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为什么这事他不亲自跟我说。”
蒋竞年笑说:“之前喝酒顺口一提,还来不及和你说。”
沈蕴没了声音。
蒋竞年垂头,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轻笑:“舍不得?还想给我当助理?你这助理不太合格哦。”
沈蕴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自从那天知道蒋竞年垫付费用后,她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没有跟蒋竞年说。
“我想去杨总的公司,但是不想出国。”
“不想出国?”倒是在蒋竞年意料之内,故而他并没有太奇怪,只是提醒她:“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主办方安排的学校在全球享誉盛名,你真的要放弃吗?”
他又补充:“入学一切事宜,主办方那边都会安排好。至于生活费,义丛公司出资。”
沈蕴说:“不全是读书费用问题,我不放心我妈。”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即便蒋竞年说的天衣无缝,沈蕴大约猜得到。
杨义丛之所以愿意资助她,很大一部分是看在蒋竞年的面子上。
这也是她最不愿、也最害怕看到的一面。
——靠着与蒋竞年的这段关系,攫取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第44章
那晚最后也没谈出个所以然。
过了两日, 杨义丛请他们吃饭, 谈起签约的事。沈蕴依然保持原先的态度, 签约可以, 资助出国的事暂且搁一边。
签约条件也降到初级CCI的标准, 将一些优渥的条件全数删除。
杨义丛哭笑不得,说他见过签约时要求提高待遇的, 就没听过自降标准的,沈蕴真是鹤立独行。
沈蕴笑笑, 没说什么。
后来沈蕴去洗手间,杨义丛调侃蒋竞年:“你这女朋友挺有个性的啊。”
蒋竞年把玩着打火机, 表情淡淡, 闻言扬了下唇。
谈完合约, 沈蕴就提了一份离职申请到人事部。
审批通过的那天,沈蕴请夏敏和方回吃散伙饭,因为怕夏敏不自在,没叫上蒋竞年。
他们去了林氏小炒店。林霞过世后,张哥依然经营着这个面积不大的小饭店, 老板厨师收银都是他,不算忙也不算闲, 打发时间刚刚好,顺便又能攒点钱还债。
张哥见到沈蕴,十分开心。两人聊了片刻,张哥不由地想起林霞,顿时红了眼角。末了, 觉得自己这样子不得体,布满沟壑的脸上硬是挤出笑容,显得别扭而又滑稽:“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糊涂,总是说些以前的事。阿蕴快带朋友去坐会儿吧,菜马上好。”
瞧着那抹略微伛偻的身影,沈蕴倍感唏嘘。
夏敏是个真性情的人,散伙饭还没吃到一半,就醉得不成样子,抱着沈蕴哭哭啼啼的说不舍得。
又骂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骂他们八婆,不得好死。
都是些极难听的话,粗俗鄙陋,却又莫名过瘾。
沈蕴觉得自己这半辈子还是挺幸运的,总能遇到待她很好的人。比如俞快、比如傅孟易、比如夏敏……
还有蒋竞年。
这顿饭没吃完,方回载着喝得酩酊大醉的夏敏回家。出发前,沈蕴扒拉着夏敏的包找东西,方回问:“你在找什么?”
“钥匙啊。”沈蕴一边找,一边说:“夏敏一个人住,先把钥匙找出来,待会儿你送她上去方便点。”
方回说:“你别找了,我这儿也有一把。”
沈蕴哦了声,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狐疑地看他:“也?你怎么会有夏敏家的钥匙?”
方回卡了好几秒,最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我说,我这把钥匙是为了方便偷夏敏家的零食,你信吗?”
沈蕴:“……”
信!
信你个鬼!
半个小时后,蒋竞年来接沈蕴回家。
回蒋竞年的家。
自打从C市回来后,沈蕴一直住在蒋竞年那栋别墅里。倒不是她想,实在是自己的那个小公寓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俞快的男朋友是小学老师,趁着暑假来S市找她,正浓情蜜意的过着两人世界。之前沈蕴下班回去时,两人恰好在客厅亲热,可把三人吓得一个激灵。
自此,沈蕴这盏一千瓦的人形电灯泡识趣地搬到蒋竞年家,打算等俞快男朋友走了,再搬回去。
因为明天是金画笔的颁奖典礼,散伙饭上沈蕴克制着,没敢喝太多酒,可到底有点微醺。
靠在头枕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车辆的汽车尾灯。在想,刚刚离开时,张哥孤零零地站在林氏小炒店门前,朝他们挥手的落寞样子。
“在想什么?”蒋竞年突然问。
“啊,没什么。”沈蕴回神,又说:“我们以后多去看看张哥吧。”
“好。”他应了。
“蒋竞年。”
“嗯?”蒋竞年偏头看沈蕴,她极少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调侃的时候会叫他蒋总,撒娇的时候叫他竞年哥哥,更多时候,像陈望那样,叫他阿年。
沈蕴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像张哥思念霞姐一样,想念我吗?”
前方信号灯由绿转黄,车子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后面跟着的汽车不断地按着喇叭。瞧这样子,估计驾驶员在车里把前方车主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因为惯性,沈蕴的身子往前冲了一下,又撞回驾驶座。
酒劲顿消。
蒋竞年的脸色很难看,俊眉紧蹙,偏头看沈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自知理亏,沈蕴低声咕哝:“我就好奇,问一下嘛。”
“这种问题不许问!”他的话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峻厉,“假设都不行!”
沈蕴乖乖地应:“哦。知道了。”
一路无话,临下车,沈蕴捏捏蒋竞年的手,楚楚可怜地问:“还在生气啊。”
蒋竞年偏头看她,她眨眨眼睛,可怜死了。
顿时消了气,蒋竞年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疼不疼?”
沈蕴趁机扮可怜:“特别疼,竞年哥哥给我呼呼好不好?”
蒋竞年收回手,凉飕飕地说:“活该。”
沈蕴:“……”
-
金画笔的颁奖典礼在文化中心举行,规格比沈蕴想象中的更加高大上。
直到颁奖典礼开始,坐在嘉宾席上,沈蕴仍然有种似梦非梦的错觉,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奖不是属于她的。
她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怎么可能打败那么多正规院校出来的高材生呢。
后来颁奖的时候,接过奖杯与奖品,听着台下热烈的掌声,方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典礼之后是主办方举办的晚宴,一些业界有名的老师和得奖选手参加。
这次参加比赛的人数有几千人之多,听说是举办金画笔比赛以来最盛大的一次。故而举办方的奖项也增加了几个,连一等奖都增加了一个名次。
沈蕴因为这次的比赛,名声大噪,有不少图书公司的员工来给敬酒。
她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又不好推辞,幸而杨义丛也在,见她手足无措地被人围着,过来解救她。事后她轻声跟杨义丛道谢,杨义丛言笑晏晏道:“我怕被蒋竞年追杀。”
沈蕴尴尬一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宴会中途,沈蕴去洗手间,给蒋竞年发微信,过了好久,都没回,才想起他晚上有个会议,要到很晚。
与其出去应酬,倒不如躲在这里玩手机。
正玩着,有人进来,交谈声细细密密地传过来。
“你听说了吗,这次得一等奖的选手有靠关系的。”
“哪个?”
“具体哪个不知道。其实很明显了,金画笔举行了十几年,哪一届的一等奖有三个名次。多出来的那个就是靠关系插进来的呗。”
“因为今年参加的人多,所以才加名次的吧。”
“那就不知道啦。不过你瞧见那个得一等奖的姑娘了吗,刚才我看到她跟丛森文化的CEO谈的特别欢。”
“你说丛森文化的杨义丛?我记得他好像是今年的评委之一。”
“所以你懂的。”
“那也不能这么说,有四五十个评委呢,认识一两个也不出奇。金画笔还是挺公正的,应该不会出现黑幕。”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空穴来风事出有因。这种事,谁说得好。”
“反正我不关我们的事儿,你还是别乱说了,万一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就跟你说说嘛,对外我肯定不说的呀。”
“……”
“……”
出了卫生间,沈蕴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她这辈子和厕所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不然怎么总能在这种地方听到些什么、又发生些什么呢。
因为蒋竞年有事,杨义丛让司机先送沈蕴回家。
车上,沈蕴状似无意地问他:“蒋总,听说您也是这次大赛的评委之一。”
杨义丛有了几分醉意,含笑应了。
沈蕴问道:“您跟那些评委都很熟吗?”
杨义丛说:“熟稔算不上,多多少少认识一点。”
他笑起来,似真似假地说:“可能还没你们家蒋竞年熟呢。”
沈蕴愣了下,指腹按在包上,不自觉用了力:“他认识那些评委?”
“有几个吧,生意往来嘛,圈子就这么大,兜兜转转,都有几分面熟。”杨义丛揉了揉太阳穴,偏头好奇道:“怎么问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沈蕴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好奇。”
杨义丛伸出手指,往上扶了下眼睛,笑说:“你已经跟我签了约,不能再对别的公司好奇咯。”
-
到家洗完澡,沈蕴倒头就睡。
深夜,睡得朦朦胧胧间,感觉有身体贴过来,抱她。沈蕴翻了个身,窝进那人怀里。
那人刚刚洗了澡,有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有点好闻,让她忍不住再凑近点。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低声说:“你是小狗崽吗。”
沈蕴呢喃:“好闻。”
那个声音说:“你别撩我,明天要早起赶飞机,让我睡会儿。”
“赶飞机?”她微微睁眼,看蒋竞年:“你要出差吗?”
“嗯。”
“去哪儿?”她问。
“T市。”
“T市?和谁?”她又问,想起,她也和蒋竞年一起去过这个城市,明明是半年前的事,久远到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新的助理。”蒋竞年失笑,忍不住逗她。
果然,沈蕴的睡意去了一大半,睁大了眼睛看他:“你什么时候招的新助理,我怎么不知道。”
他用两根手指,捏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刚招的,是不是后悔离职了?有没有危机感?”
沈蕴板着脸看他。
笑意藏不住,从嘴角到眼尾,蒋竞年要去亲她,被她偏头躲过了。
没亲到,怀里的人还真的生起闷气来。
嗯,会吃醋了,挺好。蒋竞年心想。
“吃醋了?”
沈蕴翻了个身体,索性背对着他。
他凑过去,沈蕴用被子捂住脸,就是不理他。
蒋竞年投降:“骗你的,和方回。”
还是不理他。
蒋竞年凑过去,亲她的耳垂,一下一下:“真生气了?这次没骗你,真是方回。我没招新助理,也不打算再招助理。”
正说着,沈蕴突然转头,额头撞到蒋竞年的鼻子。痛意上涌,蒋竞年捂着鼻子倒在床上,声音痛苦:“流鼻血了。”
沈蕴心一慌,趴过去看,被蒋竞年揽腰按到怀里。
还是那条高挺的鼻子,根本没有什么鼻血。
沈蕴瞪他,没好气地说:“又骗我!”
蒋竞年笑:“十个男人九个骗,不然哪里来的老婆。”
沈蕴哼了声:“歪理邪说!”
这么一圈闹腾下来,两人的睡意全被赶跑。
蒋竞年问她:“睡不着了?”
心里想着一些事,沈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那,要不要干点别的?”
沈蕴的那句干什么刚到嘴边,恍然顿悟,捞起枕头怼到他亲过来的脸上,揶揄道:“蒋总明天要赶飞机呢,我可不敢撩。”
蒋竞年捉住她的手,按在枕边,失笑道:“撩完就想跑?做梦。”
作势亲下来,沈蕴推他,没推动,在唇齿交缠间,沈蕴喃喃道:“饿了……”
手往下探,蒋竞年低声附和:“嗯,我也饿了。”
沈蕴被他熟练的动作撩拨得全身发热,同时被他的话逗笑:“是肚子饿了!”
蒋竞年的动作停住,撑着手臂看她:“嗯?”
沈蕴摸了摸咕噜噜叫的肚子,满脸无辜:“晚上没吃多少东西,饿了。”
蒋竞年:“……”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吧台上,几步之遥的厨房内,蒋竞年沉着脸,往冒着热气的沸水里扔下十几只水饺,一副有气没处撒的模样。
沈蕴双手撑着下巴,望着那抹背影,弯着眼睛笑。
欲/求/不满的蒋总脾气不太好哦。
没一会儿,水饺出锅,盛在盘子里端到沈蕴面前。又调了醋和辣油,没好气地放到她面前,一字一句说:“饿了多吃点!吃不完我全给你塞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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