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相信我?”萧霜总算找到了安慰。
“相信你又如何?你哥哥相信?无凭无据的事情,谁又能信了?只是韩家的这门亲事,你以后万万不可再提。”
“娘,并非是韩公子的错,错在于白婉儿,她一个成了亲的女人,居然还去勾搭外男,不知羞的是她,韩公子……”
“够了!去祠堂跪着吧。”萧老太太见自己说了这么多,本以为萧霜这回终于能放弃了韩文郎,谁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在替他说话。
一个巴掌拍不响,倘若白婉儿有错,他韩文郎还能逃的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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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儿脸上的伤口是不深,很浅几日便能愈合,卫浅重新替她换了纱布,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你倒是舍得,就没有想过万一失手了,毁了容,你当怎么办?”
“没有想过。”白婉儿冲着卫浅笑了笑,“因为没有万一。”只要是她打算要做的事情,就不会容忍它有万一。
卫浅愣愣地看着她,已经很少有人能让她目露惊讶,白婉儿却是如今唯一的一个,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心思才能如此沉稳。
卫浅也只是惊愕了一瞬便平静了下来,谁都有难言之隐,她不会去过问,见惯了太多的生死,她早就麻木了,能像白婉儿这般顽强的与命运相搏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别沾水。”卫浅看了白婉儿一眼,起身开始整理东西,“还是那句话,别伤害了将军。”
同样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这世上,她在乎的人就只有萧靖琛和卫温,不管白婉儿如何做,她只要不伤害他们就行。
白婉儿却是定定如神的瞧着她,久久才开口,“只有真正受伤害的人,才会浑身长满了刺,浅浅怎就知道受伤害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卫浅望着跟前白婉儿幽深的目光,那里面涌出来的孤寂与提防让她看不清她眼底的真实情绪,同情亦或是似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卫浅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一个肯将后背留给你的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这回又是白婉儿一脸呆楞的看着卫浅的背影。
她也只是想好好的活着而已,她的真心也曾经动摇过,可终究是没有勇气再拿出来。
卫浅回去没多久,嬷嬷就进来,打断了白婉儿的思路,“大公子正在外面着急呢,夫人去替她宽宽心吧。”
白婉儿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卫浅适才出去的时候白御海已经拉住她问了,虽然听卫浅说了无碍,但还是想亲眼看到才放心。
“婉儿妹妹!”白御海见白婉儿走了出来,着急着前去查看了她的脸,“怎么回事?听人说是安王府郡主伤的?她怎的这般无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自己的亲妹妹,怎能不心疼,这脸上要是留了疤痕,她自来骄傲,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没事,就破了点皮。”白婉儿心头一暖,她知道白御海对她是真的疼爱,就像在此时,他也没有问她,是哪里得罪了郡主,而是一味的相信自己的妹妹是受了欺负。
“妹妹以后也跟着将军去学些防身的本领才好,难保会遇上些不讲理的野蛮妇人,关键时候也能保护自己。”白御海一看到白婉儿红了眼眶,心里也开始难受。
“都是哥哥无能,那郡主无非就是看不起妹妹的出身,你放心,这次秋闱哥哥一定会好好的考,无论如何也要替妹妹争口气……”
白御海还未说话,白婉儿突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没有像对萧靖琛那样哭的梨花带雨,而是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脖子,忍住了心痛,哭的哽塞。
“哥哥,婉儿好累。”白婉儿趴在白御海的肩头,从未对过一个人这般放松的撒过娇,对萧靖琛她多半都带了心思,可对白御海她没有,她唯一能付出真心的就是白御海,还有温氏。
白御海身子一震,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心,当年爹爹强硬的将她嫁给萧靖琛时,她闹过哭过,可他也没有像如今这般体会到了她的无助。
听不见她的哭声,只有喉咙哽塞的声音,白御海眼眶突然也跟着红了,“妹妹别怕,这辈子有哥哥在,累了有哥哥保护你。”
“我知。”白婉儿又将她的头迈到了白御海的肩头,“我知哥哥会永远的护着我,这世上除了哥哥与娘,婉儿便是独自一人。”
白婉儿说完从白御海的怀里起身,眼里有泪,神色是真真切切的悲凉,没有夸张的委屈与撒娇,这一刻才是她真正卸掉伪装的时候。
院前石榴花缓缓掉落,夏季里的第 一场雨隔了几月才落了下来,太阳的日头还照在白婉儿的脸上,便有雨点字砸在了屋前的青石板上。
白婉儿脸上的神色还未褪去,转身瞧见了白雨地下犹如木头站立了许久的人影,脸上滴下的那一滴泪水,仿佛都瞬间停止了一般。
几个月以来,白婉儿在萧靖琛跟前,哭笑一向来的自然又快,可此时白婉儿硬是愣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雨势渐大,白婉儿才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叫的异常心虚,“夫君。”
萧靖琛没有动,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慌乱,看着她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走来,黑色的眼眸连眨都未眨一下,似是被抽离了神智,眼里一片看不到底的灰暗。
心口明显的疼痛不亚于他之前任何一次,就在踏进院子里的前一刻,他还在想,他这辈子他绝不会让人再欺负她,他会好好的护着她,就算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妹妹,他也绝对不会允许她们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他以为这世上,他是唯一一个能保护她的人。
然后他便听到了,她靠在白御海肩头说的那句,她累了。
而他从未听她对自己说过一次累,她永远都是善解人意,似乎都在替他着想,可她却没有放下心里的防备,对他说出在白御海跟前说的这些话。
他差点就相信了,相信了她过的真的很幸福。
这世上除了哥哥,她就只剩下娘,那他呢?他算什么?
萧靖琛咽喉堵的生痛,青色的布料瞬间变了颜色,却丝毫感觉不到雨滴的坠落,这辈子他孤独的走过了二十年,他以为,他在她的心里也是那个可以走近她内心深处,能够安抚她灵魂的那个人。
可今日才知道,只有她白婉儿走进了他的心坎上,而他,似乎连她心在何处,都没有摸到。
萧靖琛傻傻地站着,身后白御海冲进了雨里,将袖筒遮在了白婉儿的头上,着急地说道,“婉儿妹妹,卫大人说了不能淋雨!”
萧靖琛就站在离白婉儿不到十步到距离,却突然觉得相隔了一片海,心尖上到一阵刺痛传来,此时他感觉到了自己是个局外人。
她的世界里犹如她所说的那般,只有她的娘和她的兄长,没有他的位置。
“夫君。”白婉儿没有动,脸色苍白的看着萧靖琛,任由着白御海将她往屋里拖。
她知道他都听见了,但她却无能为力,也知道此时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萧靖琛明明心口疼的慌,可还是不忍心去看到对面人儿脸上的慌乱,勉强扯出了一抹微笑,似是完全没有介意,声音沙哑的说道,“进去吧。”
嬷嬷听到了雨声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了跟前被白雨淋湿的三人,硬是没有反应过来适才发生了什么,急急忙忙回屋里张罗了热水,便拿了布巾分别交给了萧靖琛与白御海,转过身才赶紧替白婉儿沾干头上的水分。
白御海捏着手里的布巾,与萧靖琛一样,并没有动,他早就察觉到了萧靖琛的异常,也知道婉儿妹妹说的那番话,定是被他听到了。
白婉儿被嬷嬷带进来里屋之后,白御海才缓缓地开口,“她是个心底善良的人,不论怎样都不会去伤害别人。”
“我白家人丁虽然兴旺,但处处都是尔虞我诈,整个白家就只有我娘和我是真心待她的,谁对她好,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如今将军待她的好,她也会明白。”
“我只是她的哥哥,有些路无法陪着她走下去,倘若将军心里真有婉儿,还望将军能够守护她一辈子,我白御海做牛做马定会感激。”白御海说完,将手里的布巾放在了桌上,回头朝里屋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萧靖琛眼眸依旧未动,在这之前,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就是最在乎最心疼白婉儿的那个人,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更心疼她。
如今才知道,他或许根本就不了解她。
萧靖琛迈开脚步,手里捏着适才嬷嬷递给他的布巾,缓缓地进了屋,嬷嬷的发丝并没有淋湿多少,雨点子多数都打在了白御海的衣袖上,嬷嬷瞧见萧靖琛走了进来,立马退了出去。
谁都能感觉到,二人的不对劲。
萧靖琛立在珠帘下,脚步没再往前,黑眸布了一层灰暗之色,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却也不带任何的情绪,那般平平的看着白婉儿,白婉儿亦在看他。
白婉儿没再出声去唤他夫君,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带着平淡温暖的笑。
半晌,萧靖琛才提起脚步走了过去,坐在白婉儿身旁,瞧着她凌乱的发丝,还有沾了水滴的白色纱布,眼里的光渐渐地柔和了下来。
白御海说,白家人多尔虞我诈,可他萧家呢?人丁虽然单薄,对于白婉儿来说又何尝不是尔虞我诈,蚀人骨的地方,先是母亲要休了她,如今又是妹妹诋毁她的名声。
从进将军府,这府上就没有一个人让她省心,他也从没有替她真正的想过,她是何感受,她会不会累……
他即便是给了她将军夫人的位置,却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她走出去依旧会被人欺负,被人伤,他的保护原来竟是如此的不堪。
想起今日她劝说自己的那些话,在她心里怕是早就在隐忍,隐忍自己所受的种种委屈,藏住了心痛,只为了能让他安心。
萧靖琛的眼里褪去了往日的神采,并非是在怨白婉儿,而是怨他自己,为何就没有早些看明白,而白御海,却是能看进她的心底,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白御海说,谁对她好,她都会记得,是以,今日她口中提及的二人中并非有自己,那定是他对她还不够好,做的远远还不够吧。
“母亲与哥哥是婉儿的亲人,是最爱婉儿的人。”白婉儿看着他沉寂的目光,缓缓地开口,手臂试探性的去勾住了他的胳膊,“可夫君,却是婉儿要去爱的人。”
“婉儿离不开母亲与哥哥,同样也离不开夫君。”白婉儿说完见他并没有抗拒她的触碰,又才放心的靠在他的肩头继续说道,“这辈子能陪着婉儿走一辈子的人是夫君,婉儿必须得打起精神与夫君共同面对风雨。”
白婉儿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了,默默地靠在萧靖琛的肩头。
良久萧靖琛才动了动,手臂绕过白婉儿的身后将她搂进了怀里,低沉无力的说道,“可我也想让你觉得安稳。”
白婉儿眼里划过一丝涟漪,但依旧未达心底,“婉儿很好。”
内屋翠玉与玲珑已经备好了热水,嬷嬷站在珠帘外,见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出来,轻声催了一句,“将军,夫人,水备好了,早些更衣,免得着了凉。”
“去吧。”萧靖琛轻轻摸着她凌乱的发丝,柔和的说道。
这一夜平静的出奇,萧靖琛整晚都搂着白婉儿,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从身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闻着她发丝的清香,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一亮,萧靖琛起身去了安王府。
早上他起来的时候,白婉儿就醒了,萧靖琛出门的时辰并非是上朝的时辰,白婉儿想了一圈,他出发这么早会去哪里,最后眼珠子一动,脸色慌张地招来了嬷嬷,“备马,去安王府。”
嬷嬷一愣一愣地,本想劝说两句,等将军回来了再过去也不迟,谁都知道夫人昨日被安王府的郡主伤了,这会儿她过去……
白婉儿见嬷嬷未动,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将军已经去了安王府,我想去接他。”
嬷嬷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过来,匆匆的出去找人备马,又让玲珑,翠玉进去赶紧替白婉儿收拾。
昨夜的雨水一下,到了早晨便没有停过,淅淅沥沥虽将人淋不透,地面却已是湿滑一片,白婉儿坐在马车内,想起萧靖琛昨夜的失常,再想起了自己对白御海说的那番话,她能理解萧靖琛的难受,他定是感受到了没有给她带来安全感。
白婉儿想了一会子,便也不再着急了,只要知道萧靖琛为了何事在生气,那就好办。
他没有怨她,没有责怪她,昨夜又是那般平静的抱了一个晚上,内心定是在愧疚他没有保护好她,要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白婉儿的一颗心早已成了一块硬石头,唯一软化的一次机会失去了之后,想再来捂热,却是难上加难。
但她会给萧靖琛想要的,她也会好好的待萧靖琛。
安王府门前两个大狮子在雨雾中异常显眼,马车停在了安王府的门口,白婉儿并没有下马车,也没有去叫门,掀开了车帘安安静静地候着。
与往日不同,安王府今日格外显得安静,从萧靖琛一脸寒霜的踏进安王府的那一刻起,安王府上就已经波涛暗涌。
安王爷常年征战,早就练就了一张轮廓冷硬的脸,此时面对萧靖琛时,却是一脸柔和的陪着笑,包括安王爷的两个嫡子,均是一脸的愧疚。
秦慕薇伤了白婉儿之事,他们早就得知,秦慕薇今日还被安王爷禁了足。
安王爷本想改日抽个时间,去将军府上走一趟,亲自将这事了了,谁知道,一早萧靖琛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安王爷客气的寒暄了几句,见萧靖琛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化,也并没有搭腔,便知道他是来府上讨说法的。
“萧将军,昨日小女莽撞,一时失手伤了夫人,今日本王替小女向将军陪个不是。”安王爷终于主动提起了这事。
萧靖琛这才抬起眼眸看向了安王,声音如脸色,没有半点感情,“王爷认为是失手吗?”
安王爷嘴角微微抽动,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他好歹也是一位王爷,由他来替自己的女儿出面道歉,这面子已经算是给足了,倘若今日来的是旁人,这话一说出来,必定是撕破脸皮的。
可来的人是萧靖琛。
谁都知道萧靖琛如今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手中所握的权利,是他安王府比不上的,加之皇上原本就对安王府有所忌惮,故意牵制了几分,更是与之不能抗衡。
就连领兵打仗,都是由萧靖琛主导,他安王府依仗着他讨一份功,以保住安王府在朝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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