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自己被选中作为祭品,按族规要和神女共赴巫山,成的云雨之事。
但意外的是,薛妙妙却违背族规,将自己私自放走,之后,便杳无音讯,山海难寻。
“此次来河间府,有何打算?”
薛妙妙捧着茶杯,呵了口气,“既然逃出来了,便要好生游山玩水一番,来河间府正巧参加一位友人的喜宴。”
“想必是冯国公府世子的喜宴。”尉迟恭一语道破,把玩着扇柄,“没想到薛大夫广交天下,令人钦佩。”
谦虚地辞让了一句,“只是偶然替冯世子治过伤,谈不上交情。”
看着尉迟恭掩盖在笑意底下的面容,让人猜测不透。
“薛大夫初到河间府,在客栈歇息多有不便,我府上客房众多,亦能招待周全。”
薛妙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多谢淳安侯款待,但我素来习惯独行,不受羁绊,还请见谅。”
微微一笑,表示默许,尉迟恭从来皆是很有风度,尤其是面对着如此可爱的女人。
执意不再久留,家仆将她送上船,目送那道纤瘦的身影晃悠悠划到对岸,尉迟恭渐渐露出一抹温润的神色。
这机缘,的确是天赐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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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国公府办喜事,排场隆重盛大,几内外张灯结彩,乎请来了大半个河间府的名流客人。
薛妙妙站在一群士族贵胄之中,倒是一派落落大方,气度上丝毫不逊色,不谦卑。
她凭借真才实学悬壶济世,不觉得会比这些达官显贵低贱多少。
但在旁人眼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的确是个异类。
入府介绍时,来客之中,不乏有杏林高手,上上一届太医院院史崔大人,就在受邀之列。
曾被奉为大国医,名声赫赫,众人礼遇有加,仿佛这样的场合,唯有如此身份才配得上。
可是遭受了怠慢,薛妙妙心态倒是很好,并没有觉得自卑,怡然自得地听从府中安排。
但由于主家忙着招呼客人,所以薛妙妙便被冷遇,晾在一旁许久,还没给她安排下一个位置。
此时国公府中桃花盛开,红色的喜节挂满树梢,丝竹悦耳。
吉时已到,新娘子的花轿有娘家兄长送轿,已经迎到了府门前。
见有一名大约五岁的红妆打扮的小姑娘前去迎接,扯了新嫁娘的红嫁衣袖子三下,这才引着下了轿。
凤冠霞帔,一身红艳艳的新妆,煞是喜庆。
而后迎花炮仗随之而起,炸开满地碎红。
新郎官儿先不能出面,由喜娘搀扶着,小童捧花站在左侧,一步三摇地婀娜前行,步入正厅,行三拜九叩的庙礼。
在场一些亲朋好友,便随之去观看拜堂礼,薛妙妙并没急着往前凑,便听得里面“起!拜!平身…”的唱腔传来。
等走完这一遭流程,送入洞房。
热热闹闹的喜宴充斥着喧哗喜庆,宾客归位,新郎新娘换装之后,就要起贺郎酒。
仍站在挂满火红仪仗的桃花树下,薛妙妙打算见过两位新人,道贺后便离开,吃不吃酒倒是无所谓。
有小厮模样的侍者过来,说是侯爷有请薛大夫过去,还在想这侯爷是哪位人士,一抬眼,就看见中央主桌之上,尉迟恭云淡风轻地笑着摆摆手。
他竟然也来参加国公府喜宴…当日却没有告诉自己,果然是老奸巨猾!
“见薛大夫站着许久,不嫌弃的话,就坐在这里好了。”尉迟恭指了指身边空着的座位。
本来是极不起眼的布衣平民,但经河间府最负盛名的淳安侯邀请,登时就地位不同了。
总不能一直站着,薛妙妙权衡片刻,半路逃走未免不太好看,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下。
如此,引来许多客人的目光。
这小大夫乃是淳安侯的故交,想必是有真本领的,淳安侯最爱才子,常一掷千金招募贤士,坐而论道,学问涉及各个层面,包括医理在内。
一对新人换装时,这酒桌上最是消息灵通、大谈八卦的地方,虽然是一众男人聚在一起,但也少不了各种小道消息。
对面而坐三十岁上下的青衣公子瞧穿着亦是十分体面,经介绍才知便是河间府霍知州家的公子,霍谦。
但薛妙妙出于职业习惯,第一眼便觉得这霍谦面色苍白晦暗发黄,眼下一圈有淡淡的淤青,言语间中气不足,左手握着扇子放在上腹部。
刚端起酒杯,身旁的小厮便连忙规劝,“少爷,您胃腑不适,老爷吩咐过不能饮酒…”
霍谦瞪了他一眼,“难得遇上国公府喜事,不饮酒如何表达这庆贺之意?休要多嘴多事。”
小厮为难地,想劝又不敢劝。
饭菜还未上桌,这霍谦已经自斟自饮了几杯,这空腹饮酒对于有胃病之人来说,无疑对胃黏膜是种损伤。
畅谈了片刻,这霍谦忽然道,“听说,今日这喜宴还有大人物要来。”
一说大人物,周围几桌的宾客都看过来倾听。
“霍公子对面的淳安侯,岂不正是咱们河间府的大人物?”有围观打趣。
岂料霍谦冲淳安侯拱拱手,面色神秘地卖关子。
薛妙妙夹在衣香鬓影之间,拈了颗花生粒,毫无存在感地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被众人催促急了,霍谦终于将折扇往桌面上一搁,“今儿要来的大人物你们每一个人都耳熟能详,乃是大燕赫赫有名的战神,兰沧王。”
兰沧王三个字一出,原本喧闹的几桌宾客,忽地安静下来。
齐齐望向霍谦,所有人面容上无不挂着难以言表的神情,既带着几分兴奋和期许,又夹杂着无比的畏惧和惶恐。
委实让薛妙妙看不懂。
转念一想,这兰沧王名头在大燕,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她一届市井小民都听得耳朵生茧,可见威名远扬。
有人开口质疑,霍谦却是成竹在胸笃定道,“大家且拭目以待,我这消息若不准确,明儿请各位去汉江楼再摆一桌酒席赔不是。”
霍谦的话音刚落,就见打门外有小厮疾步子跑入正厅,不一会儿,冯国公并夫人等主家齐齐步出了厅堂,带着无比郑重地神情,往门前迎接。
门外知客的声音高入层云,“兰沧王陆将军到!”
话音落处,满场鸦雀无声。
随着高大的红木鎏金大门推开,有白衣猎猎映着春风入内。
众人争相探着身子,伸长了脖子往外望去,就连高台上奏乐的丝竹也顿时停了下来。
那人映着日光沉步徐来,枝头的桃花和喜坠,衬得冷面如霜雪,俊凛无匹。
簪玉的冠发上一颗黑宝石熠熠生辉,灼人眼球。
通身玉白金丝滚边的锦衣飒飒随风,眼波沉稳,扫过处夺人心魄。
春风忽然而起,桃花如雪纷纷落下,打在他眉鬓间,鬓旁一道极细的疤痕,连同眼底不经意的一抹冷然,如同地狱修罗。
原本还在悠闲自得的薛妙妙,怀着满腹好奇,只是看了一眼,仿佛浑身的血液都猛地凝滞下来。
啪嗒一声,手中的花生粒散了满桌,淳安侯轻望了她一眼,“薛大夫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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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仙鹤紫珠]强势
还处于惊恐中的薛妙妙,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此时看起来英俊冷傲如天神一般的男人。
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兰沧王他…他竟然就是卢公子!
淳安侯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又追问了一句,薛妙妙终于从震惊中回转过来。
自己竟然和兰沧王一路结伴同行了这么久,浑身颤了三颤,细思极恐啊…
果然是冤家路窄,古人诚不欺也。
淡淡笑了一声,“兰沧王果然面目可惧,竟然将我们妙妙吓成这般样子。”
淳安侯声音很低,用这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线,只是那一声妙妙,让薛妙妙顿时炸了毛,“不许在外面这么叫我。”
淳安侯目光凝着兰沧王的身影,面上却笑得如沐春风,“好,那便私下无人时再叫。”
此时,兰沧王的身边还跟着另一道紫色的人影,细看之下,薛妙妙突然顿悟,轻轻一锤桌面,痛心疾首,“怎么就没想到傅明昭和冯世子有交情的…”
她这一通自言自语,淳安侯看着既奇怪又觉得十分率真可爱,还想要细问,便见那厢冯国公亲自将兰沧王迎上主座,能劳动三朝元老如此兴师动众,也唯有兰沧王能当得起了。
但陆蘅此人正是如此,虽凛然却不倨傲,即便是凭着如今地位,但也丝毫没有瞧不起任何人的姿态。
但那气场却是真真正正地令人折服。
傅明昭随行在旁,往这边走一步,薛妙妙的脸便随着往另一方转动,一只手还若有若无地挡在半张脸上,祈祷着他赶紧坐好,千万别向这边看,自己也好趁机寻个借口退席。
眼角瞥见那抹白衣终于落座,薛妙妙不禁松了口气,可下一秒钟,身旁的淳安侯却斟了杯酒,风姿优雅地站起身来,“久闻兰沧王大名,今日一见雄姿犹胜传言,唯有相敬一杯,以表敬意。”
这个淳安侯!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
薛妙妙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然而在她还没想到最快捷的避免相见的办法时,那道黑耀如宝石般的凤眸,已经肃然望过来。
隔着满场喧嚣宾客,那张好看的,迷死人不偿命的俊颜,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是气质越发沉稳凌厉,仿佛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更觉得逼人。
硬着头皮,握住手边的瓷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索性心一横,左右众目睽睽之下,兰沧王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如他这般大人物,定是在乎自己的声誉。
“河间府淳安侯雅明赫赫,本王来此,正有意登门造访。”如玉质一般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两人对面饮酒,虽风雅,却暗含着较劲的意味。
“承王爷谬赞,愧不敢当,不过是爱好文墨风雅而已。”
让坐在一旁的薛妙妙都能感到散发出来的嗖嗖冷箭。
片刻的静默,陆蘅沉沉的眼波在一旁埋着头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拱手将一杯酒饮尽,没再多言,肃身回座。
眼看这一场风波终于平稳渡过。
但之后的事实,证明了薛妙妙还是太过轻敌。
淳安侯笑吟吟的温润眸光中,却若有所思。
而兰沧王的到来,无疑让盛大的婚礼更为奢华,蓬荜生辉。
对面的霍谦一副得意的模样,左右侃侃而谈,那手上的酒樽也是不曾停下,想来是在兴头上。
“我身体不舒服,提前退席了。”薛妙妙看准时机,淳安侯却道,“新郎官正准备敬喜酒,此时大门都锁上了,恐怕是出不去的。”
薛妙妙不死心,想了想,“肚子不舒服,想要如厕…”
淳安侯仿佛看穿了她的伎俩,但笑不语。
好不容易避开了前厅,当按照家丁所指引的路径,绕过后花园,这才来到隐藏在竹林深处的厕所。
就在她徘徊在厕所门前,打算拖延会时间就走的时候,忽地一只手攀上了肩头。
在她猝不及防的惊呼中,便被那只手猛地扳过身子。
陆蘅冷峻的面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而且,那黑沉沉的眸子酝酿着隐隐的暴风雨,随时都可能倾覆下来。
薛妙妙扭了扭肩膀,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但转念一想,是他囚禁自己不对在先,为何要心虚?
陆蘅已然不说话,五指扣在她肩头的力道越发增大。
“威震天下的兰沧王,不会打算在国公府的后花园报复一个布衣郎中吧?”她说的大义凛然。
“为何不告而别?”他答非所问。
薛妙妙心下一虚,却不知自己那日一通男扮女装金蝉脱壳之计,让那道绿色倩影留滞在陆蘅心中,如何也挥之不去,以至于那日之后,不许任何女子在自己眼前穿绿色。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卢公子…”薛妙妙意识到口误,改口道,“陆将军即便是位高权重,也不可随意侵犯他人的人身自由。”
极是桀骜地一笑,陆蘅松开手,“看来薛大夫还是太不了解本王。”
薛妙妙往后退一步,他便跟进来一步,“但凡本王欲要的事物,没有一样会轻易撒手。”
背上一疼,撞伤树干,退无可退。
薛妙妙反抱着树干,“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想让世人都知道,堂堂兰沧王竟然有断袖之癖!”
话音落处,陆蘅的脚步戛然而止。
薛妙妙见他终于恢复了理智,转身整理好衣衫,鼓起勇气,“既然今日机缘巧合再见,索性和将军说清楚,薛某没有如此癖好,对陆将军亦从未有过任何绮念,还望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过在下一介草民。”
“薛大夫可是说完了?”陆蘅面无改色。
薛妙妙点点头,他嗯了一声,展手将她唇边淡淡的一抹花生碎抹掉,“说完了便跟本王回去,明昭已经在去往客栈的路上,一会儿就会将你的行囊带过来。”
“你…”薛妙妙心如死灰,“我方才所言,将军难道没有听清楚?”
陆蘅眼波流转,“听清楚了,但又如何?”
如何?…兰沧王的逻辑简直不能更混乱。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另一道温润的声音从竹林外面传来,“妙妙可是哪里不舒服,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淳安侯阔步迎风,广袖轻摆,然后状似无意,“原不知兰沧王也在。”
陆蘅负手而立,情绪微妙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流转。
好像方才,他唤她妙妙?
如此亲密的称呼,陆蘅眸光一凛,自然而然地捉住薛妙妙的右手,“回去吧。”
薛妙妙灵机一动,“不瞒将军,薛某此次来河间府,正是拜访淳安侯而来。”
“如此,你们二人便趁早将拜访之事理清楚,本王等你答复。”
说罢,凛厉地步出了竹林,留下满场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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