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骑在马背上,身型单薄,可黑夜将他笼罩的结实硬朗,她从来不知道他会骑马,只当他是有钱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一身的绣花拳头,提不起半点重活。
她不知道以他三脚猫的功夫,到底是什么勇气支撑着他来了战场。
他坐在马背上,仰望着城墙上的她,身影在光线下拖了好长一道影子。
或许是从他走进城门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就已经踏实了很多,只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也不愿意承认。
她看着他走进自己,立在她的面前,夜色下那张一贯面带微笑的脸,这回显得异常的认真,也不再之前那般在她面前喋喋不休,“我来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便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陪着她守着黎明前的黑暗。
看到萧靖琛发出的信号时,卫浅心口突的一阵乱跳,随着城门鼓声的响起,心口强烈的跳动,快到让她喘不过气来,额头渐渐地生了汗珠,脸色如半空中突然飘落的雪花一般苍白。
跌跌撞撞地从城墙下来,前面已是一片虚影,卫浅咬牙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缰绳,刚要上马,却被白御海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眼里透出来的光坚定又温暖,“我会跟着你。”
“我们一起去救她,比起你,我更有责任。”
白御海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夜色夹杂着风雪,将他的脸刻出了几丝沧桑与成熟。
早听说了那场洪灾,他立了功。
但她知道一份功劳的背后付出的是什么,洪水无情,在临城的时候,他找上自己,可她却没有时间问他一句。
她连白婉儿都能不顾,更不会去多问其他。
此时她才知道,那场洪灾将他改变了很多,上过战场的人知道生命有多不值钱,经历过自然灾害的人也会明白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骑在马背上,身旁有他陪着,卫浅要比之前平静了一些,从城门直向敌军冲去,耳边全是马蹄声和呐喊声。
这些她都很熟悉,但让她陌生的是,这回在她的身旁有了一个想要保护她的人。
几日下来,内心的紧崩早就掏空了她的身子,她曾经跟着萧靖琛打过无数场仗,从来没有输过,从小她的哥哥卫温就将她当男孩子养,告诉她,只有自己强了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是以,从第 一次上战场,她就没有怕过,也从未曾摔下过马背,当她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身子失去平衡的时候,她竟然有种解脱。
或许能以这种发式死去,能减少她的几分愧疚。
风吹着浓烟,火光映亮了半边天,耳边的声音太多,她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就在自己快沉入深渊的时候,身体被一双手拽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依稀地能听到白御海的嘶吼声,刀枪相碰的声音。
待她慢慢地清醒能看到一切的时候,便看到了白御海全身是血的护在了她的身旁,连他的眼睑上都沾着血珠。
“你不是不会打仗吗?”卫浅嘴唇发白,虚弱地问了一句。
“我想活下去。”白御海撑起一股劲,将搂在怀里的卫浅又往上提了提。
“放下我,你能活。”卫浅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次,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状况,她已经虚脱了。
“不放。”白御海的声音很坚定。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卫浅看着对方祈求的目光时,她曾经也很有信心的为对方保证过,她会让对方活下去。
然而,多数都死了。
“放下我,去救你妹妹,我曾经犯过错,你不能走我相同的路,关键时刻,你就应该懂得取舍。”卫浅的泪水顺着脸庞留下来,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二哥三哥相继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夜。
就因为她心生怜悯要去救一位还未成年的受伤士兵,二哥为了她的安全留了下来,命运就是如此可笑,二哥被困,又赔上了一个三哥。
从此医者仁心就是她心里的魔障。
她不想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白御海的身上,他应该去救白婉儿,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你从来就没有错。”白御海的声音高过了周遭的厮杀声,“你非得认为自己有错,那我就陪你一块儿错,咱俩天生就是一对儿,要错,就错一块儿去。”
白御海对卫浅的心思,远超出了卫浅的预想,关于她的一切,白御海打听的一清二楚,在将军府上,每晚一壶酒抱进卫温的房间里,并不是白喝的,从卫浅小时候,到现在,卫温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生命没有贵贱,我不知道我白御海能不能救得了婉儿妹妹,但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只能救你,你若是能站起来,咱就一起往前冲,若站不起来,我会抱着你杀出去。”
“死一起死,活也一起活。”
白御海说到做到,活到现在也只有进将军府后,去操练场上练过几次,但真正的上战场面对敌人时,他早就将当初耍的那些招数忘的一干二净。
就如他说的,他只想活着,护在他胸前的长刀毫无章法,是活下去是他的本能。
那时候就连白御海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卫浅活下去,直到卫温杀了敌军的统领,对方的大军才开始往回撤,战场瞬间乱成一团,他才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用尽力气将卫浅放在马背上,他很清楚她的心病是什么,他会让她出现在婉儿妹妹跟前,洗净她所有的愧疚和自责。
萧靖琛受伤,北城停留的那几日,不只是萧靖琛与白婉儿的甜蜜日子,也是卫浅和白御海靠的最近的一次。
“来年开春,若我高中了,我就娶你。”白御海站在卫浅身后,看着她为白婉儿熬药膳,听语气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卫浅背对着他,手里的木勺顿了顿 ,并没有理他。
“你愿意吗?”白御海见她不说话,又急忙跳到了她前面,问到很急切。
卫浅的耳尖带了微红,但脸色依旧如常,“你怎就知道你会高中?”
“那我们赌一把,我若是中了明年年内你就嫁给我,若不中,咱就晚一个月。”
白御海已经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卫浅的头顶上。晚一个月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煎熬。
婉儿妹妹都又身孕了,他还没成亲,娘为此催过了他几回,就差将扬州城的姑娘带来京城给他当场相亲。
“不要脸。”卫浅这回红了整张脸,推开白御海,转身就走了出去。
“那你同不同意?”白御海对着她的背影,穷追不舍。
“等你中了再说。”卫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御海愣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瞬间兴奋的原地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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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春闱放榜的那一日,白御海名声大噪,一甲探花,直接封官进宫,官位六品归于掌管粮草的部署,做了粮官。
能直接封官进宫,而是因为上次在洪灾中他立了功,皇上对此是有过考虑的,萧靖琛是大将军,由白御海今后掌管军用粮草再合适不过。
中榜的那一日,白御海首先做的第 一件事就是向卫浅提亲,卫浅在将军府上,白御海便接来了扬州的温氏,直接到府上提亲。
卫浅被以白婉儿为首的七嘴八舌,臊的头一回露出了女儿家的娇态。
待白婉儿一双龙凤胎周岁后不久,白家便多了一位新舅娘。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就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咩有详细的写,明天写韩文郎的,后天写小包子的!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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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韩文郎第 一次见到白婉儿是跟着韩老爷到扬州游玩, 那一年他十岁,白婉儿才八岁,初见白婉儿,韩文郎只叹, 世上竟有如此精致的姑娘,像个瓷娃娃一样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人时, 似是能说话。
后来才知道模样长的顶尖的人儿, 脾气倒也是个特别的, 韩文郎来扬州城的第 一天就在她身上吃了亏。
作为京城有名的富商韩老爷来了扬州, 白老爷自然得尽地主之谊招待, 除了在家设宴款待以外,少不了要领着韩老爷去扬州城里逛逛,考虑到韩老爷带了大公子上, 白老爷便也叫上了白御海,说好有个说话的伴儿,都走到了门口了, 被前来的白婉儿撞见, 听说哥哥要去逛街,死活着都要跟着白御海一路,白老爷没得法子只好带上。
闹市里马车通行不便,停在了闹市之外, 一行人走进扬州城, 大人们在前面走, 小孩子就由婆子带着跟在了后面。
路遇一卖糖葫芦的老夫跟前,白婉儿看得眼睛都直了,眼珠子一转,便用手指着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对白老爷说,“爹爹,那个哥哥说他想吃糖葫芦。”
顺着白婉儿的手看过去,大家就看到了一脸涨红,急着要争辩的韩文郎。
韩文郎刚想说,她骗人,他根本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韩老爷正要斥责一声韩文郎,及时的被白老爷阻止了,“来都来了,不就是逗个乐子吗,小孩子谁都喜欢,咱们小时候不也好那一口?”
白老爷说完,便笑呵呵地让下人直接将那卖糖葫的整根棍子都给端了。
白婉儿吃的开心,韩文郎却是气呼呼地,一口都吃不下去,他从小被韩老爷捧在手心里养着,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谁曾想,竟然出门被一个小女孩欺负。
“我要不这么说,爹爹肯定不会给我买的,你是客人,说你想吃,爹爹一定会同意,这样就只牺牲了你一人,高兴了咱大家伙儿,你是英雄,你应该高兴才对。”
韩文郎看着跟前如陶瓷一般的漂亮姑娘,发现自己竟然对她无力反驳。
最后,还被白婉儿强硬地塞了一颗糖葫芦进嘴。
理由是得好人做到底,替她圆谎。
韩文郎在扬州城住了三日,都是住在了白家,这三日几乎每日都能看到白婉儿。
白婉儿是白家的嫡女,长的又漂亮自然逗人喜,免不得被白家的人含在嘴里娇生惯养,养了一身的大小姐脾气,客套礼仪在她面前,全然不存在,许是觉得韩文郎长的清秀好看,白婉儿总是喜欢出现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韩文郎被她看的久了,脸色就会如烫虾子一般渐渐地泛红。
三日过后随着韩老爷走的那一刻,韩文郎莫名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熬了过去。
那时候韩文郎觉得一身轻松,可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如瓷娃娃一般的姑娘已经挥之不去了。
随着韩白两家的生意往来越来越频繁,在韩文郎十六岁那年,已经开始接手韩家的生意,时隔六年,从京城再次来到扬州,这一次没有韩老爷跟随,韩文郎只身一人到了扬州城。
原本韩文郎是住在客栈的,但白老爷知道了以后,派了白御海盛情相邀又将他请到了白家。
白御海和韩文郎相见时,都各自感叹了一番光阴似箭,六年间过的太快,都在对方的眼里找到了对彼此的欣赏。
“韩兄,果真是一表人才,你一来扬州,不知俘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白御海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六年后的韩文郎长的眉清目秀,虽然出生在京城,却是长了扬州人的特点,一股子书生的干净气质,一眼就瞧得出来,是养在富裕人家的翩翩公子哥,特别是那张不薄不厚的嘴唇,一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能挠进人的心坎儿。
六年的时间让韩文郎长成了一位英俊的少年,可六年的时间在白婉儿身上,同样没有怠慢。
到了白家,韩文郎脑海里对白婉儿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陶瓷娃娃上,最深的印象就是她是个麻烦精。
当他走进白御海的院子里,看到假山旁边坐着的那位绝色佳人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当年的白婉儿。
那日的阳光正好,假山后的那颗青松在地面上投下了一团阴影,白婉儿就身在了那团阴影之中,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看着池子中的锦鲤,云白色的纱裙在袖口处绣了淡淡的几株木兰,随着她撑起的手肘,露出了一截白嫩如雪的肌肤。
察觉到跟前的动静,美人儿抬起头,一双杏目如染了秋水,灵动地让人心悸。
韩文郎也是从那双眼睛里瞧出了熟悉的模样,认出了她。
白婉儿先一步将韩文郎认了出来,他一出来,白婉儿就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长得好看的郎哥哥,白婉儿小巧润红的唇瓣缓缓地晕开,韩文郎就看到她起身,身后拖了一地的纱裙,若要形容此时的场景,韩文郎觉得就似是天上的仙子不慎落入了凡尘。
白婉儿走到他的跟前,离他仅仅只有两步之遥,未等白婉儿开口,韩文郎脸色已经红透。
“你是郎哥哥?”白婉儿的声音也变了,如一道清泉荡漾在韩文郎的心口,他略微有些窘迫,心口跳动的声音太大,他怕被对方听见。
六年前,白婉儿也是那么称呼自己的,可六年之后,再次听到这般称呼,竟让人有了浮想联翩。
“怎么?是不是不认识了?这是婉儿妹妹,小时候你也见过的。”白御海出现在他身后,及时的化解了他的尴尬。
韩文郎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随着白御海叫了一声,“白姑娘。”
“小时候你都唤我为婉儿妹妹,如今也就那么唤呗。”白婉儿的容颜改变了很多,可那性格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化。
丝毫没有扬州姑娘该有的端庄温婉,白御海与韩文郎说话的时候,白婉儿也没有避讳,就坐在白御海的身旁,那双眼睛似做贼一般,时不时的偷偷瞧向对面的韩文郎。
这次韩文郎在白家呆的时间要比上一次长,过了几日,白家的人几乎都见过了韩文郎。
“你说,哪有一个男子长的这么好看的。”庶出的妹妹白婉清看到韩文郎时,就附在白婉儿耳边悄悄地嘀咕了一句。
白婉儿却高兴不起来,相反心头很不是滋味,倒不是因为白婉清夸了韩文郎,而是害怕白婉清对韩文郎有非分之想。
“你就甭想了,郎哥哥看不上你。”白婉儿气呼呼地对白婉清说完,就去白御海的院子里找韩文郎。
那时候的白婉儿已经懂得什么是男女之爱,情窦初开时的感情,往往都是最美好的,一股甜甜的感觉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唇角,将她对韩文郎的感情,全写在了一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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