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皆允笑吟吟插话道:“让叶先生住我院子里吧。”
秦思思轻轻抬眸,看向道士。
那道士一袭青衫,拂尘在手,清冷内敛,妥妥的禁欲系。
这不是书中很受欢迎的降妖师叶凌吗?!
秦思思蓦然想起这本书里,网上最喜欢同人创作的几位男神,除了寻家二兄弟,就是这位谪仙一般的道士了。
第10章 穿兽皮的少年(五)
“大公子认为那就是白虎身上的气味?”
寻皆允的院子里,主屋暗着,西屋的烛火幢幢。
叶凌披着外衫,站在书案前,不紧不徐地回眼前的年轻人。
寻亦许规规矩矩地站着,态度谦恭:“正是,还想请问叶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无为村。”
寻皆允毫不客气地歪在卧榻上,含着散漫的笑腔插话:“巧吧,要我不赶到,思思妹妹可能被咬死了。”
叶凌瞥了他一眼,嗓音清冽:“我约二公子在无为森林会面。”
寻皆允:“神出鬼没,我都习以为常了。”
寻亦许问:“你们是看到老虎跑出来的?”
叶凌:“我从森林追着他的踪迹出来的,它很狡猾,一直遁身隐形在暗处,窥伺我们。”
寻亦许一愣,沉吟:“有此异能,难不成是成精的虎妖?”
叶凌稍顿片刻:“难说。”
叶先生的回答有所保留,寻亦许却认定是妖怪作祟了。
翌日,寻亦许一大早去大理寺,招来奇案阁的人,把昨夜的猜想与几个降妖师说了,他们听罢,深信不疑:“这案子可算是尘埃落定了,虎妖竟然是个贼!”
“一妖怪偷东西干嘛?”
“是人是妖,都有欲念。”
“昨天那妖怪救走一个小孩,为了他吧?听说一起生活多年,约莫有了感情,想走出森林,攒点钱和小孩在人群里生活吧?”
寻亦许感到怪异,“在人群里生活?”
然而那几个人一番交头接耳,很是兴奋,末了道:“叶先生是个清风道骨的高人啊,大人何不趁此机会,让他帮忙大理寺把大老虎捉住!”
说到叶凌,在降妖师这群人里面是传奇的存在,可谓是天花板顶端。
如今世道的降妖师不少,吃降妖师这碗饭的,要么是理想派,和叶凌一样风餐露宿四处漂泊,要么是进入奇案阁拿稳定工资的务实派。
无论哪一派,提起叶凌,都会语气敬重而歆羡,一是叶凌的修为深不可测,什么妖都降得住,什么魔都除得了;二是没人知道他多少岁了,至今容颜未变,一丝皱纹都瞧不见,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是练了什么仙法神功。
有巴巴上赶着想拜师的,然而他性格孤绝冷淡,行踪隐秘,孤身独行。
传闻早年间,只有一个师妹短暂出现过,在他身侧一起漂泊了一段时间,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
花浇壶在半空里喷薄出一抹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隐隐五彩虹光。
佛桑居,寻阔站在窗棂前,垂着眼帘专注浇水,然而那窗前那株扶桑花耷拉着,就快枯败了。
“它一直放在窗前,我日日给它浇水,顽强得很,从未枯过。”
叶凌淡声启唇:“相爷,花有花期,总会枯萎。”
寻皆允看着那抹虹光,微微出神,这盆花对父亲到底有何意义?
寻阔摇头,低着嗓子道:“你不知,它一直是从前那一株,从未枯过。”
“自从我做噩梦,内室被闯。”他伸手抚了抚残败的花瓣,“这盆花定是被人动过。”
叶凌静静盯着那株扶桑花,花蕊间停了一只透明的蝶。寻阔的手触上花瓣的一瞬,那蝶便振翅消弭不见了。他回头看寻皆允。
寻皆允眉梢一挑:“不是我。”
寻阔低喃:“当然不是你。”
叶凌若有所思起来,片刻,他嗓音微沉:“这花盆里埋了什么东西,相爷知道吗?”
“什么?”寻阔一脸愕然。
叶凌暗忖,是他那个傻师妹,暗自将春珠埋在里面的吧。
寻皆允眸子闪过一丝寒芒:“春珠?”
“嗯。”
寻阔的手微微发颤,哑着嗓子问:“那是什么?”
“是这世间妖魔鬼怪都垂涎的灵丹妙药,可以使他们化灵成形,功力倍增。”
这相爷一时沉寂,没有跳出来反驳妖魔鬼怪都是子虚乌有那一番车轱辘话。
叶凌轻叹:“是乌蛮族人的内丹......此物被偷,恐有大祸。”
很快,叶凌下了结论:“来你房间偷东西,却得此宝物,怕是意外之喜。”
回寻皆允的院子的路上。
寻皆允不由问:“为何说是意外之喜,难道这不是老虎的真正目的?”
叶凌负手背后,不疾不徐道:“你兄长说,老虎都是趁主人陷入噩梦行动的,一开始以为是梦貘。”
“那小猪只食梦,并无害人之心,偷东西干嘛?所以兄长早就撇开了他的嫌疑。”
“梦貘喜欢白日隐藏在森林睡觉,夜里方才往人多的地方行动。”叶凌顿了顿,“那白虎很聪明,跟踪他,在他食梦后行动。”
寻皆允沉吟片刻,分析道:“老虎是跟着小猪,随机行动的。”
叶凌停下脚步:“皆允,听说过伥鬼吗?”
—
寻亦许坐在办公的桌案前,一直觉得不大对劲,脑海里响起昨夜里叶先生的那句“难说。”
他正暗自琢磨着,一个寺正捧着上次在倒爷那里抄了的赃物,他将其中一个匣子放在桌上,吞吞吐吐道:“大人,我想说件事。”
寻亦许叩了叩桌子:“你说。”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玉佩:“这个玉佩我那日看着眼熟,如今想起一桩事。”
“大人,你还记得一年前,在无为森林被咬死、浑身贵重物品被窃的那个人吗?”
寻亦许一愣,他当然记得,被咬死的是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贵重,国公夫人来大理寺闹了又闹,陈国公屡屡对他们施压,那案子还是不了了之。
原因很简单,世子爷一个人去森林狩猎,被野兽咬死,判定为死于意外。
国公夫人不死心,说世子爷身上的贵重物品全都不见了,一定是人为的,有人杀了他,要大理寺查出真凶,大理寺无奈出面解释,仵作验尸,确定野兽咬死无疑,只能说尸体被其他人看到了,将财物搜刮一空走了。
寺正神色戚戚:“我爹是国公府的老仆子,我自小在国公府长大,这个玉佩很像是世子爷的......他打小带着腰间,我见了很多次,应该不会错。”
寻亦许呆了一瞬,“你的意思,这个案件,和虎妖一案有联系?”
“对,如果是虎妖,便可以解释了,就是他咬死然后拿走了所有东西。”
寻亦许那时染了风寒,没有办这件案子,他只事后看了记录。
他早便推断出,是老虎跟踪梦貘随机作案,一年前并没有梦貘的影子,一年后的偷窃案,老虎也并没有在作案时伤过人。
“昨天那妖怪救走一个小孩,为了他吧?听说一起生活多年,约莫有了感情,想攒点钱,走出森林和小孩在人群里生活吧?”
他想起方才降妖师的话,虎妖若是为了救出村长家里的阿豆,化为人形掩人耳目,救人不更方便?同样的,他原本就可以化为人形与阿豆一起生活在人类社会里,为何一直呆在森林?
成形的妖怪会人言,可以交流,为什么阿豆几欲丧失了人类语音,啃食生肉,变得和野兽无异了?
第11章 伥鬼(一)
太湖石假山西临方塘,方塘里荷花正开,锦鲤游蹿,水上有漼清水阁,水阁内凉爽宜人,是夏日乘凉的好去处。
“啪叽——”,明晃晃闪过一道抛物线,秦思思抡圆胳膊,往方塘里远抛小石子。
那小石子擦着水面勉强打了两个璇儿,闷声沉进了塘里。
“能给力点不,再来!”小猪趴在栏杆上叨叨。
“嗯??”秦思思瞪大眼,“给力点?谁教你的。”
“另一个世界的人,我食梦的时候,捕梦网给了我好多另一个世界的人类的梦。”
“......”不会......是她以前所在的世界吧。
秦思思正欲问小猪,那小猪蓦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小变态来了......”
小变态......这小猪学东西可真快......秦思思扶额。
秦思思一手叉腰,弯腰拿手指戳他肚皮:“小变态,小变态,你又是跟谁学的!”
“嗯?小变态!?”
寻皆允抱臂路过水阁,脚步一顿。
“皆允,事不宜迟,咱们先行去无为森林一趟看看。”
叶凌话毕,见他没在听,视线落在水阁里一个粉襦少女身上,少女背后松松扎着一个奇怪的头型,像一根粗粗的麻花。
“看、看后面!”小猪可怜巴巴地捂着肚皮小声提醒。
“唔?”秦思思笑着转头。
秦思思笑意凝固。
寻皆允笑眯眯地朝她走来。
“思思妹妹方才在说什么?”
“......”
寻皆允打量她片刻,水阁的走廊地上放着小石子,他想起那天的打水漂。
倾身捡起一个石头,直起身后,颠了颠手里的小石子,随手往方塘水面掷去,小石子飞起三道漂亮的抛物线,触弹水面三次,方才缓缓沉入水底。
“嗬嗬嗬......”秦思思扬起一丝勉强的假笑,敷衍的鼓了两下掌,小声逼逼:“......皆允哥哥好棒哦。”
过分,看到她练习打水漂,故意来取笑她的吗!!
“妹妹过奖了。”寻皆允似笑非笑。
话罢,走出水阁。
这时的系统冒出来提醒:【请注意,本周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不足10。】
以受了惊为借口,秦思思谢绝了所有社交活动,在自己小院子里宅了整整两天。
舒坦是舒坦,舒坦过后不得硬着头皮刷好感度。
亲密度好刷,其实和主线人物待一起,很快便满了,就是要去攻略病娇,这好感度......
秦思思头秃:【古代又没有礼拜啊、一周七天啊这个概念,我怎么记得日子嘛!】
系统:【这好办。】
旋即,脑海里自动铺展出一张日历。
“......”她记得住么,算了,看来自己得想办法搞个手账记记。
秦思思心中暗问:【下次可以再调取吧?】
系统:【可以。】
当下任务之急,是去刷好感度。
秦思思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扯着裙角朝着寻皆允的方向,跑出水阁。
“皆、皆允哥哥!”
寻皆允回头,少女气喘吁吁跑来,带着讨好的笑意,甜腻腻地唤他。
“那、那啥,去哪儿、哪儿呀哥哥?”
寻皆允盯着她,散漫道:“无为森林。”
啥?去哪里做什么。
秦思思眨了眨眼,不是吧,这么快就开启打老虎boss副本吗。
她跳过寻亦许分析断案过程,直接看过阿豆案的结尾,寻皆允被老虎搞得好惨,那老虎施了法阵,把他困在了森林里,最后是叶凌救他出来的。
她这提前预知剧情,陪着寻皆允一同去度过难关,尽量避免陷阱和消除debuff,都说患难见真情,好感度应该会蹭蹭蹭地刷起来的吧!
寻皆允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低低笑了声:“我建议思思妹妹还是回去练打水漂的好。”
“不、不——好!”秦思思顽强磕巴道,“让我去,好不好?”
一旁的叶凌见状,忍不住出声回绝:“覃姑娘,我们此番去那里是有正事要办。”
言外之意,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去了还是个拖累。
“我、我就要跟着哥哥。”秦思思眼一闭,抓着寻皆允的袖口,弱弱撒了个娇。
寻皆允眼帘半敛,看着自己的半截袖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阴恻恻道:“出了什么意外,譬如又被老虎咬什么的......我可不管妹妹哦。”
秦思思点头如捣蒜,不管如何,先点头再说!
—
大理寺,牢狱的长长的过道幽暗阴冷,两边的石柱上燃着一排排黯淡的烛火,寻亦许背手急匆匆穿过。
“报!寻大人,倒卖的两兄弟招了。”狱丞抱拳作揖,恭敬禀报。
“招了什么?”
“胖的那位没审出什么,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瘦的那个,我还以为是个硬骨头,今个儿一大早主动一一招了。”
“边走边说。”寻亦许径自往前走。
“他讲,那个穿兽皮的少年,叫阿豆的,同他买了几张隐身符。”
“他怎么会有隐身符?”
那狱丞面露不屑。
“我看他没什么不会的,尽弄些下三滥的招数,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并未用刑,那瘦子却像快死掉似的,总是半夜翻到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今早实在忍不住了,跪着求着我们去他家里拿一样东西给他,他便什么都招。”
“什么东西?”
“大人,你看。”狱丞小心翼翼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药瓶,瓶子里是淡绿色的药水,药水里隐隐可见蠕动的小虫。
“可邪乎了,那瘦子嘴唇上抹了一滴,他便气色好多了。”
寻亦许脚步一顿,拿过细细翻看,这不是那日覃思思不小心打翻的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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