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默看着这甥舅俩扬长而去,唯有岳灵珊得了母亲眼色,得知父亲并无大碍后追了出去,一路疾行,边追边喊边流泪,“小林子!”
这一次,林平之没有回头。
第4章 小平子他舅之四
林平之不管是内功、轻功还是招式,在没正式修炼《辟邪剑谱》之前,都只能说是江湖入门水平。
华山山道崎岖难行,哪怕他走惯了,但腿上有伤,心里又存着事……林平之已经努力赶路,还是落后了他舅舅老大一截儿。
尚晖也在放水,走了一会儿再算算距离,觉得再远便宜外甥就连身影都瞧不见了,便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眯眯地等着林平之赶上来。
林平之好不容易走到舅舅跟前,真是满头是汗呼哧乱喘。
尚晖道:“那小姑娘不错。”林平之抬头刚想解释,就被尚晖后面的话堵个正着,“你心里明白,她是她,她爹是她爹。那小姑娘品性更像她娘,而她娘倒是江湖人中罕有的正直。”
舅舅明察秋毫他好几天前就知道了呀!
林平之顺了顺气,坦白道,“若没有她,我只怕已被岳不群灭口,舅舅也找不到我了。”
“岳不群自宫了,”尚晖笑了笑,他刚刚亲自确认过了,“那小姑娘便是他唯一的骨血,独霸江湖又如何?总是要有人传人继承他偌大家业,所以他不能不顾忌女儿的想法。你也不要内疚,岳不群谋夺你家传剑谱不曾后悔,他女儿的心思也实在难说。当年他带人到福州开店,那小姑娘不也参与其中?就算当时不明所以,如今就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岳灵珊最多就是天真烂漫,人可不傻,亲爹在她和小林子在福州林家老宅找到《辟邪剑谱》后战力猛然暴增……哪里连点猜测都没有的。
说起岳灵珊,林平之还做不到毫不动容。他沉默片刻,再偷瞄了几眼面带微笑的舅舅,心说:跟舅舅相处了几天,虽然舅舅从不曾提起他师承何处,修炼得又是什么样的神功,单就言行而言,舅舅端的是堂堂正正,而且是什么都看得透,不肯吃亏,又能变通的那种正人君子。
想了想,他深吸口气,“但她待我不薄。”
“等你收拾了仇人,心里还放不下她,那就娶她嘛。你要报复,又不只有要命一条路可走。”
林平之点头应下。
令狐冲最后就是把林平之关了一辈子。在尚晖看来,令狐冲认定林平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小师妹岳灵珊之死而痛苦伤感恼怒,林平之作为他的情敌让他观感微妙,但又因为林平之对他亦有救命之恩,不好直接下手取其性命,便选择了这么个“中庸之道”。
令狐冲……这么一看,为人还挺真实的。
看着眼前眉头轻蹙的林平之,尚晖搓了搓下巴:这便宜外甥性子坚韧又刚烈,大概宁愿兵败身死,也不愿意被圈禁终生。
干脆就以令狐冲为标准,把便宜外甥教到始终比令狐冲强出一线……这就差不多了。
根本不知道他舅舅又打定什么主意的林平之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坚持道,“舅舅咱们走吧。”
一看这傻孩子就是在逞强,尚晖往思过崖方向瞄了一眼,“咱们跟风老爷子道个别去。”老爷子寿数就这一两年了,他要是坐视不管,再见只怕“遥遥无期”了。
风清扬本就是明白人,再加上人之将死,许多人许多事看得更为透彻,老人家现在只求华山派别就此断了传承,其余的都看得挺开……见气宗出身,他特别看不上的掌门岳不群吃瘪,他还是由衷笑上一阵子。
所以尚晖扛着林平之前去拜访的时候,舅甥俩都得了风老爷子亲手煮制的一杯香茶。
尚晖听了老爷子一番肺腑之言,也坦诚道,“华山派的衣钵交给令狐冲最妙。我瞧着令狐冲如今使得独孤九剑,正是老爷子亲手传授?”
别看整个江湖谁家得了典籍秘宝都想藏得死死的,更不想为外人染指,然而真正的无上神功基本全都传承有序。
像是《独孤九剑》,方证和冲虚乃至于左冷禅任我行,都知道谁练了又传给了谁。
顺带一提,《独孤九剑》之所以不像《葵花宝典》或者《辟邪剑谱》那样受人追捧到趋之若鹜的程度,那是因为它只是剑招,不带内功。
风清扬也不隐瞒,更笑呵呵地道,“冲儿那孩子有些悟性。”
尚晖亦笑,“老爷子别指望我能顺顺当当地把外甥带出华山派,就得记你个人情。我到时候不会帮着你华山派看门。”他遥指思过崖的方向,“那山洞里魔教十长老的尸首都还没搬走,石壁上留存的招式若是声张出去,定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会说得这么仔细,就是为了让林平之能听明白。
风清扬老爷子的笑容渐渐消失。
而林平之又瞪大了眼睛:什么思过崖山洞?什么魔教十长老?什么石壁上的剑招?我都不知道!
尚晖都费了这么多口舌,怎么能半途而废,“你大师兄都见识过了,”他看向风老爷子,“在老爷子的默许之下。”不然凭什么岳不群宁中则之前对思过崖石洞中的“宝物”一无所知?而后期他们发现真相,在嵩山并派时一鸣惊人,也是在风老爷子去世,想管都管不了的前提下。
风清扬不言语,但明显是在默认。
林平之此时特别能理解这位老人家:就凭岳不群心性,让他练得神功,实非门派之幸更非江湖之幸。
尚晖笑了笑,抬手按住风老爷子的手腕,渡了一缕他提纯数日的灵气过去。
风清扬大惊,然而手腕被制住……他实在无可奈何:第一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第二等他反应过来又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反抗。
片刻后,感受到对方送过来的那截充满勃勃生气的真元牢牢护住他的心脉,老爷子彻底沉默了。
尚晖这才缓缓收回手,“你家的地盘你自己收着吧。清理门路你自己不上,可以让传人上。我才不让我外甥搅这滩浑水。”
林平之左看看右看看,稍微琢磨了一下就知道舅舅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风清扬略略适应过暖融融的心脉——真元流经心脉都变得越发有活力,他果断起身,以正经大礼道谢,“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从思过崖后面,风清扬隐居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小院子出来,林平之认命地被舅舅再次扛在肩上:这大头朝下,脑子充血的感觉都已经很熟悉了呢。
一路穿行,半路上看到岳灵珊多在一处小平台上痛苦,林平之也一声没吭。二人回到原本扎营的半山腰,林平之刚刚双脚着地,就见一直守着行礼的煤球又屁颠屁颠地跑来过来……要糖吃。
休整了一夜,林平之自觉精神焕发,跟舅舅吃过一大锅加了许多肉丁的咸粥后,他边收拾边问,“舅舅,咱们之后去哪儿?”
尚晖道:“嵩山。我之前常年闭关,连江湖一流高手有什么能耐我都没谱。”
因为有被舅舅随意一脚踹飞的岳不群做实例,林平之对自家家传剑谱的神威都没了信心。
他想了想便道:“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是多年的武林名宿,为人公正,”他又补充道,“好歹问心无愧,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就不一样,打伤打残也没什么……”
尚晖道:“行吧,都会吹你舅舅的耳边风了。”
却说出了华山的地界,尚晖先带林平之买了匹马——枣红色的母马,煤球对人家一见钟情,得来的糖块都要送给人家吃,舅甥俩就骑着马不慌不忙地往嵩山去。
越接近嵩山江湖人士就越多,而且一看就不是正经门派出身的江湖人士。
尚晖也不意外:似乎刚好赶上魔教教众聚集,准备围寺救任盈盈的关键时刻。也就是说这一次江湖关键人物他也能带着林平之一次认个够?
除了东方不败,一流二流高手数据一次能收集齐,真是不要太省心。
他把煤球它们拴好,交给店家照顾,自己则直接扛起林平之,哼着小曲儿直奔嵩山少林而去。
放开神识,轻松找到了地方,他直接破房顶而入,“打搅”到了正要比剑的两拨人。
岳不群和宁中则见到他,脸色齐齐一变,尤其是岳不群,更感觉胸口隐隐作痛。
而其余人也各个面色严峻:不速之客到来,之前他们全无察觉!
尚晖先把外甥放下,打量了一番众人,“听说高手云集于此?我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林平之对舅舅信心满满,把他认得的都小声介绍了一下,特别指出左冷禅然从而打起小报告,“这就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气量狭小不择手段。”
尚晖点了下头,抬手一抓,就把站在数丈之外的左冷禅直接拎到了眼前。
而左冷禅何等人物?身为江湖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此时此刻居然一脸迷茫:嗯,我是谁,我在哪儿,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尚晖立时后悔上了,他这次开大好像开得太大了:为了达到一招就吓住大多数人的效果,他在抓人的时候,同时用神识冲击了一下左冷禅的眉心,虽然他已经极力收敛压低神识的破坏力,但这位嵩山掌门依旧被冲击得恍惚了好一会儿……
此时左冷禅没回过神,在场大多数人也都是一脸懵逼,唯有任我行清晰地说了一声,“乾坤大挪移?”
第5章 小平子他舅之五
武林典籍固然散佚得不成样子,但鼎鼎大名总流传了下来。
任我行自己修炼的内功吸星大法便是源自逍遥派镇派绝学北冥神功,而日月神教又和昔日明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天下武功绝学如数家珍但限于现实只能一知半解的任我行能有此“误会”倒也不稀奇。
尚晖不会解释,他就是随便一记龙抄手,在场众人已经惊呆了,认真过招收集数据……还是算了吧:如此威吓之下,就算他们敢对他出手,就凭当前这状态也不会给出真实实力的反应。
尚晖做出一副扫兴的模样,“听说高手云集少林,我便来瞧瞧……原来不过如此。你们继续吧。”说着拎起林平之,原路出门。
看到尚晖和林平之十分相似的容貌,就能推定二人的血缘关系:林家这边已经死绝了,但金刀王家相当精明及早抽身世外得以保全,王元霸年轻时很是风流了一段时日,这都不是什么秘密,因此这不请自来的恶客十有~八~九~是王家人。
众人思及此处,刚好听见林平之幽幽的一声呼唤“舅舅”,行了,来人就是王元霸的儿子,但不是跟他老婆生的儿子……因为王元霸和他老婆生的儿子……说是废物有些过分,但也差不许多。
这个时候,在场大佬纷纷存了心事,打算今日事毕便派人到洛阳王家打听打听去。打定主意之后,大家默契地望向余沧海,而余沧海面色惨白,持剑的手都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尚晖扛着林平之离去,比斗还是要继续,只不过两方都斗得没甚热情,很有些草草收场的味道。
依旧大头朝下的林平之感觉到舅舅意兴阑珊,然而舅舅一路飞奔,他也不好开口——不然就是被灌一肚子风,回头再一路走一路放屁……他怕舅舅揍他。
他现在注意力几乎全在他舅舅身上,什么余沧海、岳不群、左冷禅,仇人真没有舅舅重要,尤其亲眼看见舅舅再一次技惊四座之后。
岳不群刚刚修炼《辟邪剑谱》,面对舅舅全无反抗能力,他算是第一次见识道舅舅的实力;左冷禅这等成名已久的武林一流高手,面对舅舅都反应不来就被一把抓了……整个江湖还有谁扛得住舅舅这一抓?就问还有谁?
林平之这边胡思乱想到咯咯笑出声,尚晖找到了个落脚的山腰,把便宜外甥放下地。
林平之脚一沾地,见舅舅依旧额头无汗大气也不喘上一声,就问,“要不要留个人打听一下上面的动静?”
即使是面对方证、冲虚以及左冷禅这江湖三大高手,他依旧觉得任盈盈这次能逃出生天,只不过不清楚任我行这边须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尚晖无敌有神识,还有什么不知道?只不过做百事通也得有个由头,于是便点点头,随手就抓过来一个……周围许多过来掺和凑热闹的江湖中人之中武功最高的。
尚晖不用使什么眼色,林平之便代劳,把要打听的事项一一交代。
这位“晖选之子”人被突兀一抓,自是吓了一跳,片刻后得知能为高手跑腿,自是乐不得的。这位浓眉大眼的小哥刚要去跑腿办差,冷不丁又让尚晖戳了一下膻中穴下方,他两眼一翻直接栽倒了下去。
正看热闹,刚刚还叽叽喳喳有所议论的武林中人登时又是一静。
林平之特别淡定:舅舅从不干没谱的事儿。
片刻后那人两眼一睁,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旋即朗声大笑,笑声未歇,便对着尚晖一拜到底,“多谢恩公救我。”
这人早年练功出了岔子,任脉郁结——理解为一团真气结成了栓塞,阻住半条经脉就差不多。
任脉号称阴脉之海,打通任督二脉更是成为绝顶高手的必要条件,因此任脉堵了一半不止是功力难以寸进的问题,更是件要命的大事儿。
尚晖这一指头下去,把这位跑腿小哥的阻滞戳散了大约一半。其实这个小哥的问题随便找个内力精纯的武林高手都做得到,只是他之前肯定没这个机缘而已。
尚晖坦然受了小哥的大礼,轻声道,“这是订金。”
小哥站起身来,“您只等我的好消息。”说完扭头就跑了。在场众人你看看我看看你,约莫一半追着那小哥就去了,剩下一半则留在尚晖身边,试试自己能不能也有份机缘。
闲着也是闲着,尚晖随手指了指,排了个位,对林平之道,“练练手,我仔细瞧瞧。”
林平之一听,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立时就精神了。
说实话,之前他一直非常羡慕嫉妒他耳朵大师兄……倒是说不上恨: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
如今他也有独属于他的机缘,因此心态彻底平和了下来。
他早就猜测舅舅有心教他武功,真到了这一天……哪怕只是真正考验他的这一天,他依旧克制不住地紧张:心如擂鼓,手心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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