璃已死,我知道驷车长(王室族长)不久后知道会不依不饶,但我现在不想去宫里找芈蓁援手处理这些事,你一个人去善后吧。”李唯难得在大事面前任性了一次,靠着子楚她确实一下子就不想强硬的撑下去了,她杀了姬青璃,逼迫了夏姬,她真的很累了。
“好。”子楚说着把她打横抱起来,转过内室的屏风慢慢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他坐在李唯身边,低头温柔道:“我特别想念你,也特别想念十五。”
李唯合上的眼睫似乎有些湿润,她感到眼睛热热的,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没有睁眼,只是涩声道:“我也想……我很……自责,如果他怨恨我……”
“不会。”子楚将干燥温热的手掌附在她微湿的眼睛上,轻声道,“我在这里守着你,我们等十五回来。”
李唯去巴蜀一来一回又在路上转弯视察了铁矿,连日奔波确实很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左师四丁轻声入内,在屏风外小声道:“太子,秦王又秘密到访西苑了。”
“知道了,如以往一般,不要声张。”子楚从榻前的长案后起身转到屏风旁边,将一方写了字的白绢交给左师四丁道:“用宫中的信鸽传出去,立刻就传。”
李唯又睡了一刻钟便转醒过来,子楚见她睁眼就坐到榻边来,微笑道:“这是要再眯一会还是起来坐坐?我削了蜜桃和甜瓜,不酸,要不要起来与我一起尝?”
李唯坐起身,还带着一丝迷蒙,随手挽了一下头发道:“还未掌灯?”
“夏日里天还早呢。”子楚随手拿起小几上的扇子朝她扇了两下笑道,“你白日里跟夏姬掰扯错过了午膳,这会离晚膳还早,起来先随便吃点东西可好。”
李唯嗯了一声,才懒懒的换了衣裳,坐在铜镜前执意让手生的“梳头侍从”子楚给她束起头发,就听到外面内侍敲门的声音:“太子殿下,老奴扰了您与太傅商议大事,实在是大王来了怠慢不得,请您和太傅速去前殿迎接王驾!”
作者有话要说: 窝囊的嬴柱在夏姬的蛊惑下来兴师问罪了~~~
今天看到了好多亲亲的流言,我超级开心,原来大家还在,我还以为前一阵子断更大家都离开我了呢。真的是超级感动,明天回复大家的流言,真心谢谢你们的陪伴。感谢在2019-12-19 00:16:10~2019-12-19 23:5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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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兴师问罪之后
太子府正厅内, 身着玄黑金丝长袍,头戴墨玉秦冠的嬴柱坐在主位, 即使衣着低调气度也远比当日唯唯诺诺的太子时强得多, 他看着厅中下拜的子楚和李唯,态度冷淡道:“子楚,你还问孤为何前来,堂堂太子府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孤要是不来还不知要出什么更大的事!”
子楚垂首不卑不亢的笑道:“父王说的哪里话,太子府中不过处理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妾侍,父王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高大虚胖的嬴柱在老内侍的搀扶下起身, 行至案前薄怒道:“你当初请孤的诏命要册封为她为太子嫡妻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不是‘小题’了吗!”
嬴柱叹着气, 手指只想指出急怒道:“你呀你呀,你克制你是我大秦的太子!请王诏不是小事!当初是你要抬举姬青璃让她做正妻, 孤依了你盼你好生为赢氏王族开枝散叶,你现在又说她是侍妾,想要的时候就要,不想要的时候就弃置一旁,你把孤的王命方在何处了!你现在还是太子,等你坐上了孤的秦王之位在为所欲为也不晚,着什么急!真不知道当年父王怎么那么着急立你为嗣!”
嬴柱这话说得很重,明里暗里已经在说子楚无事王命僭越法度,对秦王心有不臣,往深里想甚至能够听出一丝更换储君的意思。
“父王此话,儿臣断不敢任。”子楚跪地行叩拜大理道。
嬴柱负手长叹一声转向一旁躬身行礼的李唯, 拍手道:“吕太傅,吕太傅!孤当年感念太傅对吾儿有救命之恩,亦想太傅当年义商之名名扬山东,定可以在吾儿身边时时规劝,循循善诱,本以为此乃嬴氏大幸,秦国大幸,可是如今……哎,太傅令嬴柱失望大矣!”
“臣有负王恩,请吾王降罪。”李唯也跪了下来大礼而拜。
嬴柱一副十分不忍的样子,在厅内来回徘徊了两圈,最后好像终于拿定了主意,指着子楚道:“你原是要立姬青璃为正妻的,而今太傅刚至就不经法理审讯私动刑罚绞杀了姬青璃,这便是对秦法大不敬!你往日说秦法为本决不可动,怎么到了太傅身上就护起短来了?罢了,孤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知你与太傅感情亲厚,若真以秦法论之你必不愿,如此便让太傅卸去官职,离秦去吧。”
子楚听了嬴柱的话挺直了上身道:“父王之言儿臣不明,子楚并非违背秦法袒护太傅,”
“子楚,孤是为吕太傅好,倘若今日孤不作决断,驷车长明日就会带着一般王族宗亲前来兴师问罪,到时候你怎么说,到时候你那什么说,你那什么护得吕太傅周全?孤都是为你好!”
子楚抬头,俊美的面容上是毫不通融的坚毅:“父王若是对儿臣好,必不会逐先生离秦。”
“你,你这,你这冥顽不灵的竖子!你要气死孤!”
嬴柱确实气的不轻,喘息中都带出“呵—呵—”的杂音,他指着旁边的李唯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如今对吕不韦已经到了言听计从不问是非的地步,若他还留在你身边,这秦国迟早要成了他说一不二的地方,你怎能对得起大秦嬴氏的先祖列宗!他可以不问缘由就怂恿你杀妻,那日后呢?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今日来得及时,他连你母亲都要亲手杀了!”
“吕太傅差点亲手杀了本宫?本宫自己怎么都不晓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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