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往她的工资卡里汇了一笔款,她看了一眼数字,那一大串的0险些没把她震晕,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张嘴,就看见陆忱面无波澜的看过来,轻描淡写的解释:“压岁钱。”
方胥憋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说了句,“我很久没收到过压岁钱了,真不习惯。”
“留着吧,你总会用到的。”
方胥心想难道这个就是新年礼物么。
春晚的节目上正好在表演魔术,道具是扑克牌,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陆忱去救她那次,好像那人说过他牌技很好,她也亲眼目睹了他没跟的那三张牌赢了对面的豹子。
鬼使神差的,她提议,“陆先生,长夜漫漫,我们来玩牌吧?”
陆忱看了她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笑话,“你确定?”
方胥一脸不信邪的表情,“确定,反正今天要守岁,通宵斗地主多有意思。”
陆忱从茶几下抽出一副牌,“两个人,你想怎么玩?”
方胥盘腿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说:“我们还是发三个人的牌,不过只有两个人出牌,一样的,就当第三个人全程坐顺风车打酱油好了。”
陆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可以,但是和我玩,必须要开出能让我感兴趣的价码才行。”
方胥顿觉惊悚,“随便玩几把而已,你还要来真的啊,又不是赌场。”想到刚刚卡里多出的那笔巨资,她瞬间又多出几分底气,“开筹码也成,反正都是你的钱。”
陆忱摇头,“谈钱没意思,我们谈点别的筹码。”
方胥想到什么,笑眯眯的提议:“不如这样,你输一次穿一次女装,我输一次——”
“你输一次,衣橱左下角的那几件衣服,随便选一件穿上。”陆忱把牌递给她,“接受就发牌。”
方胥想到衣柜最角落那几件不可描述的衣服——女仆装,兔女郎,猫娘装,还有各种奇奇怪怪,布料少得可怜一言难尽的款式,全是结婚的时候她大学舍友送的,之后就被她压在角落里不见天日,羞耻啊!
她挣扎了下,“那留底的三张牌你拿去,我要先出牌,不行就不玩了。”
明目张胆的违反规则,又要先出牌,又不要留底的三张牌。
陆忱让她,没说什么,“你可以先走两轮,我让你过。如果这样你还是一次都赢不过我,衣服就要挨个穿。”
方胥从小就是学霸,和街坊邻居斗地主算牌算的很稳,几乎没怎么输过。但陆忱表情太不动声色,方胥了解这个人,越是平静,越是能两局玩死你,自信因此少了一半。
“上次在那个山顶别墅,你换牌了吧?”她想起什么,打了个预防针说:“在家里玩可不能出千哦。”
陆忱笑了下,有些意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胥摇头,“我这点眼力当然看不出你换了牌,只不过当时发牌的是关鹤的人,他们是开赌坊的,怎么说都是出千高手。既然给关鹤发的牌是豹子,那给你发的怎么都不可能是235,你换了牌,但是他们眼拙看不出来,就只能认栽。”
陆忱脱下外套,和她一样盘膝坐在地毯上,挽起两边衬衣的袖子,说:“跟你玩,怎么都用不着出千。”
方胥见他把袖子全部挽了上去,坦坦荡荡,这才放心的开始发牌。
事后方胥每次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自己的脑子进了水。
发着三个人的牌,实际只有两个人在打,怎么算都是在盲打,只能纯拼手气和技巧。
方胥好不容易有一把手气好,抓到一副□□,四个K截住了他的四个6,结果转头就被对方一对王炸轰了下来。
手气和技巧都拼不过,她这一晚上输的丢盔弃甲,很是惨烈。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困了,靠在沙发腿上说:“不玩了,我赢不过你,不就是女仆装么……”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牌零零散散的落在她手边,等他倒杯水回来时,她已经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睡着了。
春晚上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陆忱抬手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嘈杂声戛然而止,他低头收牌,窗外很快有烟火升空,一朵朵划出长长的尾线,在夜空上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绚丽已极。整个世界也似乎在那一刻一下子被照亮,连同她的眉眼。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熟睡的脸上,很长时间。
方胥浑然不觉。
她睡颜宁静,安然。陆忱俯身去抱她,她还有一些意识,眼睛倦怠的睁开一条缝,看到他清晰的眉眼。
他眼睛像是藏着什么,温和柔软的情绪,猝不及防的被她撞见了。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含混不清的说:“陆先生,新年快乐。”
“嗯。”他笑了笑,吻落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新年快乐。”
第二十一章
寒流入境。
除夕夜凌晨的时候, 下雪了。
方胥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窗帘缝隙外的天光隐隐发亮,她起床撩开窗帘一角, 外面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 雪没停,还在下。
她又缩回被窝——今天很不想早起, 因为要去陆家给老爷子拜年。
说实话,方胥有点怕他。
“唉。”
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睡美人”,陆忱的眉眼漆黑深刻,下颌线条流畅漂亮,就算睡着了, 卸下清冷姿态后的脸也依旧夺目的令人挪不开眼——算了,看在这么一张脸的主人被她染指的份上,他家老爷子什么的, 都可以忍。
方胥对陆家老爷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爱用拐杖家暴,咄咄逼人的一个糟老头的形象上,偏偏这老头是陆忱的爷爷,还是个军火大佬,她不是很敢招惹。
最最重要的是, 这位老爷子好像还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孙媳妇。
躺在床上发了半天的愁,她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有点像什么小动物在叫。她一个激灵醒了神, 轻轻溜下床去看,发现一楼的桌子上有个礼物盒子。
看清是什么后, 她尖叫了一声捂住嘴,然后一个百米冲刺冲下楼——桌上的盒子被破开一个小洞,一只狗头从里面伸了出来,正卡在洞口,左顾右盼的望着。
方胥一把抠开盒子把里面的小家伙抱出来,揣进怀里重重亲了几口。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她前阵子做梦都想养只哈士奇,结果陆忱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求了多少次他都无动于衷,怎么忽然就开了窍了?
看这狗头的大小,估计也就刚过哺乳期,只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纯种的样子。
“这是德牧和哈士奇的混血。”陆忱大概是被她的尖叫声吵醒了,靠在门边耐人寻味的解释:“毕竟纯血统的哈士奇,是种极易和犯罪分子达成共识的神奇生物,而且兼职拆迁队的工作,我不是很敢养。”
“哈哈哈,别怂啊陆先生——”
“……”
边牧算得上是智商最高的狗,也不知道这只混血智商会发展成什么样。方胥喂了它一些水和食物,还是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陆忱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半阖着眼,睡意还没消散,淡淡的说:“我要立两个规矩。”
方胥现在正兴奋的不行,他说什么她当然都答应,“别说两个,十个我都遵守。”
“很好。” 陆忱十分平静的陈述,“第一,别让它进卧室。第二,不许抱过它之后再抱我。”
方胥一愣——原本以为是每天要保证家里干净不留毛发,出门遛狗要系项圈之类的规矩,没想到是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你不喜欢小动物?”她有些好奇的瞅瞅他,然后给怀里的小家伙顺毛,“别这样嘛,多可爱啊。”
陆忱没说话,转身回了卧室。
他这样显得没人情味,疏离感很重。
方胥忍不住就想恶作剧调-教-调-教他。
时间还很早,她知道他的作息习惯,于是悄咪咪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紧随其后溜了进去。
天光未亮的房间里,陆忱刚刚合眼,就感觉被窝里钻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贴蹭着他的胸膛舔他的鼻子,紧接着床边就响起一个十分欠揍的细小声音,“乖儿砸,喊爸爸!”
小奶狗配合的叫了一声,“汪!”
陆忱,“……”
“真聪明!”方胥随后就扑上来在他怀里使劲摸了一把——两个规矩前后不过几秒钟,便全破了。意识到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她捞起狗就跑。
陆忱在早晨还不完全清醒的时候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她好几次都挑在这个时候捉弄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把他摁在床上给他的脸上画猫胡子。每次都是皮一下就跑,这次也不例外。
这实在不能怪方胥,你想啊,如果你每天早晨醒来面对这么一张五官俊美,骨相极好的脸,也会忍不住想做一些什么的,尤其是被压迫久了之后。
添几笔猫胡子算好的,有次方胥差点没忍住给他化了东方不败的妆,但他眼神太可怕,她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大部分时候,这笔账陆忱都会在晚上讨回来。
但是直到她抱着狗跑下楼,也没听到他和往常一样轻描淡写的说那句狠话,“我劝你别笑,因为今晚我会让你哭。”
是的,每次她作死招惹他,他都会说这句话,而且说到做到。
这次没被威胁还有点不习惯。
五分钟后,她听到楼上传来一些动静,很压抑的声音,像是有人捂着嘴在咳嗽,而且不止一声。
方胥愣了愣,正要上楼,就看见陆忱出了卧室进了隔壁的书房,他衣着整齐,看表情似乎没什么异常,除了唇色苍白了一点。
她的心下意识就提了起来,“陆忱,你怎么了?”
他合上门,“我没事。”
方胥皱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干脆脱了鞋一点声也没有的跟上楼去看。
书房的门是透明的,但是他拉下了百叶窗。
她只能隐约窥见他的身影。
他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仰起靠在椅背上,呼吸好像很困难。然后他解开了衬衣上的第一颗扣子,之后挽起左边袖子给自己注射什么东西。
针头泛着冷光刺进血管,看的人心底生寒。
方胥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他立的那两个规矩是什么意思。
她躲进卧室里偷偷给何姨打电话,声音止不住的颤,“何姨,咱们家是不是不能养狗?”
何姨好像在忙,声音断断续续的,“是啊,先生上次在外面碰到过一次流浪狗,结果差点窒息休克,去医院后医生说是呼吸道过敏,轻则引起气喘,严重的话就会窒息丧命。之后家里的书房就常备了急救针,不过先生在这方面很注意,也没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方胥挂了电话后就抽了自己一耳光。
他是个很好的丈夫,尽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她却不是个合格的好太太。
沙发旁是她刚做好的小窝,她四下环顾了一圈,把窝挪到了一楼不常用的那间客房,然后把身上沾了狗毛的睡衣换下来丢进了洗衣机。
陆忱从书房出来后就没看见她人,后来才发现她在卧室套间里的浴室洗澡。
狗也不见了踪影。
他直觉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早餐时分,方胥坐在桌前沉默的扒饭,吃两口就抬头悄悄看他一眼,眼角红红的。
眉眼低垂下的愧疚表情,虽然竭力隐藏,仍是被他窥见。
但她一句话都不说,他自然也不会拆穿什么。
她吃饭吃到一半就四处抓痒,喃喃自语,表情看起来很困惑,眼睛也更红了,“怎么洗过一次了还是痒?”
似乎是真的困惑不解,也可能是别有用意,她眉皱的很紧。
方胥长时间从事卧底事业,演戏这方面几乎不露什么马脚,但她这点微末手段,却是瞒不过他的。只一眼,他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陆忱不动声色的看过去,配合她还算精湛的演技,“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过敏。”她又在脖子上抓了两道,白皙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我就抱了一会,就满身的毛,洗了还是痒,啊好痒……可能我不适合养狗。”
陆忱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近乎自残的抓挠,眼眸深黑的看着她:“别抓了。”
“我在想要不要送人……”她研究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不过这是你给我的新年礼物,所以……”
“送给你的东西,”他轻描淡写的顺着她的目的往下说,神色平静,似乎一点也没多想,“你想怎么样都行。”
方胥这下放心了。
狗是一定要送走的,但不能是因为他,她很想维护他送礼物的这份心意。
要是他知道她是因为他的身体才把狗送走,可能也不会很开心吧。
虽然事情完美解决,但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目光很耐人寻味——像是一个孩子在老师面前耍了个拙劣的小把戏,老师不但费力气帮学生圆场,完了还十分怜爱的摸摸学生的头予以鼓励并掩饰劣迹。
嗯,她就是那个学生……真是诡异的脑补画面。
“需要去医院吗?”他忽然问。
她回神,心虚的摇摇头,“不用啦,就只是有点痒,再说大年初一这种日子,医生也是要放假的嘛。”
……
早饭结束,陆忱接了个电话。
她眼看着他沉静的表情一点点起了涟漪,出现了些微的变化。
挂电话后,他看着她说:“我要出去一趟,今天先不去爷爷家了。”
方胥预感不太好,“怎么了?”
陆忱摸摸她的脸,笑了笑,“去处理些事情。”
虽然他说的是公司有项投资出了状况,但方胥总觉得他在说谎,也许是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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