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摆了摆手,连忙对赵昱道:“赵公子今日想玩这个?”
赵昱轻轻颔首,周围人的视线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荷官了然,很快便摇晃骰子,赵昱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然后试探地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小”的这边。
江公子在旁边道:“若是厉害的,还能靠耳朵听出骰子的大小,只不过我是没这工夫,向来只能靠运气,可惜我运气总是不太好。”
赵昱心想:也不知道他的运气是好是坏。
不说上辈子如何,这辈子他倒是事事顺利,普天之下能重来一回的人也只有他,应当是好的。
等所有人都下了赌注,荷官才揭开了罐子。赵昱的运气果然好,开出了个“小”。
赵昱抬了抬眉毛,十分享受旁边江公子的恭维。
之后他又下了几回,有输有赢,可最后算下来,反而还多了不少。周遭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纷纷跟着他下注。
赵昱的兴致彻底被勾了起来。
旁边的江公子不停拍马屁:“赵公子的手气实在是好,恐怕今日离开的时候,还能赢不少银子回去,来赌坊就是要靠运气,赵公子的运气可比其他人都好多了,不愧是……赵公子。”他本想说是真龙天子,艰难地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赵昱听这马屁听得舒坦,心中更加得意。
他心中想:若是今天真的赢了不少的话,就算是被闻茵发现了,他也不用怕。他可是赢了银子!
只是他的好运又好像到头了,这之后反而输的越来越多,赵昱带来的银子反而少了不少。
江公子闭上嘴巴,一句也不敢说了。
他试探地问道:“赵公子要不要换一个玩玩?”
“不。”赵昱抿紧唇,视线紧盯着骰子,“继续。”
荷官是个面相忠厚老实的中年人,闻言笑了笑,又继续摇晃骰子。
赵昱压了“大”。
最后开出了一个“小”。
看着赌场的人将银子收走,赵昱抿紧了唇,脸色绷得更紧了。
这不应当。
他方才明明都是赢的,怎么就输了那么多?
运气一事玄之又玄,谁也说不准,可赵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直觉向来好用,这会儿眉头直跳,显然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还想起了闻茵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闻茵在宫外见识的多,什么三教九流都见识过,也和他说过不少。关于赌坊,闻茵说过有能听声辨大小的神人,也说过赌坊里有各种各样出老千的手段。
这些手段,闻茵是不会的,可闻茵听说过,与他也说了不少。
赌坊为了盈利,也会控制赌徒的输赢。像是先让他们赢不少,然后等赌徒兴致高昂,以为自己今日运气很好时,再让他们输得越来越多,直到输光全部的银子。这样是最常见的手段。
赵昱恍然大悟。
自己是中了赌坊的计谋!
荷官又重新摇晃头子,骰子盒在桌前放下,忠厚老实的中年人又笑呵呵地对赵昱说:“赵公子买大还是买小?”
赵昱抿紧了唇,紧张地盯着他。
荷官显然见识颇多,并不被他的眼神吓到。反而旁边的江公子有些惴惴不安。
赵昱将剩下的银子拿了一半出来,压在了大的那一边。而后他对江公子叹气道:“若是这次还输,我就不玩了。”
江公子巴不得他不玩呢,连长舒了一口气,道:“时候不早了,那我带赵公子去吃好的。”
赵昱颔首,不无不可。
等荷官揭开盖子时,里头果然是大的。
江公子探头看了一眼,顿时失望不已。他倒是想要皇帝快点放弃,从这赌坊里出去,这会儿看见结果,不禁叹了一口气。
等赵昱将赢来的银子收好,荷官重新摇晃骰子放好时,等着他下注是,他收好包袱,道:“我不玩了。”
荷官一愣。
江公子也跟一愣,紧接着大喜过望,长舒一口气,连忙道:“那就不玩了,我还知道一家食楼的菜特别好吃,我带赵公子去尝尝。”
他说着,便带着赵昱从赌坊里走了出去,他们身后的护卫也赶紧跟上。
还没有出赌坊,很快便有赌坊的管事追了上来,谄媚地对着江公子道:“江公子今日这么快就走了?不留下来多玩一会儿。”
江公子看了他一眼:“下回再来吧。”
“还有这位赵公子,这位赵公子是头一回来吧。”管事说:“赵公子今日走的这么早,难道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怠慢了赵公子?赵公子头一回来,就不看看其他的玩法?除了猜大小之外,我们这可是有不少玩法。”
赵昱带来的银子在他眼中不算多,可也是不少的。
更别说他刚刚最后一把还赢了不少银子,这些都是在赌坊的计算之中,只等着将他剩下的银子都赢过来呢,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赵昱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不玩。”
管事:“……”
“赵公子是江公子带来的,可是我们这的贵客。江公子是常客了,我们也不敢怠慢了江公子,江公子平日里可从未走的这么早过,今日可是还没开始玩……”
“不玩。”赵昱说:“再玩下去,恐怕我的银子一点也不剩了。”
管事依旧笑眯眯的:“赵公子今日的运气可实在是好……”
“运气再好,也敌不过你们出老千。”
江公子刚想要说点什么,听到这话,顿时呆住。连管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赵公子说话可要谨慎一点,我们赌坊开了这么久,可从来都没有人敢来闹事的。”
赵昱冷哼一声,“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敢从我手里骗银子的。”
他还不高兴呢!
就算是意外之财,可到了他手里,那也是他的银子!
他这还没玩的尽心呢,就发现自己被骗了,哪里还能玩的下去,甚至连今日出门时的好心情都一点也不剩了。
若是放在京城,他早就已经大发脾气,只是碍着今日是瞒着闻茵出来,怕闹大了被闻茵发觉,才将自己的不高兴压下来。这放到平日,哪里还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
江公子失声惊叫:“你们出老千!?”
皇上说的话哪里有错,既然皇上说的是对的,他可是这赌坊里的常客,那之前是被骗了多少银子!?
管事脸色难看:“赵公子,说话可要注意些,你们没有证据,怎么能说这种胡话?”
赵昱冷冷地哼了一声,江公子比他还生气:“难道我之前来的时候,你们也都出千了?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回去告诉我爹一声,让他查封了你们赌坊!”
“这……”
赌坊的管事还想要说点什么,赵昱却不耐烦与他多说话,抬脚往外走去。
江公子急忙追上,又回头恨恨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等着!”
“江公子!赵公子!”管事脸色剧变,连忙招呼赌坊的打手:“快把人拦下。”
可赵昱身边的护卫又岂是吃素的。
那些人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就被他身边的护卫给拦住,反而是赌坊的打手被打倒在地。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少人都趁乱跑了出去。
管事脸色大变:“你们……”
赵昱的脾气总算是压不住了。他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亏的呢!
“我还不想与你们计较,你们倒是想来与我过不去了?!”
管事道:“赵公子这话可说的不对,是赵公子故意来捣乱,把我们的客人都给吓跑了!”
“我看他们跑了也好,省得留在这儿,连剩下的银子也被你们给骗光了。”赵昱冷冷地说:“先前我本来不想与你们计较,既然如此,就把之前从我这里骗走的银子还回来。”
江公子愤愤插嘴:“还有我的!”
与赵昱那点相比,他的银子才是多呢!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低,周围不少人听到,其他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管事脸色阴沉:“看来今日两位是故意来捣乱的了。”
“捣乱?你说我这是捣乱?”赵昱昂起了下巴:“这也叫捣乱,我看你是没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捣乱?”
他一抬手,身边的护卫便都靠了过来,赵昱伸手一指:“给我砸!”
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本来他不欲与这个赌坊追究,可谁知道这个赌坊竟然追着纠缠,还惦记着他剩下的银子。
安分了这么长时间,赵昱可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一时都感受到了上辈子做昏君时肆意妄为的感觉。除了闻英,上辈子可从来没有人敢压在他头上,敢对他说半句不是。这辈子,他安分了这么久,反而是多得是人想欺负到他头上了?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他指挥起来可半点也不心虚,谁知道这赌坊里骗了多少人,又害得多少百姓受难?他听闻茵说的时候,可不只是听了那些如何出老千,还听了不少坏事呢!
他是皇帝,要护佑天下的百姓,可百姓也有好有坏。
护卫们很快便与赌坊的打手打了起来。
这些打手哪里是镇国公府训练有素地将士们的对手,很快便不敌他们,躺在地上呻|吟连连。而赌坊里的其他人都因为这动静而跑光了。
赌坊管事脸色难看:“二位可知道这间赌坊是谁的?”
江公子昂起了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江将军的大名,小的当然听说过。”管事恶狠狠地道:“可江公子也要知道,在北地,也不是江将军一个人说了算,此次是江公子主动上门找麻烦,就算是江将军,那也要个我们主子一个交代!”
江公子险些气歪了脸:“是你们骗了我的银子!”
“江公子进这大门,可不是我们逼你进的。”管事说话间,赌坊后院又跑出了不少打手,这些人看起来比先前的打手还要厉害不少,与镇国公府护卫打斗时,竟然也没有逊色。
管事又看向赵昱。
赵昱被护卫护在后面,那些打手连他的衣角也没摸到,可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嚣张,他也气得不行。
他正要张口,外面却跑进来一队官兵。这些官兵出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管事冷笑道:“赵公子有什么话,那还是到牢里头再说吧。”
“就凭你也想抓我?”赵昱不屑地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赵公子可不是北地人,京城的人,手可伸不到北地来。”
而一旁的江公子却是面色大变,一时都顾不得气愤,满脸惊恐地朝着赵昱看去。
皇上该不会要在这儿暴露身份吧?
今日已经闹大了,他爹定然会生气,可要是让皇上的身份也暴露了,那可是比他在赌坊闹事还大的事情!
江公子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隐约感觉大难临头。
赵昱不理他,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新出现的这些官兵身上扫过,最后在管事的身上停了下来。他道:“你也敢抓我?”
管事不以为意:“赵公子恐怕不知道这些官兵是谁的人。”
“是谁?”
“镇国公。”管事得意。
赵昱冷笑道:“难道镇国公还是你们这赌坊的幕后黑手不成?”
“虽然不是,可镇国公却是最刚正不阿的人。”赌坊里的所有人都跑光了,管事也不藏着掖着:“镇国公奉了皇上的命令来到此地,今日开始,便从江将军手中接管了城中不少事务,如二位公子闹事的事情,便是要交给镇国公管。镇国公不管是谁的面子也不看,就算是江将军,我看也是不敢从镇国公手上抢人的。今日可是赵公子先找我们的麻烦,造成赌坊里这么多损失,赵公子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恐怕也说不过去。”
赌坊背景深厚,他当然也知道了两位将军间的弯弯绕绕。
两位将军先前僵持了那么久,只看昨日江将军服软,主动跟着镇国公去大宁乡劝百姓,而近日城中的事务都交给了镇国公,他便知道,恐怕镇国公在北地一日,江将军就要听镇国公的话一日。
赵昱面色不变,依旧冷笑:“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是谁?”
“我爹是镇国公!”
掷地有声!
振聋发聩!
在场官兵,赌坊打手,镇国公府的护卫,以及江公子,还有赌坊的管事,统统动作一滞。
扑通!
江公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还没松完这一口气,外面又走了一个人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轻薄的兵甲,乌发束起,容貌昳丽,可眉目冰冷,仿佛北地的所有冰寒都蕴藏其中。她脊背挺得笔直,哪怕其他官兵都是一身肃杀之气,可气势仍旧输了一截。
闻茵踏进门中,视线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在江公子身上停留片刻。江公子打了个寒颤,连忙缩起脑袋,不敢与她对视。而后她的视线又移开,落到了赵昱的身上。
赵昱:“……”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小皇帝这会儿也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闻茵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看着小皇帝,视线如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刮在赵昱的身上,令赵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闻茵慢吞吞地拖长了音,暗藏着怒火的声音阴沉,似裹挟着风雪,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谁的爹……是镇国公?”
赵昱:“……”
作者有话说:
皇帝:【老婆来了,快溜!.jpg】
第98章
一直到回到住处,赵昱都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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