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政绥松开了她。
林悠悠睁开眼睛,有些怔忪,她看见白政绥仰着头,手捏在鼻子上。
“怎么了?”
白政绥斜睨了她一眼,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真要命!”
他的声音很小,林悠悠没听清,见他仰着头,不知怎么了。白政绥也没有再解释,他单手把她从桌上抱下来,抬手看了看时间,说:“我现在要去训练,一会儿下班后你等我一下?”
“好。”林悠悠答应了,又见他还捏着鼻子,“你流鼻血了?”
“没事,”白政绥推着她出了办公室,“我时间来不及,要换衣裳。”
他这样说,林悠悠不好再耽误他,也就没有再追问,跟他摇了摇手,走了。
白政绥换好作训服出来,章绍正等在门口,见他拿帕子在口鼻处擦了擦,随后拿下来时,帕子上的一抹嫣红分外醒目。
他吓了一跳,凑到白政绥面前仔细看了看,又没看出哪里不对,“师座,您伤在哪儿了?”
白政绥又擦了两下,发现不再流了,把帕子放进盆里,不紧不慢地说:“没事。”
“那这是……”章绍又看了看,发现白政绥是用帕子捏住鼻子,他疑惑,“……好端端地怎么上火了?”
他说完,突然想到刚刚看见林悠悠从办公室里出去,灵光一闪想到什么,笑意就有点绷不住了,“师座,您可别这么硬撑啊!”
白政绥一个眼风过去,章绍立刻闭嘴。两人出了办公室,在去训练场的路上,他又汇报,“师座,已经查过了,关年鸣确实是梁家养子,是梁市长老战友的儿子,很小就到他们家了,和市长的女儿青梅竹马。”
“梁市长女儿叫什么名字?”
“梁茵茵。”
白政绥眉心微蹙,真的有这个人。
“林悠悠呢?”
听他这样问,章绍忍不住露出为难的神情。白政绥让他去调查林悠悠,可他什么都没有查到,她的亲戚,朋友,读过书的学校,什么都没有,她所有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章绍寻思一番说:“师座,对林姑娘,您还是多留个心眼。”
“我有分寸。”
“是。”章绍没再多话,他想到另外一件事——白公馆刚打到师部的电话。
“师座,白将军回来了,他请您下班后回白公馆。”
两人这时已经到了一楼,白政绥刚推开军政大楼沉重的大门。
刚刚还泛着红色的天际已经没有了落日的踪迹,天色变得灰暗,似有风雪欲来的趋势,快要天黑了。
白政绥目光沉静,“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到家就给您来了电话。”
他轻轻哈出一口白气,略微思索一番,说道:“你先去训练,我很快就来。”
说完,他转身又进了大楼,上楼,到了翻译组门外。
林悠悠还在办公室里,李婉和张岩也在。
李婉先注意到他,立刻起身,“师座。”
白政绥进去,对张岩和李婉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林悠悠的位置旁边。她也站了起来,唤了他一声,“师座。”
他面上无甚表情,但周身冰封的气息有了融化的迹象,连眉眼间都隐隐有了笑意。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她的方向倾了倾,又靠近了一些才小声道:“我晚上临时有事,你一会儿下班不用等我。”
林悠悠咬了咬下唇,才应了一声,“……哦。”
她好失望。本来想晚上再跟他说上一说,也许他就会答应跟她回现代了,现在他不能来,不趁热打铁,这铁估计要凉了!
她勉强应下的模样,特别的乖巧可爱,又因为不太高兴,两颊还微微鼓起来一点。
看见她这小模样,白政绥的笑意又浅浅漾了起来。
很想,捏捏她的脸啊!
他眼角的余光瞥道办公室内另外两人,只得作罢。想了想,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一番,然后往她桌上一放,再拿开时,桌上留下两颗糖。
“很甜。”他说完,朝她微微扬了扬嘴角,走了。
跟来时一样突然。
“悠悠,”李婉见白政绥走了,凑过来好奇地问:“师长找你什么事?”
“嗯……就看看稿件怎么样了。”
看稿件?
说真的李婉是不相信的,师长的眼神根本半分都没落在稿子上好吗?由头至尾,那双好看的眼睛都没离开过林悠悠。她嗅出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氛围,但她不敢问。
冬天的天黑的早,白政绥训练完,天已经全黑了,他想到还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也就没换衣服,直接穿着作训服就回家了,打算回家再换。
轿车开到白公馆门口时,大门自动开了,平日里黑漆漆的小洋楼,今日灯都亮了起来。房子里有家人,才能称为家,白政绥坐在车里,看着亮着灯的小楼,眼神渐渐柔和,心里平添了几分喜悦,包裹着温暖。
他下了车,交待章绍和司机把车留下,他们可以直接回去休息,明天他自己开去师部,不用再来接了。
白公馆里的佣人王姨听见汽车的声音,早早就把门打开,见白政绥过来,立刻迎上前道:“少爷您回来了。”
“他在家?”
王姨在他手臂上轻轻捶了一下。
“他……我爹……在家?”
王姨这才笑着答道:“在,老爷下午就回来了,在书房,就等你回来吃饭。”
“好。”白政绥想了想就要往书房去。
“少爷,您要不先去洗澡?衣裳都还没换呢。”
“还是先去见他……我爹吧,免得他说我不分轻重缓急。”
书房内,白相魁正伏案疾书。他听见门开的声音也未抬头,手上也未停,待最后一笔落下,把笔放入笔洗中,这才抬眸看向来人。
自白政绥十岁之后,白相魁常年在外领军,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父子俩才会聚在一起,他们这又有快一年没见了,白政绥见他看过来,酝酿了一会儿,才叫了一声。
“……爹。”
白相魁把笔清洗干净,挂到笔架上,又拿了一旁的帕子擦手,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才说道:“前两日你带去东兴楼的,是哪家姑娘?”
白政绥轻笑了一下。
就知道他没什么事不会轻易回来。
“师部翻译组新进的职员,日英双语翻译。”
“家里是做什么的?”
白政绥斟酌一番道:“普通人家。家人都出国了,等安置好了来接她。”
白相魁并未多问。他看着长身玉立站在面前的儿子,心中倒是难得的生出几分感慨。原来连打雷都害怕的小不点儿也长大了,知道找姑娘了。
前两日听到属下汇报的这消息还有点惊讶,现在看看,儿子确实长大了。
那么他的亲事,也该跟他说一声。
“过了年你就二十五了,也该成家了,我帮你订下了梁市长家的千金,明日我在东兴楼设宴,请他们一家吃个饭,你们年轻人也好见一见。”
白政绥的神情渐渐凝重。
白相魁看了看儿子,说:“你先去换身衣裳,我们一会儿再谈。”
白政绥抬眸看向他,毫不犹豫道:“我不会娶她。”
白相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你想娶谁?那个翻译?”
“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梁家千金。”
“婚姻大事,一向由父母做主。我相中了梁市长的女儿,只有她,才有资格做我白相魁的儿媳。”
白政绥双手紧攥成拳,“娶妻是我自己的事……”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白政绥微微眯了眯眼,一字一句说:“白将军,属下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
白相魁看着大开的书房门,静默了一会儿,走回到书桌前拿起电话,“帮我接梁市长府邸。”
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道颇有几分喜意的声音,“喂,请问是哪位?”
“克远,是我……”
白政绥走出书房,神情立刻沉静下来。
他回自己房间洗了澡,换上黑色的夹克,围上围巾,戴了一顶鸭舌帽,连晚饭都没在家吃,径直开车到了粮库巷6号。
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却没有上去。
他抬头看向楼上的窗户。窗帘拉上了,微弱的光芒依然从里面透了出来。
抬腕看看时间,19:10。
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白相魁要他娶梁茵茵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来告诉她,可现在就在她家楼下,他又改变主意了。
白政绥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烟雾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袅袅上升。
事情似乎正一步一步地往林悠悠讲述的方向发展,现在看来,她所说的一起都是真的,那么……自己真的会在战争中死去……
白政绥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
如她所说,日初一郎是因为攻不下C城,才会想到暗杀自己。目前似乎还没有到他弹尽粮绝的那一步,可最近几天他安静得有点反常,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白政绥又深深吸了一口。
悠悠说起的她的那个时代,听起来很美好,可这个时候,他如何能跟她走?
白政绥夹着烟,任由烟雾摇曳飘散。他眯着眼怔忪片刻,随即把烟蒂踩在脚下,正要转身拉开车门,突然手背一凉,一个没有成团的雪球从他手背上掉落。
他抬眸看向对面,就见林悠悠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地,“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第27章 “你睡吧,我陪你。”
林悠悠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他身前,站定,微仰着头看他。
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自他身上萦绕。
林悠悠抬手揪住他的衣角,手指在柔软的皮质上摩挲。
‘你是不是想好了?’
她想这样问。
可她下楼时,刚好看见他要转身离去,情急之下她就团了个雪球扔过去。现在想想,他来了又没上去找她,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和自己走?还是决定不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悠悠缓缓低头,她怕自己猜中了答案,想问,又不敢,“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便装。”
闻言白政绥轻笑一声,而后抬头扫了一眼她的房间。刚刚还关上的窗帘,现在拉开了,一点微黄的光线倾泻而出。
“看见我了?”
她点点头。
格外乖巧。
白政绥揉了揉她的头发,发觉手上湿湿凉凉的,“头发还没干就跑下来了?快回去吧,别受凉了。”
“那你呢?”
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去吃点东西。”
“你也没吃?”
也?!
白政绥微微皱眉,抬腕看了看表,“都快九点了你还没吃晚饭?”
“我去了一趟石板桥,回来又洗了澡就到现在了,不过我买了回来,”她牵住他的手,“我们一起吃吧?上去一起吃吗?好饿~”
白政绥略微思索后便锁了车,任由她拉着自己,上了楼。
小屋的中央支了一个小桌子,桌子不大,中间放了两个小瓦罐,盖上了盖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林悠悠进屋后就到床边,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
白政绥认得它。
林悠悠从箱子里翻出两个圆形的,鹅黄色花边的小碗,边把箱子拉上边说:“你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白政绥过去帮她把箱子放好,依言洗好手出来,林悠悠已经给他装好了饭,正坐在桌边等他。
“快来吃饭!”
白米饭配上鹅黄色的小碗,再加上林悠悠笑颜如花儿一般,看上去真是粉嫩嫩的。
他的视线落在那小碗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去拉过凳子,在她身边坐下。
这桌子本来大小倒是适合,自他坐下后,立时变得像是一张小边桌,他坐下后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再配上面前那鹅黄色嫩嫩的小碗……
林悠悠抿住下唇,忍了忍才问:“你会不会觉得挤?”
白政绥摇摇头。
打仗的时候,比这更逼仄的环境都有,这点算什么。
他长腿一伸,直接伸到了林悠悠的身侧,“没事,吃饭吧,饿了。”他端起碗,看见掌心中的那一抹娇嫩的鹅黄,忍不住又拿近一点看了两眼,而后短靴轻轻敲了敲她的椅腿,“这是你带来的?”
“嗯。我怕过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哪儿买东西,就什么都带了一点。”
白政绥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吃饭吧。”
语气格外温柔。
林悠悠见他倒真没觉得不舒服,便放心地揭开小砂锅的盖子,顿时,满室飘香。
香菜的气味格外浓郁。
林悠悠买的是茄子罐,里面加了十足的香菜。
白政绥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
林悠悠手上拿着盖子,尴尬了。
她揭开盖子闻到香菜的气味,才想起她让老板加了香菜,可他不吃香菜。刚刚还热情地邀请人家来吃饭,结果可好,环境不理想倒也罢了,现在连这吃食也是人家不喜欢的。
“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我还让那个老板特意多加了香菜,我刚刚……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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