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小姐为此自豪,她甚至可能成为家族里最早继承名字的大恶魔。
“啊,亲爱的。稍等。”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达特妮斯大人是嗓音是进食后特有的沙哑:“我处理一下吃完的东西。”
“好的。”
恶魔小姐点点头,下一秒,幔帐里就抛出一具面色青灰的男性尸骨。
这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是成年魅魔们每天都会上演的日常,而她成年之后也会学习着这么做。不如说,此时的恶魔小姐期待着,成为成熟强大的魅魔。
就像族里那些崇敬着达特妮斯族长的后辈一样,幼崽期的恶魔小姐用鄙夷而冷漠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地上的雄性尸体。
——然后她如遭雷劈。
死去的,满脸惊恐的,衣不蔽体的东西——正是几小时前在地狱之门单膝下跪的狼族青年。
他曾捧着大把的玫瑰对另一个衣着整齐的姑娘宣称爱意,如今却死在了魅魔的床榻上,脸色青灰,眼睛浑浊至极。
小恶魔手里的书,尽数滚落在尸体身上。
那是她第一次鲜明了解——“成熟的魅魔”,做着怎样的事。
“怎么了,亲爱的?”
达特妮斯穿着轻纱掀开帘帐,就像她以往所做的那样,伸出白皙的手掌——那双手曾被无数雄性憧憬的捧在唇边亲吻。
“来吧,向我展示你今日所学的。”
“……大人,您似乎做了一件不好的事……”
小恶魔一步一步往后退,忍不住的发抖,“他,他今天才向他喜欢的姑娘求婚……”
“是吗?”达特妮斯笑笑,“那重要吗?”
“是他自己疯狂的追上我的车驾,发誓要向我献出全部啊。”
达特妮斯仍然伸着手,语气柔和:“好了,别在意这些小事。亲爱的,向我展示你所学的。”
小恶魔摇摇头,向门口又退远了一些。
“唉,我明白你的困惑。你也到年纪了,不是吗?”
达特妮斯皱眉,但并未动怒。她招招手,让一旁的仆人拖走地下的尸体——就像处理什么垃圾,语气柔和地解释道:“的确,我们的进食方式被很多异族所不齿——尤其是光明阵营的种族。”
“但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固定的生活方式。别魔可能依靠吸血、做法、杀死人类来增强力量——而我们只不过是通过这种有些羞耻的方式而已。”
“事实上,没有什么好羞耻的。除了光明阵营那些禁欲至极的天使,谁不会做这种事?这是种族繁衍的必要性。”
恶魔小姐并未动摇。事实上,她心里越发不寒而栗。
“我不是……我没有觉得,通过做这种事增强力量羞耻。但是、但是……”她语气里带上了一抹恳求,“做这种事的对象,难道不应该是特定的范围吗?因为我们可能会伤害对方,所以,所以,要尽量去寻找敌对的雄性、品德败坏的雄性、没有——没有伴侣的雄性、没有向别的姑娘奉献爱意的雄性,因为狩猎他们会破坏别魔的幸福——”
“天啊。”
达特妮斯轻声说,眼神复杂得小恶魔看不懂:“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你是个魅魔,亲爱的。不管怎么否认这一点,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魅魔。”
“有选择的挑选对象?有节制的做|爱?放过每一个可能爱上别人的雄性?”
族长漂亮的手指,隔空点着小恶魔心口的位置,“你疯了吗?当同族里的别魔都在努力修炼,肆无忌惮的增强着自己——你要成为落后的那个?你要成为最弱小的那个?你希望——”
“你希望连名字都没有,成为一个失去意义的废物?”
恶魔小姐颤抖着往后退。
“过来吧。”家族里对她最好的长辈说,张开柔软的怀抱,“我愿意原谅你错误的思想,让我教导你,你会改正这份软弱的念头的。”
她一直后退着,狼狈的撞到了门框。门外是漆黑而没有尽头的走廊。
“不。”
恶魔小姐咬咬牙,狂躁的扯下家族发放的脚环与手环——她从出生起就一直佩戴着,为了修炼柔韧性与步态——
“我的力量,才不会建立在破坏别魔的幸福上!就算——就算我一辈子都没有名字,也不可能成为你这样的东西!”
她毅然选择了离开,离开安排好的锦绣前程,闯入房间外未知的漆黑。
虽然直到今天,恶魔小姐仍未成功——但她并不后悔选择这条路。她一刻都没有后悔过,后来家族里那些魔的变化也证实了这一点。
最关心自己的族长开始保持缄默,提起她会频频点头的长老会露出厌恶的表情,那些曾崇敬自己的后辈、羡慕自己的同辈、爱怜着摸自己头的前辈——纷纷投来鄙夷嘲讽的目光,就仿佛她是个傻子。
也许恶魔小姐的确是个傻子,但那种仅仅因为自己拒绝一种生活方式,就丧失的“亲情”——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现在的恶魔小姐拥有一个还算关心自己的姐姐,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个暗恋的对象。虽然还没有成为拥有名字的大恶魔,但她认为自己的生活棒极了。
比起百年前那个嚎啕着冲出房门的小魅魔,她现在的生活更棒,嗯。
【如今】
“呵,说起来,你也好久没回来了……哎呀,真不好意思,你看我,都乱了辈分。”
某只坐在长桌靠后方位置的新晋魅魔掩唇一笑:“姐姐比我大了一整个辈分,却连名字都没有,实在不好称呼呢。”
“直接说‘你’,希望姐姐别介意啊。”
啧,又来了,这种开胃菜一样的嘲讽。
恶魔小姐“当啷”一声将手里的银叉砸向盘里。
“你特么叫谁姐姐?”她冷笑道,“你再试试看?”
性格软,似乎很好欺负的恶魔小姐,只有处于这座令人窒息的大宅里时,才随时像个预备点燃的火药桶。
——这个情景十多年前就上演过,只不过当时出言挑衅的对象是另一只魅魔,如今已经坐在了比恶魔小姐靠前的位置。
如今,她投来嘲笑的目光。
家族里有一条定理——无论你是什么样的魅魔,只要嘲笑挖苦那个离经叛道的傻子,就绝对会赢得同胞的尊敬与赞同。更何况,连长老们都对其持默许状态。
恶魔小姐已经十二年没有参加家族宴会,一直说她坏话的那些魅魔们都有些索然无味了——她们忍了很久,终于等到今天。
要知道,挖苦嘲讽当事魔,还能看着对方满脸隐忍的模样,那种成就感着实与背地里暗搓搓的议论是不能比的。
但他们遗忘了一点:这是十二年后。
已经不是那个小恶魔砸盘子后气到眼红,画法阵攻击之前却被对方抢先扭住双手的年代了。
恶魔小姐的银叉在盘子上砸出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当啷”声,她本人却并没有从座位上弹起,而是双手抱臂,再次发出镇静的警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挑衅的魅魔嗤笑:“无非是个混到现在连名字都没有的……”
恶魔小姐嗤笑一声,只说了一个字:“去。”
而她座下的白鹿就像听到了什么军令,迅速吞下嘴里没嚼完的牛肉,站起身,甩开鹿蹄。
下一秒,他几乎是闪现在那只出言不逊的魅魔身后——附近魔只感受到“呼呼”的风声——白色麋鹿轻盈的抬起蹄子,一个前踢就将还在愣神的魅魔踹进她面前的餐盘里。
这只魅魔很讲究饮食,她的盘子里只盛了一口薄薄的汤。如今她精致的妆容、细心打理的头发——尽数泡进了菜汤里。
魅魔:“咕咕咕呜!”
众魔没反应过来,盖因为那头白鹿还十分人性化的扬起前蹄,死死按着她的背部,防止后者从汤碗里挣扎出来。
——简直就像什么熟练的流氓打手。嘴里叼着牙签的那种古惑仔头头。
恶魔小姐用余光瞥见坐在首位的长老脸色开始发黑——今天的家宴达特妮斯没有出席,这位长老是主事魔,于是她抬抬眼皮:“行了。”
白鹿听话地收回蹄子,顺便叼走了那只魅魔桌子上的唯一一块干粮——牛角小面包——步伐优雅地回到恶魔小姐身边,重新慵懒地趴在她腿旁。
恶魔小姐拍拍他的脖子,以示奖励。后者温顺地用鼻子蹭她的掌心。
餐桌上沉默了挺久,不知是谁小声咕哝道:“家宴不准带宠物,这是犯规……”
恶魔小姐僵住了。毕竟私带一只天使参加家族宴会,她还是有点心虚的。但恶魔小姐打量着周围——花枝招展、颜色各异的魅魔们,以及身后侍立的各色男宠——很快就找到了理直气壮的借口。
“能打,好看,还听话,这不是我的宠物。”她摸摸大公鹿傲人美丽的长角,挺胸抬头,将天使先生平日那副睥睨凡世的冷漠感学了个十成十,“这是我的男宠。哼,几百个里面最差的一个罢了,出门时我还挑了好久。”
知道对方在人间一宅十几年的黛西娅:???
不知内情的魅魔们:???
白鹿耳朵动了动,默默抬头看了她一眼。耀武扬威的恶魔小姐高扬着下巴,并没有发现这货若有所思的眼神。
天使先生:?男宠,那是什么?
“哈,别搞笑了。”坐在长老右侧第一个座位的女魅魔开口——她的位置说明,她是个在家族里地位很高的存在,就连黛西娅所坐的位置都略次于她——
“你还是个雏吧?”与恶魔小姐同辈,幼时被对方各种爆表天赋死死压制的达芙妮,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昔日对手的机会。
“雏鸟的臭味,我隔上三个叠加空间都能闻见。”
达芙妮放完狠话,就警惕地看向那头直起身的白鹿。她默默把桌前的汤盘推远了一点。
但白鹿倒是没有冲过来揍她,它只是温顺的把鹿角递给恶魔小姐的手心,钴蓝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长桌右侧第二位的黛西娅。后者之前一直无视着桌上那些魅魔的嘲讽,安静进食,直到恶魔小姐放出“我有100个男宠”的豪言(屁话)后,她才放下叉子。
天使先生一直密切注意着她,很快就发现这只擅长察言观色的魅魔做出了了不得的小动作。她勾过自己身后男宠的衣领,拽着他的领带,亲昵的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暧昧的整理着他的衬衫领口。
在魅魔的宴会,这种举动就像喝口水那么平常。
整理领口时,黛西娅向天使先生这里——没错,向一头白鹿递来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她可不记得有哪头鹿拥有与那天那位站在窗外下冰雹的天使,一模一样的蓝眼睛。
虽然心里因为这个猜测惊悚至极,黛西娅没有放弃支持自己的妹妹。那些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实在像虫子一样烦。
这是个示范。
……希望禁欲的天使能懂吧。
索性,天使种族并不是异族们印象里的“禁欲至极”,看看雷米尔就懂了——天使先生眨眨眼,在达芙妮结束嘲讽后,站起身。
后者警惕的看着他。脑子里疯狂反驳措辞的恶魔小姐还在愣神,但下意识的摸摸递到自己手中的鹿角。
角部传来对方掌心的温热,天使先生觉得有点痒。
他微微甩头,让自己从这份莫名的麻痒感中清醒过来。做过“主动递鹿角”的顺从动作后,表现得就像是得到了主人的默许——
众魔的视线里,美丽高大的白色麋鹿微微屈膝,一道璀璨的星光闪过。
白发蓝眼的俊美雄性站在那儿,收敛了天使的气息与过于冰冷的气场,就是一个过分好看的弱小异族。
他屈膝,弯腰,修长的指尖滑过恶魔小姐脖子上配套的黑色短项链,逐渐蹲下。他雪白的发丝代替刚才的鹿角在她掌心被动的揉散开来,而鹿角,是的,头顶仍保有修长美丽的雄性鹿角——却无害地轻靠着主人的腰部,微微戳动着她丝绸的礼服。
“主人,怜惜。”天使先生学着黛西娅男宠展示出的柔软姿态,费力地想着台词,“弱小,不擅长,说话。”
接下来他的演技就耗尽了,只能微垂着眼睛,躬身半跪在地上,头靠着恶魔小姐的膝盖。
为了伪装成黑暗阵营的弱小异族,天使先生变幻成这种形态时甚至有样学样的模仿旁边那些花枝招展的男宠,在自己过于凛冽干净的眼角上,添了一抹嫣红。
餐厅陷入了寂静。
连刀叉碰撞的声音都不再响起,身经百战的魅魔们纷纷陷入了石化。
作为“主人”的恶魔小姐,努力克制着不要原地发出类似鸡叫的声音,脑子里有一长串的烟花在爆炸。
大约五分钟后,黛西娅用残影——她手的残影——从自己包包里抽出了手机,开始疯狂拍照——而被天使先生的眼神重点针对,来证明“恶魔小姐有男宠”的达芙妮抖了半晌,忿忿从桌子上抽走一大叠纸巾。
“你等着!”她哆嗦着止住自己的鼻血,“我会找到比你这只更美的尤物当男宠的!这种东西都能留着不享用,你果然是个怂货——总之,先给我验验货——”
脑内还在放烟花,内心疯狂尖叫的恶魔小姐瞬间失去理智,抬手就是一把切肉刀投掷过去:“你想得美!”
她大声宣言——音量的大小与心虚程度和愿望强烈程度成正比:“这是我的!我我我我的男宠!睡上几千遍都不给你!”
继续装柔弱垂眼睛的天使先生:看来有必要搞清楚,男宠是什么意思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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