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抬脚,跑过去,张臂抱住他:“嗯。”
他开小电驴来的,漆黑的那种,路野把头盔丢给她:“戴好。”拿钥匙启动,陆白看了看自己手里这粉色头盔,忍不住笑起来:“这粉的谁戴的。”
“买给你戴的。”
“啊?”陆白昂起头看他。
路野戴上黑头盔,斑驳陆离的阳光,笑眼只盯着女孩:“就是给你戴的, 别人可没这待遇。”拿手打她额头,“快戴好。”
午饭在他家楼下吃,同时间来蹭饭的有老江陈凯他们四个人,没碰见姜优,问老江,老江没吱声,看他吃瘪脸色,可能是吵了架。兄弟几个笑他怎么回事,此时路野手拿着酒杯,往桌上稍有力道地敲了敲:“喝酒。”
陈凯他们几个这才拿酒碰杯。
她坐路野旁边,一直拿筷子吃火锅,感觉有点饱了,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摸摸猫,噢这只猫还在呢,还没被坤哥带走,暂时存放在这里,胖猫又呆在她腿上撒娇,拿脑袋使劲蹭她,屁股还翘着。
陆白摸摸它,胖猫享受地嗷声。
路野看得十分不顺眼,捏住胖猫命运后颈把它往地上一丢,人同时间拿筷子夹肉到她盘子里:“吃。”
“……”先让我消化消化。
陈凯不二他们几个吹口哨:“老大护妻狂魔啊。”
“哈哈哈哈您必须得继续喝!”
“来来来我给您满上。”
陆白不吱声,给姜优发消息问你在哪里。
【姜优:我在家里。】
【姜优:阿江在你们那边的吧,刚才我们吵了一架。】
“……”陆白往嘴里塞肉,暂时不知道怎么回复,看看对面老江的脸色,依然是一脸吃瘪表情,蒙头喝酒,还被劝了几杯烈酒。
她发消息给姜优。
【老江喝了几杯,现在脸红。】
【姜优:……明明不能喝酒还喝。】
陆白笑起来,想着两人吵架是小事,旁边少年脑袋忽然凑过来,隐隐的清酒味儿,黑眸却亮晶晶地盯着她那张脸问:“谁给你发消息,笑得这么开心。”
陆白立马推开他:“喝酒去。”
趁着嫂子上厕所的功夫,陈凯忽然扯来话题问了路爷:“老大,您不是说最近伯父一直找您呢吗,怎么不回个消息,要是什么急事呢。”
“我知道。”他也正被这麻烦搞得头疼,搁下筷子后,招手让旁边姜顺把调料拿过来,沉默两秒,他说,“李坤那家伙捎信告诉了我,路家老奶奶重病在床。”他扯扯嘴角。
陈凯噢声,听到路家老奶奶也是一脸冷漠,他也清楚路野上小学那会儿,那老奶奶对待自个亲孙子有多苛刻严厉,做错什么,拿棍子打手心,罚站。
“那您准备考市中那所名牌大学呢,真准备和嫂子一块儿?”
“那学校……老大您还能超常发挥吗。”
众伙笑起来。
“那你们继续看好戏。”少年回答。
饭后大家伙一起收拾,也快,陆白看时间七八点的样子,她垂头看了看手机屏幕,走过去,喂声。
此时坐在沙发上心情欠佳一直撸猫的老江抬起头。
“姜优说你小心点回去。”她说完这句话,慢腾腾去了厨房帮忙。路野刚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快递盒,面色平静地盯眼老江,嗤笑声:“我女朋友都看出来了,你就不能动动腿跑过去认个错吗。”
老江忍不住笑起来,把枕头扔给他:“去你的。”
几天后老江他俩果然和好如初,还比以前更甜蜜劲儿了。就好比她本来和路野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老江那家伙横插一步冲过来逼得他俩分开来,路野眉头挑动,喂声:“你投胎啊。”
老江走得很急:“我接我老婆呢!”
“……”
陆白嗯声,沉默两秒,指着老江那背影说:“我昨晚上是不是不应该多嘴。”
“……嗯。”
夏至日,天气酷热起来,接近六月初更是炎热,教室开冷气,学生们□□地认真复习题目,背诵知识点,阳光斑驳的桌子上摆放着高又整齐的书本,她埋头计算公式,手心冒冷汗。
放学,外面整块像个烤炉闷热,陆白跟着姜优她们几个去便利店晒凉,买冰棍解热,路途走过来的学生很多,进来小商店买冰棍冷饮,那会儿声音吵杂,是高中最后那么点时光。
姜优问她将来要做什么。
陆白摇头:“不知道。”
她连理想是什么都不明白,兴趣是什么也不清楚,只知道一味地学习。
“你呢。”
“我要做个老师。”姜优笑起来,“我母亲就是老师,我要像她那样。”
母亲啊。
陆白沉默两秒,把冰棍一口咬光,丢进垃圾桶里。
六号高考结束,整个高三教学楼都是解放后兴奋的叫喊声,接下来的一周就是填报志愿,与父母商定后,由老师统一在学校给的官网上交志愿,陆白已经考虑好了,把纸张交给班主任后,班主任高兴地点头:“以你的成绩上市中大学,肯定能进去。”
最后在学校的那一天,她收拾好书本,越过阳光灿烂的走道,那一头站着的是路野。
“都收拾完了吗。”少年帮她捧着,“李坤刚刚到书店,下午几个人聚会,你也去吧。”
当然得去。
陆白点头:“你填报的是哪所?”
“市中。”
陆白有些惊讶。
“怕我考不上啊。”
“当然不是。”她嘀咕,“要是我考不上怎么办。”
“别担心有的没的。”路野还腾出空手,打了她脑门,“将来的事儿将来考虑。”
陆白噢声,摸摸脑门:“有时候你打人疼的。”
少年淡笑起来:“怕你没被我真欺负过。”
下午两三点的样子,陆白一直待在书店里撸猫,李坤在楼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因为他要准备搬离南城,去做路程的左右手。路野去附近超市买点东西,一小时前的事儿,到现在还没回来。
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雨。
她把胖猫放下来,结果发现满身猫毛。
书店门被人推开,以为是路野,她快速望过去。
与老江和陈凯两个迷茫对视。
“路爷爷还没来呢。”老江笑起来。
她嗯声。
此时雷声大作,轰隆隆地翻滚雷云布满天空,厚重低压压地一片乌云。
硬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没带伞。
手机也没接通。
陆白焦躁不安地站起来,从旁边拿了把雨伞说:“我出去趟。”
跑到超市转了两三圈也没见到人,应该是回去了,陆白想想,朝着回去的路又四处搜刮了下,要是被她看见那家伙在哪个地方又偷偷揍人了,陆白磨磨牙,继续走。
一个人忽然从小巷里面窜出来,脸色发白,大喊:“闹人命了!”
雷声轰隆声。
陆白有些僵硬地走进去。
一瓶酸奶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脚边。
沾着血的。
抬眼看过去,食材零食滚落地到处都是,有十几个人交横地躺在四周,忍痛嗷叫挣扎着起来,而躺在中央的一个少年,好像毫无意识,脸颊上沾着血,手上也是,身上也是,那件白衬被染得通红,他闭着眼,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白觉得自己听不见了,什么声音都没了。
脑袋嗡嗡作响。
血太刺眼了。
味道也是。
她根本忘不了这种感觉。
陆白呆滞地后退两步,接着她发疯似的冲到路野旁边,手忙脚乱,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下手,她抱起他脑袋。“路野……阿野?”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块。
腹部没间断地有血冒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处理,颤颤巍巍地把手机拿出来拨号,打给医院,再打给江涛,最后,她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脑袋,不断地说:“别睡,医生马上就来了,别睡。”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说得越多,越是疼痛,越是绝望。
急救车很快赶到现场,随之而来的还有警察,他们办事速度很快,把当场涉事人员全部抓回去问话。路野被抬上急救车,陆白傻不愣登地跟在后面,护士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医院。
她点点头,低头,发现自己衣服也是沾着血的。
他脑袋也被东西砸了。
一个人,面对着十三个人的刀棒。
孤立无援。
她眼睛酸楚,喉管像是被冻住似的撕裂感。
早知道不让他一个人去了。
她好后悔。
老江他们赶到的时候,陆白就在手术室门口候着,一脸麻木,老江安慰她三两句,却同样是难以忍受路野重伤的消息,他拿拳头砸在墙上:“那群兔崽子!!!”
五个人,就这么坐在外面,傻傻等了好久。
沉默。
愤懑。
不甘。
姜优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她一身狼狈地坐在那里,试着喊她:“陆白。”
陆白满脸呆滞地看她:“……你也来啦?”
姜优嗯声,拍拍她:“回去换件衣服吧。”
陆白摇头,她现在根本没力气走路。
“你回去吧,这里我们守着。”老江眼睛有些红,说话都是压抑的,“换件衣服再过来,那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
她沉默四秒。
终于点头。
和姜优走的时候,她问老江:“会没事吗。”
“没事。”老江笑得牵强,“那家伙铁打的。”
第049章
从背后拿铁棍偷袭他的全部团伙被逮到, 如今押在局里候审, 陆白作为第一目击者,被警察叔叔请到局里问话, 老江他们一起去。
三人进局里,瞥见押在铁栏杆内部正无聊的十几个痞子,断胳膊瘸腿的,都是路野的功劳,他们百无聊赖地躺在木床上、地上, 一俩个还把脸恰在铁栏中间, 睁眼睛盯着陆白,朝她吹口哨:“嘿我认识你。”
两家伙笑起来, 即使脸上狼狈不堪, 青一块肿一块的。看来就算人多力量大,路野也完全碾压他们,只是这群狡诈小子使暗刀。她咬咬牙,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老江跟在她后面,朝他们喂声,声音冰冷:“狗杂种,等你们出来就没命了。”
—
“据我调查,被害者之前和他们发生过争执,差点把人打死。”警察把手机放在她眼前,继续说,“这里面有段视频。”
她面目平静地垂着眼睛, 视频已经开始播放,视频里面站着一位少年,看起来十五岁的样子,正是初三时候的路野,他手背沾着血,双手紧紧攥着,青筋暴起,白t恤上也沾着血和泥土,脸上黏灰,狼狈不堪,黑发被风吹得凌乱无比,双眼充满暴戾、冷血、冰冻。
他弯腰下去,把地上的痞子慢慢拽进来,又拿拳头往他脸色狠狠砸了几拳,毫不留情,拿脚踹肚子,倒了,再拎起来继续打,骨头断裂的声音,对方鼻血直冒,两眼翻滚,闷哼两三声,好像没气了。
少年扭头过来,冷冷盯着拍视频的人,问:“拍什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不省人事的痞子。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陆白看完后,把手机移递给张警官,并没说什么,张警官说被打的是高中的,那几年到处讹人,讹到路野头上后,反被路野揍得满地找牙,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才把人打趴下。
南城混社会的,你仇我怨的这事儿非得斗得你死我活才好,你弄我我就弄死你,都明白,这事儿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几个孩子的父母来赎人,但这没用,路野父亲还没抵达南城这块地,就已经托了某位上级领导把这群小子扣押着,谁都不许见。路程身份不小,这次看来是真发火了,带了有名律师,他肯定得让这群小伙子在牢狱里吃点苦头。
陆白他们签完字就可以走了。
这会儿张警官开铁门,把里面老大揪了出来准备审问,陆白刚好经过,那老大走出来朝着她笑:“路野女人?他死成没啊?”
老江喊:“你说什么啊!”
“我就说说呗,说还能被定罪啊。”痞子扭曲地笑着,此时张警官正在里面说话,还没出来。
陆白面目平静,脑袋里窜出躺在重症病房的路野,脸色苍白,呼吸器缓缓进出的声音,医疗器材滴答滴答的,在空旷的病房里有序地响着。她眼眸紧紧盯着那面目狰狞的痞子,耳边嚷着吵杂的人声,还有整理书页的呲啦声,忽近忽远的脚步声,笑声,哭声,桌椅的翻动声,好乱,真的觉得刺耳。
下一秒,老江看见陆白出拳狠狠打中对方的脸,那痞子痛叫起来,脑袋懵逼,可能他真没想到这女孩会揍人。老江想阻止,但她速度很快,打完第二拳,才被拦下。
“这里是警局。”老江紧紧抓住她,声音压抑,“你别脏了自己的手,那狗娘养的不值得你动手。”
“脏不脏无所谓。”陆白淡淡地说,老江顿住,怔在原地,女孩低头,拿指腹搓了搓自己红肿的拳头,“所以没关系。”
最后陆白被拘留到下午两点。
是路程保她出来的。
老江开车送她回家,陆白说去医院。
“你回去吧。”陆白上车前提醒老江,“两天没回去了,你父母肯定担心,路野我去照顾。”
江涛面目确实疲累,嗯声:“我明天过来,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
路野昏迷两天,虽然脱离危险,但没真正清醒过,现阶段不能进去探视,陆白只能站在玻璃窗外面看,错综复杂的管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滴答滴答的声音,连外面都能听得很清楚,她固执地站了会儿,总觉得他会醒过来,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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