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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弱水千流

时间:2020-01-23 09:36:02  作者:弱水千流
  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看见何萍,当即礼貌地打招呼,七嘴八舌地说“阿姨好”。随后又压低了嗓子窃窃私语,很诧异:“松哥的妈妈真年轻,好漂亮啊!”
  “松哥的姐姐和妈妈长得好像,颜值逆天。”
  “这话说的,咱松哥本来就一大帅比,校草级人物,他姐他妈能不美吗?”
  “一家人都好好看哦。好羡慕……”
  来参加生日宴的同学们乐呵呵地说着话,随后便在佣人陈嫂的带领下离开了别墅客厅。吵吵闹闹的人声逐渐朝着花园方向远去。
  何萍款款走到一双儿女身前,站定,看了眼顾文松,表情有点儿狐疑地问:“你说你一个寿星,来了这么多同学朋友你不去招呼,拉着你姐在这儿嘀咕什么呢?”说着一顿,又看向温舒唯:“你们俩在聊什么?”
  顾文松:“聊我姐的男朋友。”
  温舒唯:“聊我给他的礼物!”
  姐弟两人同时回答,默契达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两道嗓音重合在一起,何萍一个字都没听清。她微皱眉,目光看看温舒唯又看看顾文松,“到底在聊什么?”
  顾文松懒懒散散吊儿郎当:“我姐男朋友。”
  温舒唯心跳如雷表情紧张:“我弟的礼物!”
  又是完全重叠的两个回答。
  何萍:“……”
  何萍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很平静地看着儿子和女儿,语气淡淡地道:“一个人回答就行了。谁来说。”
  温舒唯两颊发热手心汗湿,心跳扑通扑通,生怕顾文松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当即想也不想地便抢话,干巴巴一笑,摆摆手,答道:“没聊什么。我刚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小松了,是他喜欢的球星亲笔签名的球衣。他挺喜欢的。”
  顾文松嗤了声,嫌弃地瞥她:“别跟这儿加戏啊。我什么时候说很喜欢?”
  气氛破天荒般和谐有爱。
  看着女儿脸上活泼生动的笑容,何萍竟一怔,眼神有零点几秒的放空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头的温舒唯也愣了下,反应过来什么,灿烂的笑颜缓慢凝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深处的一丝尴尬和窘态。
  片刻,温舒唯习惯性把头低下去。
  何萍很快回过神,静了静,视线收回去,转过身,边往屋外走边说:“出来玩儿吧。前几天你们爸爸去延河出差,我让他买了当地的特产回来,一起尝尝。”
  轻盈的高跟鞋声音渐行渐远,妇人曼妙婀娜的背影消失于姐弟两人的视野。
  见母亲离开,温舒唯紧绷着的神经一松,鼓起腮帮吐出一口气。
  顾文松看她一眼,没好气道:“谈了恋爱还不敢让妈知道,还以为自己十几岁在早恋?”
  温舒唯瞪他,脱口而出地怼回去:“乱说什么,这不还没谈么。”
  怼完,空气莫名一阵安静。
  顾文松眯了下眼睛,目光暧昧几分,故意慢悠悠地拖长调子:“哦,‘还’没谈。”
  温舒唯:“……”
  温舒唯扶额,不想再跟这小屁孩儿瞎扯,静默几秒,摆手:“你赶紧出去玩儿吧,那么多同学都来了,你这个寿星一直不见人影可不好。”顿了下,轻声补充:“妈妈为了你的这个生日费了不少心思,一会儿记得去跟她说谢谢。”
  “你真觉得妈是为了我一个人?”顾文松忽然说。
  温舒唯奇怪,“你的生日,当然是为你一个人。”
  顾文松一副看二百五的表情瞧着她,几秒后,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不想跟你说这些的,纯粹是看那件签名球衣的面子。”
  “什么?”
  “刚才回来的时候经过花园,我进去看了眼。”顾文松说,“那些水果点心,妈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准备的。昨天晚上她还专门跑来跟我说,你很重视我的生日,一直在精心挑选要送我的生日礼物,让我今天收收性子,对你客气点。”
  温舒唯:“……”
  温舒唯愕然万分。
  “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记得我的生日。是妈很早之前就在提醒你,让你一定要记得日子,一定要记得给我准备礼物。”少年两手插在裤兜里,自嘲似的嗤笑一声,“妈为了缓和咱俩的关系,也真是煞费苦心。”
  “……”温舒唯难以置信,嗫嚅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
  顾文松接着又面无表情道,“其实何必呢,家里人都知道,你讨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
  温舒唯:……?
  “咱们就继续井水不犯河水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顾文松说完,一低头,余光扫过手上拿着的签名球衣,很淡地笑了下,“难得啊,你居然知道我这个弟弟喜欢的球星是詹姆斯。”
  温舒唯:“……之前进你房间,看到过很多他的海报。”
  “这礼物,还行吧。谢了。”顾文松一副风轻云淡满不在乎的语调,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去。
  突的,
  “小松。”温舒唯叫住他。
  顾文松站定,回头看她一眼,“又干嘛?”
  温舒唯沉默半秒,做了个深呼吸,道:“我一直都记得你的生日。就算妈妈不提醒,我也会给你准备礼物。”
  顾文松眸光突的一闪,没有说话。
  “另外。”她顿了下,语气转变为极不确定,“你之前说,十年前你看见有人在姥姥家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能忘了。你高考毕业吃散伙饭那天,爸妈都出差,他们把我送到姥姥家去了。”顾文松说。
  温舒唯:“……然后呢?”
  “我那天晚上很兴奋,趟床上好一会儿都没睡着,干脆趴在窗户上看星星。”顾文松说,“然后就瞧见你醉醺醺的让人送回来q。再然后,那个人就摁着你亲了。”
  “……亲哪儿了?”
  “这个没看清楚。”顾文松说着,还认真回忆了一下,摸着下巴眯着眼睛,“那角度,我瞅着像嘴,至于舌没舌吻就不知道了。”
  温舒唯:“……”
  温舒唯安静足足十秒钟才艰难地消化掉这条信息,默了默,皱眉说,“可你当时才几岁,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会不会是你在做梦?”
  顾文松耸肩,“你要不信,当面去问问那哥们儿呗。”
  *
  顾文松的生日宴结束,何萍留温舒唯就在家里住,温舒唯不放心姥姥一个人,拒绝了。何萍便让司机老杨送温舒唯回姥姥家。
  车上,温舒唯脑子里反复想起顾文松数小时前说的话,越想越觉心乱如麻。纠结片刻后,她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没响几声便接通。
  “喂。”听筒里传出一个字的回音,音色低低的。
  “喂……”温舒唯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先是一句客套的寒暄,“吃晚饭了么?”
  那头低笑一声,寡淡又散漫的语气,“这会儿十点半,你该问夜宵。”
  温舒唯一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之前想求证的话、打好的腹稿全忘得干干净净。心头莫名紧张,她咬唇,左手悄悄攥紧了衣服下摆。
  沈寂等片刻,没听见回复,便道:“什么事。”
  温舒唯沉默好一阵,支吾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哪种话?”他像隐有感知,刻意低声,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温舒唯脸一下红了,清清嗓子:“见面再说。”
  “好。”沈寂道,“明天下班之后在你们单位等,我过来接你。”
  *
  挂断电话的同时,沈寂车刚好开进小区。
  近来云城这边有冷空气来袭,大幅降温,军区借调过来出差的同事都利用周末时间外出采购衣物。沈寂懒得折腾,跟单位打了声招呼,今晚不住院子,要回云城这边的家里拿点儿厚衣服。
  沈寂云城这边的住处,在一个九十年代的小区里。地处老街区,周围房屋低矮,都是些老式建筑物,胜在生活方便,出小区不远就是个菜市场,白天时,这一带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房子原本是沈寂姑姑的,前些年姑姑的女儿嫁去了北方,姑姑担心女儿一个人远嫁受苦,便准备卖了云城这边的房子,到北方买一套,搬过去,陪着自家闺女。奈何姑姑家是间老房子,小区环境不好,周围一没学校二没地铁站,在网上挂了几个月也无人问津。
  老人急得团团转。
  那会儿正逢沈寂休假回云城。他得知这事儿后,直接掏钱就把房子给买下了。
  沈寂把车停好落锁,走出小区去买烟。
  今晚不知怎么的,小区旁的杂货铺关得很早,沈寂在大门口站定,看了眼落下来的卷帘门,只好转身走向菜市场,踏着步子,不紧不慢,准备穿出市场到另一条街的便利店去买。
  夜深露重,无星无月。
  起风了。
  整个菜市场里空无一人,连唯一的一盏路灯也坏了,漆黑而安静,只有风的声音,从这头到那头,把散落在地上的菜叶枯枝卷得四处翻飞。
  沈寂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忽然,听见夹杂在风声里的一阵脚步声。就跟在他后面不远处,极轻微,几乎教人察觉不到。
  他神色纹丝不变,两手插裤兜,长腿交错前行,仍是松散随意的姿态。
  两道戴着面具的黑影悄无声息紧随其后。
  前方是个拐角,几人加快步子跟上去,转个弯后再一看,狭窄巷道里空空如也,只有冷风空洞地吹——对方眨眼之间便消失了踪影。
  “……”两个黑影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瞬间警惕起来。放慢脚步,一边环顾左右,一边缓慢将手伸进外套内。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猛从侧方突袭而来,动作极快,刹那间便从后方死死箍住了其中一道黑影的咽喉。
  对方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壮汉始料未及被扼住脖子,无法呼吸,面具下的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使出浑身力气挣扎。
  “你们是什么人。”沈寂质问,手臂下劲锁死,眸光凌厉迫人冷进骨子里。
  壮汉声音都发不出,嘶声挤出几个音,说的英语:“要你命的人……”
  沈寂眯眼,顺手从这人的夹克外套里夺过一把短刀,胳膊一旋,直接把皮夹克翻起来罩住对方头脸,拽住他的头发狠狠往墙上一撞。
  面具壮汉痛哼一声,头昏眼花,反弹回来重重摔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相较牛高马大的壮汉,另一个戴面具的人身形则要矮小纤细许多。他手持利刃,半弯腰,眼睛透过面具上开的两个孔死死盯着沈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沈寂寒声:“谁派你们来的。”
  矮小身影不做声,飞扑过来就是狠狠一刀,身形极为灵活。
  沈寂侧身避开,凛目,顺势拽住矮个子拿刀的手腕往后一折。
  “……”矮个子面具人反应极快,抬腿蹬上对面的墙壁,整副身子呈三百六十度往后翻转一圈儿,借力卸力得以脱身,回身又是一刀。
  沈寂轻而易举再次闪过。
  就在这时,之前倒地的面具壮汉也爬了起来,又拿出一把铁棍,两人同时扑上去。
  两个面具人的身手极为了得,沈寂一打二缠斗几回合,一时半会儿竟分不出胜负。突的,他余光里看见巷道尽头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穿条糖果色连衣裙,脚踩小皮鞋,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似乎是某个和父母走散迷路的小朋友。
  夜深人静,四下漆黑,小女孩儿孤零零地站在暗色的光影尽头,画面阴森诡异。
  背光又隔得远,沈寂看不清那小姑娘的面容。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趁这当口,两个面具人再次举刀攻击。沈寂没了耐性,对方同时举刀刺向他头顶,他抬手,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钳住两人手臂,发狠一下劲儿,两人同时痛哼一声,武器脱手,被他一脚踹开。
  短刀和铁棍撞在一边儿的墙壁上,哐哐啷啷几声响。
  沈寂面无表情,拽起那个壮汉的衣领,抡起拳头正要往下砸,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嗓音,爽朗豪气笑道:“老三,这么多年没见,你这身手可越来越好了啊。”
  “……”沈寂闻声,眸光突的一瞬惊闪,动作也顿住。
  宋哥?
  他怔忡一刹,猛地回头抬眼四下环顾。
  周围空旷荒凉,夜风阴冷,哪里有宋成峰半点儿影子。只有那穿裙子的小女孩儿乖乖巧巧站在巷道尽头。
  沈寂电光火石间已反应过来什么,刚要回身。
  刺啦一声,刀锋滑下,他背部连皮带肉整个绽开一道血粼粼的刀口……
  沈寂忍住剧痛,眉拧成川,回身一脚把那偷袭的矮个子面具人踹出数米远,拎起刀正要刺过去,一阵巡逻警摩的警笛声却从不远处传来,很快便近在咫尺。
  两个面具人都受了伤,又意识到情况不妙,咬咬牙,搀扶着爬起来,很快跳上一辆倒在边儿上的摩托车夺路而去。
  “……”血越流越多,沈寂神色沉而冷,面容苍白,手扶墙稳住身形,抬头看。
  巷道尽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小女孩儿的身影。
  *
  次日下午,温舒唯刚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兜里的手机便响了。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眸光微跳,起身到洗手间将电话接起。
  “喂。”
  “在忙?”听筒里的嗓音低低的,沙而哑,带几分难得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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