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做生意也是要讲规模效应的,不说卖不卖得出去的问题,棉花种得太散了,跑几个村子可能只有一户在种,这一个村一个村的跑去找,实在是太费时费工了。
不惜工本的话,供她两人用的量是怎么也能收上来的。
“那就好,找个机会见见你的母亲,可以的话直接跟你父亲说,免得传错话。”林晨兴奋地交待她。
叶皇后却蹙眉不语,瞅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说?”
呃,好像是。
有点小激动,林晨直接把昨天想好的事一股脑说了,却忘了讲最重要的,棉花的作用。
她还没开口,皇后已笑道:“让我猜一猜吧。以你的目标而言,此物应是适合纺织。”
林晨点头,微笑,那当然。
那可是棉花!
“你如此激动,任务有望完成,全不似之前自暴自弃只与我说故事玩,想来是那棉花所织之布,与我朝现有之物全然不同,甚至能令我这个皇后得贤名,保后位?”
嘿,我之前就那么明显吗?修为不到家啊,看来那两世“幕后黑手”当惯了,编好剧本看着学生发挥就行,自己修炼得不够。
林晨反省,嗯,这一世看来要多亲身参与才行。
不过……这么聪明的小姐姐,真的有我发挥的余地吗?她表示怀疑。
“没有实物说不来,我先找个视频给你看,里面是最早的纺车和织机,你看看跟现在的是不是一样。对了,顺便把轧棉机和弹棉弓的图像先画出来,我不清楚你们现在对棉花的利用到哪一步,先画出来不急着做,等大家认识到棉布的好处,急着要更好的工具时再抛出去。”
飞梭要使用弹簧,这个朝代做不出来。珍妮纺纱机根据林晨的印象,好像原理不复杂,什么横的改竖的,找来工匠慢慢做,估计能做出来。
但是她现在用不上,那是棉布产出速度加快,棉纱供不应求时才应需而生的产物。她现在只是要做出棉布的实物并推广,让人看到好处。
至于纺车和织机的改进,可以等人们急需扩大生产时再推出,还能再收割一波声誉呢。
所以林晨连黄道婆系列产品都不打算做,以后再说,先弄最简陋的。
她和叶宝儿一起看视频,慢慢把视频中的图像画出来,再交给工匠去做。等叶父的棉花收过来,就可以直接用了。
叶皇后要见父亲很难,最终还是召母亲进宫,特别郑重其事地交代了这件事,强调与保住自己的后位有关,让她转告父亲,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待母亲走后,叶宝儿换了衣服,伏在殿内桌上出了会神,悠悠叹了口气:“被你说得心向往之,真想早一天织出实物,看看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
“往大了说,影响国运。往小了说,衣食住行之衣,上千年没有本质变化,硬是被它改了。”林晨笑着说。
她没吹牛。棉纺织业在晚清可是闹过大风波的。就算现代社会,这样需要高密度人工的工作,依然是解决就业问题的重要行业,一有变革往往就会引起不小的波动。
而棉花比之桑蚕的易种易得,又让棉布的价格适中,却又舒适透气,穿起来比麻布舒服得多。
《农书》中就说,棉“比之桑蚕,无采养之劳,有必收之效。埒之枲苎,免绩缉之功,得御寒之益,可谓不麻而布,不茧而絮”。
中国历史上,棉布到了元朝就成为夏税之首,一度还成立木棉提举司,专门征收棉布实物。相信在这个朝代也是一样,当老百姓和朝廷同时意识到棉布的好处时,就谁也无法阻止它的普及了。
黄道婆改进了棉纺织技术,历代为她立祠建庙祭祀。到林晨穿越之时,新时代的政府也建了她的纪念馆,永留史册。
现在,让叶宝儿以皇后的身份直接“发现”棉花的作用,开创棉纺织业。她就不信了,这样的功德加身,不求万世祭祀,保个皇后之位还不行吗?
叶宝儿也侧头一笑:“我若说,我这样积极推动,并非为了帮你完成任务,你可会生气?”
“不会啊,你这么坦白地跟我说,我反而很高兴。”林晨很喜欢她,叶宝儿从性格到气质再到为人处世的情商,都合她胃口,要是她宿舍里有这样的同学,一定会成为好闺蜜的。
其实论两世生活的年纪,她已经比叶宝儿大很多很多岁了,但是她坚持认为自己就是刚穿越的年纪,二十出头,不能更多了。所以这种喜欢是对闺蜜的喜欢,绝不是老太太看晚辈,绝不是!
偷偷叫她小姐姐,提醒自己年纪小。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积极起来了?”林晨可不觉得她是为了保住皇后的位置。她看得出来,叶宝儿是真的觉得烦。
就算用这种功德保住了后位,她一个无宠无子的皇后,到死恐怕都避不开其他后妃的觊觎与算计。等她们有了儿子,更是不得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儿看书,自由地发呆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听你说,它会改变衣食住行之衣,影响极大啊。”叶宝儿神往地捻了捻自己衣袖,想象棉布的触感。
“我知道民间养蚕有多难。到结茧之时昼夜不睡,劳累不堪。即使如此辛苦了,依然功亏一篑,白费了精力与钱财。棉花则不同,虽然也看天时,需费力,却与稻麦一样,总归多数时候能保证收成,数量又极大。如果百姓能种植此物以代丝麻,真正是要谢你了。”
噫,小姐姐果然是小姐姐,我没有看错人啊。
林晨一度惭愧起来了,她其实就想着保住叶宝儿的后位,还有完成自己的任务。
还没有人家觉悟高,关心的是黎民百姓。
在林晨看来,这个不想做皇后的皇后,其实才是真正母仪天下的人,可惜皇帝狗眼瞎了,不识人。
叶宝儿有责任感。在闺中时她未必有多悲天悯人,如果嫁给门户相当的富人家,她会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但嫁入太子府中,她对自己的要求就不一样了。
读书又给予她不一样的眼界,其实她确实是以皇后的身份来要求自己,自然而然地关怀起天子治下的子民。尽管这个天子是个混不吝的色胚。
算一算时间,林晨穿越这么久了,居然都没在皇后这儿看到过一次皇帝,也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给没什么过错的结发妻子。这么任性不肯约束自己行为的皇帝,一般来说在正事上也不怎么样。
走了一会神,就听叶宝儿催她:“你上次说到张翠山与殷素素流落海外,下面呢?”
下面要换主角啦。林晨偷笑。前面郭襄换成张翠山,叶宝儿已经抗议了一回,现在又要换了,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冬去春来,一部倚天讲完,叶父收的棉花也送到了京城。因为收得晚了,有些已被农人填充了衣物被子,所以比预想中的收得还要少些,但也够了。
同时,叶父也搜集了民间处理棉花的各种方法,按女儿的要求,做了实物,附了文字说明,一起送到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zxmomo”,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17 11:12:06
第45章
叶宝儿这个皇后做得很奇特。一方面, 连京城爱说八卦的老百姓都知道她是个不得宠迟早要被废掉的可怜女人,没见皇上每年都暗搓搓地搞事吗?还给自己爱妃用皇后车辇,几乎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不待见皇后。
另一方面呢, 她自己又坐得极稳。皇后该有的权力, 她一个也不放, 宫务处理得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她从太子妃做到皇后, 虽然各个妃子处她懒得插手,也从不暗中搞事安排卧底, 但各处办事的女官和宦官却被她抓得牢牢的。
外朝的老臣目前又支持她,皇帝一旦废后,这些屁用都不顶。但是一日不废,她在宫里就是说一不二的皇后。
所以,林晨原来以为很难的事情, 其实办起来一点也不难。叶宝儿都不用跟谁交代,直接让人把东西运进来了。
她老公, 那个景仁帝,棉花运进来两天了他都不晓得,直到他的某个爱妃仿若天真地问他:“皇后买了许多棉花入宫,会不会引来朝中诸公议论?”
那意思, 皇后太奢侈了吧, 大臣们不喷她吗?
这下提醒了景仁帝,气势汹汹地就来找皇后,心里暗喜:查实了就去废后,奢侈无度, 这下外朝也没有理由阻止他废后了!
叶宝儿正与林晨在偏殿, 拿了一包棉花,带着阿布和元宝一起研究中。
景仁帝闯进来的时候, 就看见雪白的棉花铺了一地,皇后带着她从家里带来的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侍女正抓了一把在看。
“皇后真是好兴致!”他冷了脸,为发火做铺垫。
“别踩!”
皇后的一声惊叫把他准备说的话都吓回去了,一只抬起的脚将落未落时吃了这么一吓,整个人往下一趴,跟在后面的太监又没拉住,就摔到了棉花堆里。
“咳咳,啊……嚏!”景仁帝生生被棉花呛出个喷嚏,大怒。
没等他发火,皇后先火了。
景仁帝在身边太监手忙脚乱的扶持下站起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皇后面沉似水的神情,不等他说话,皇后先跪下,大礼参拜,正色道:“陛下,民生多艰,种植不易。陛下当爱惜民力,不可如此糟蹋。”
说着,她还以万分沉痛可惜的眼神扫视被景仁帝踩了一脚又扑得散出去的棉花,看向景阳帝时又转为了谴责与坚定——坚定地劝谏,完全符合史书上所有规劝帝王的贤后的标准。
景仁帝是个好享乐的庸君,万幸此时还没堕落成昏君。所以他看到这种眼神就知道,他只有一个选择,也是本能地选择。
“朕知过矣。”
话一出口他就想扇自己,明明是皇后奢侈,他是来问责的不是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再度沉下脸,景仁帝这回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侥幸没被他踩到的棉花,绕到正中坐下,问罪于皇后:“先帝时宫内采购棉花填充衣物,为孝惠皇后所止,先帝称贤。如今皇后重开此例,意欲何为?”
叶宝儿劝谏之后一叩首,在景仁帝落座时就自己起身了,落坐于一侧——郑国礼制,帝后夫妻一体,二人之间规矩并不森严。叶宝儿从悟到丈夫只是好色开始,就把这些全读熟了,各种规矩用起来游刃有余,绝不落人把柄,硬是经常叫皇帝憋了一肚子气不好发作,越发不爱到她宫中来。
一边起身她还一边用意识快速与林晨把这得意手笔说了一遍。
林晨:“目标达成,给你点赞。”
此时听皇帝责问,她也不起身,只垂首道:“吾忝为皇后,不能于朝政事为陛下分忧,后宫妇人之事,总还是做得。此物在吾看来,将有大利于天下,故令吾父购入宫中,稍作研究。此妇人纺织女红之事,陛下日理万机,何劳烦忧。”
景仁帝又给憋回去了。
林晨在意识里给她概括:“你说了半天就是两句话嘛,我爹买的,没花你钱;各有分工,关你屁事。”
叶宝儿使劲掐自己大腿,差点没笑出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概括得太到位了。
她老公一脸吃到屎的表情,憋半天,站起来丢了句场面话:“朕便看皇后如何让此物利天下。”
“他跟你说走着瞧。”林晨说。
“那就走着瞧。”叶宝儿说。
这包棉花没有去籽。叶母告诉女儿,收得晚,大部分棉花已经去籽,他们不知道女儿要什么样的,所以收到的没去籽的棉花也没处理,一起给她送来了。
叶宝儿今天就专门拿了这包过来看。
叶父送进来的说明上写了,现在民间去籽还停留在用手剥的阶段。作为商人,他还专门说明,棉花虽然保暖极好,但不利推广,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籽难去。
费的人工太多了,价格下不去,穷人实在买不起。
“居然这么落后啊。”林晨嘀咕,她以为至少会有用铁棍擀挤的方法。这个方法根本不用造什么工具,就拿根光滑的铁棍在合适的平面上滚就行。
不过她不知道,任何看似简单的方法,在技术不被重视的时代,只能通过劳动人民的积累和灵光一现才会出现。有时候就算有人想到这种办法,也可能湮没在时光中,没有传播开来,只有身边少数人学去。
就华夏原来的历史中,据说这种去籽的方法,还是黄道婆回到家乡后想出来的呢,那可已经是明朝了。
这个时代棉花种得还没元朝多,棉布都没有开始织造,籽棉去籽的方法简陋一点,好像也很正常。林晨转念一想,高兴起来。
“这样好,我们先推广用铁棍去籽的方法好了。”
叶宝儿之前已经学过了,这时让人取来铁棍和平滑的捶石,分给阿布和元宝,一人一份,试着去籽。
果然,只用铁棍这么一挤,一次就能去掉至少五六个棉籽,比用手剥可快多了。
元宝已经欢喜地叫出来:“哎呀,这么简单的法子,我们怎么没想到啊!”
又不停嘴地说起来:“我记得小时候,村里有家人就种了一点棉花,收了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剥籽。我还去帮过忙,人家给了我一把棉花,我娘给我做了双鞋,塞在鞋里。那年脚可暖和了。”
就是剥得太累人了,好在种得少。也是因为村里人都知道难处理,没人跟着种。
当时要是有这个法子,说不定她自己家也会种一点吧。
“来,你们试试把这些剥出来,看要多久,累不累人。”叶宝儿吩咐着,自己停了手,带林晨到一边默默交流。
“为什么不直接把轧棉机做出来?”
“我们要掌握节奏。”林晨说。
叶宝儿不是很懂。
“唔,我给你讲了半年故事了,那些小说,你觉得有意思么?”
“有意思!”叶宝儿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林晨没买原著,用记忆和剧本提示着往下讲,远没有看原著小说精彩。不过叶宝儿还是津津有味,非常过瘾。
“上次说到新妇素手裂红裳,这阵子也没时间继续。”她很想知道张无忌跟赵敏跑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小说好看,除了情节和文字之后,节奏也很重要,你想想是不是?”
叶宝儿当真想了想,赞同。
尤其是断章的地方,常让人寝食难安,只想早早知道下面发生何事。
叶宝儿不知道,金庸先生修订过的小说是全本出版,断章其实不算什么。后来的网络小说写手,被骂成断章狗的比比皆是。
“节奏,我们做事也要有节奏。”林晨不知道叶宝儿在想张无忌跟赵敏,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送上门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求来的才是宝。你先把这种最简单的技术公布,顺势抛出棉纱棉布,收获第一波声望。最快跟进的肯定是商人,我不是让你爹买地种棉花么,别人就算注意不到,你爹可以带头啊,组织女工织布卖钱,别的商人自然会明白利润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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