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此时两只杏眼已经水汪汪地快滴下水来:“不管是谁惦记着奴婢,可是能得了这样的体面,奴婢只感激娘娘一人。”
碧桃羞她道:“我们这些人竟是白忙了不成?”
宝钗含羞一笑:“就算是你们忙了,也不过是得了娘娘的吩咐,我还是得感激娘娘不是。”
碧桃等人只管把自己给她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她看:都知道宝钗家里不差钱,大家送得不过是自己做的针线。宝钗也知道这几日宫中无事,大家借着自己的生日,要让淑妃开心。
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仍是心中感激:自己在宫里的第一个生日,还能过上一过,怕是宫里多少人都得瞪大了眼睛。传到宫外去,也得有人重新掂量一下薛家。淑妃给她的这个脸面,太大了。
第94章
就算是淑妃只在裳梨宫里小小地给宝钗过了一个生日,可是有心的人还是知道了。别人尤可, 贾元春屋子里的一套茶具就没能保住。
抱琴一边收拾着残局, 一面还得绞尽脑汁劝慰风度尽失的贾元春:“姑娘何必把这么小的事儿放在心上, 大不了捎信回家去,请太太与薛姨太太好生说说就是了。”
谁知道一句话让贾元春的怒气更盛:“和姨妈好生说说?太太现在下帖子,人家薛太太还不一定有时间呢。不过是一个商户,京里能认识什么人,倒说得比世人都忙。”
“那舅老爷那里出面,姨太太总不好拒了吧?”抱琴觉得并不是无路可走。
可是贾元春却不能和抱琴想的一样简单, 自从上次那个薛家的丫头回了一次家, 自己手里的暗线就已经有几个不大听招呼, 而那几个人,不是她们贾家的人脉, 而是王家的。看来舅舅是越来越看重薛家那个丫头了。
而她, 却不能失了舅舅的支持。贾元春对自己的出身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知道自己只能小选入宫, 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说起来是国公府的老爷,实际上却即不袭爵、官位又只有五品。太上皇能在一众小选入宫的宫女中, 挑出自己做女史, 还亲自指到坤宁宫, 可不是表面上那样看重老臣之后,而是因为她有一个做京营节度使的舅舅。
若是舅舅觉得自己进宫几年没有作为, 转而扶持薛家那个丫头,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在一般人眼里, 那丫头刚进宫一年,就已经可以出宫探视家人,还能让主子给她过个小生日,都是主子看重她的表现。而自己这边,皇后面子上待自己客气,却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圣人看自己更象是看一个物件。
宫里,如物件一样的宫女、女官多不胜数,贾元春不愿意做她们中的一员。她是大年初一的生日,是有大造化的人。要不然太上皇也不会千挑万选地让自己来服侍皇后。都是皇后不贤惠,居然没有明白太上皇的意思,真拿自己当女史用了。
可是她一个女孩儿,难道能自己和皇后说,太上皇让她来为皇后分忧、服侍皇后,内里的意思并不是皇后娘娘想的那样?这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可是不说出来,皇后就总是拿她当成普通女官使唤,贾元春又不甘心,只好借着谢恩的机会,给太上皇请安。太上皇还真没有忘记她,好言好语地与她拉了一会儿家常,还让她有时间的时候就到大明宫来说话。
于是贾元春时常去给太上皇请安之事,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宫外的王子腾也知道了。一时送进宫里的银子也就更多了,王家在宫里的眼线也就更听话了,贾元春在宫里的日子更好过了,给别人下个小绊子也更顺溜了。
就在贾元春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快要来了的时候,薛家那个丫头进宫了。正是宝钗的进宫,让贾元春回首入宫之路,才发现自己进宫已经快十年了,竟然还只是个女史,不过是由六品升为四品而已,可还只是个女史。
那个丫头,却是当今亲自封了女官。从她封了女官起,贾元春就发现,王家的那几个眼线不如原来一样主动给她送消息了,她不能不警觉。她知道自己的舅舅正在自己与薛家那个丫头之间权衡。
她不愿意失去舅舅这个助力,在舅舅没有升任京营统制的时候,她过够了见人三分笑的日子——贾家没有实职,就是自己在宫里的眼线,也都已经边缘化,对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了。
那个叫叶儿的小宫女,就是贾元春安排人调唆的。只是那也是个笨的,没成事儿不说,还不得不把贾家的眼线牺牲了一个,才让她撕掳开了自己与这事儿的关系。
从那以后,就是贾家在宫里的眼线们,也都尽量少出现在贾元春的面前了:做人眼线的,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有个靠山,再多收点钱财,可是要是为了那点钱财就失了自己的小命,愿意做的也就没有几个了。毕竟那些眼线也只是受过贾家些小小的恩惠,或是贪了赏钱,真要让他们搭上性命,现在的贾家却是没那个资本了。
已经觉得自己捉襟见肘的贾元春,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得提前将母亲透露给自己的消息,向圣人出首。可是想起太上皇那看似温和,却不时暴出寒光的眼神,她又下不了决心。到底应该向太上皇出首,还是将消息告诉给当今,贾元春有些踌躇。
不同于自己这个明面上的眼线,贾元春知道太上皇执掌江山那么多年,在这宫里暗处是有真正的眼线存在的。似乎是在证实她的猜想一般,她听到了王子腾奉旨巡边的消息。
奉旨巡边,还是九省检点,听起来是升官了,还是高升。但是读过史的贾元春知道,世界上有一个词叫明升暗降。不管下这个命令的是太上皇还是当今,王子腾接到这个命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这时刻博弈的两父子,同时放弃了。
太上皇与当今只要有一个人还觉得王子腾可用,那就不会出台这样一个旨意。想必王子腾自己也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连句话都没有给宫里的贾元春送,就自己一家人急急地出京了。
就在贾元春因王子腾任九省巡检而心中焦虑的时候,宝钗也在为这样的消息心中大惊。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可是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到了红楼开篇的时候,留给她的时间真心不多了。
若是她算的不错的话,原著里的今年或是明年,就是林如海捐馆扬州城的年份,也是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的年份,更是贾元春得封贤德妃的年份!为什么不能确定是今年还是明年,那就只能去找万年坑王曹大大去理论了,谁让他老人家在原著里给出的时间线,实在是太过模糊了。
时间都是末节,最让宝钗精神紧张的,是她还没想出怎样才能阻止贾元春封妃!至于为什么不是她自己也想办法也得到当今的青睐,从此与贾元春一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来一出现实版的金枝欲孽?
别开玩笑了!你见过不与皇帝滚床单,却得到皇帝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骨子里只是一个纯洁网站的宝钗,是上个待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的人。都说了脖子以下不能描写,自己怎么能做这样大尺度的事?既然不想与皇帝滚床单,那又怎么能压贾元春一头?
所以必须从源头上就不让贾元春封妃,否则宝钗这任务的结果只有一个:失败!
为了不失败!为了不灰飞烟灭!为了重新做回一个网站!宝钗充分利用了自己身为一个网站的优势,将海量的红楼同人文归纳出来的,贾元春封妃的理由进行了汇总分析后,决定给她来上一招釜底抽薪。
她要赌空穴来风未为无因,她要赌当今对太上皇看重的老臣的厌恶,她更要赌王子腾脚踩两只船已经被发觉!而用来让她做赌注的,正是贾元春准备向当今揭发的秦可卿的身世!
宝钗并不想同贾家人一样,即想着用有皇家血脉的秦可卿上位,又要对人家痛下杀手。她其实是要赌当今对一个私生女出身的侄女,愿意用来显示自己的大度、对兄弟的优容。
有了与贾元春不同的动机,宝钗也就有了面对当今的说辞。只是她却不打算因此事让淑妃对她产生芥缔,免得自己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以为自己暗中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宝钗是在听说当今再次来到裳梨宫里与淑妃说话的时候,大大方方求见淑妃的。当今与淑妃对宝钗的求见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平日宝钗听说当今在的话,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求见马上就得到了允许,宝钗进了正殿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当今与淑妃问安。当今在自己妃子们的地盘,还是十分注意的,并不主动说话。淑妃对当今也是了解的,自己开口让宝钗起来。
“奴婢有事要向娘娘禀报,还请娘娘屏退左右。”宝钗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正殿里的几个人都变了脸。当今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淑妃是不可思议,碧桃几个则是不平中夹杂些了然。
等碧桃得了淑妃的示意,退到正殿门口亲自把守之后,一直跪着的宝钗才重新叩首道:“奴婢的母亲过年时到荣国府拜年,很是听了些传言。奴婢听了后心下琢磨再三,觉得还是在说与娘娘听听。”
已经过完年有些日子了,才要说与淑妃或是当今听,可不就是琢磨得透透的?上面坐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单纯之人,对下面人的小心思,还是有些把握的,都在等着宝钗的下文。
宝钗也不卖关子,把自己消息的来源交待清楚之后,直接就说出了重点:“对宁国府那位宗妇,奴婢的母亲觉得不大妥当。”
宁荣一体,当今在登基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所以宝钗才说出宁国府时,当今已经目光灼灼:“有什么不妥?”
宝钗答道:“奴婢的母亲一开始只是觉得,宁国府现在的当家人虽然只是个三等将军,可是也曾经是国公门弟,却只是娶了一个营胶膳郎家的女儿做宗妇,太低了些。不过那是人家的家事,就连荣国府的老太太,都夸奖那位宗妇是重孙媳妇是第一得意人,也就不好说什么。”
“只是在到宁国府做了一次客之后,奴婢的母亲发现,那位宗妇所用之物,皆是常人不可见的,精细异常,并不是一介营膳郎家能备得出的嫁妆。”
淑妃不动声色地问道:“那说不得是宁国府为儿媳妇准备的呢。”
宝钗道:“这才正是可疑之处,整个宁国府并没有能与宗妇所用媲美的东西。而且这位宗妇,自年前就生了病,每天四五个医生问诊不说,那些医生并不是太医院里请的,反是民间各处搜寻来的,而那位宗妇待医生们都客气得很。”
当今手里的杯子已经快要扔出去了。其实秦可卿的身世,并不如贾家以为的那样无人知道,皇家兄弟在夺嫡的过程之中,哪儿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不然原著里头,秦可卿死后的哀荣从何而来?
可是现在这个私生女,明显的不安份,那就不怪当今生气了。当今示意了一下,淑妃就叫宝钗起来:“得了,你母亲是个谨慎的。只是此事也不要再与人提起。也嘱咐你母亲一声。下去吧。”
宝钗并不看重当下的结果,只要她把此事先于贾元春报告给当今,而当今还留下她一条小命,那就意味着她赌赢了一大半。而另一小半,就得看贾元春了。
好巧不巧的,当今第二日下晚,要去皇后那里用膳的路上,就遇到了“为皇后娘娘催东西”的贾元春。她也是有话要对当今面奏。
当今有了昨日宝钗当着淑妃请见的对比,对贾元春背着皇后之举就低看了些——皇后是当今的原配嫡妻,他自己对皇后有些意见,那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却是不允许一个小小的女史背叛了皇后的。
还不知道当今已经低看了自己的贾元春,向当今秘告了自己母亲“无意”间发现的宁国府的秘密——秦可卿是义忠老亲王的私生女。而她的母亲,还愿意为当今分忧,“不让不相干的人扰了圣人的清净。”
如果还是原著的话,说不定当今仍会为贾元春的话动心,不是他觉得一个前太子私生女对自己有多大威胁,而纯粹是为了恶心一下太上皇:看看你看重的臣子,拿你儿子的血脉在向我投诚,这个投诚的人选 ,还是你亲自送到我面前的!
估计太上皇与当今的反应也差不多,他的愤怒不是对义忠亲王送出了自己的私生女,而是对那些敢于背叛自己的老臣。前几天“高升”的王子腾,不就是挺好的一个例子?
当今看了看仍跪在自己面前的贾元春,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母亲准备怎样为朕分忧呀”
贾元春一时无话可说,这不应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吗?可越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要说出口来还真不那么容易。贾元春琢磨了一下措词,才说出一句:“全凭圣人圣裁。”
当今哼了一声,还没蠢到家。本来就不多的想与皇后用餐的兴致,至此已经败得干干净净,不耐烦地对贾元春道:“你随便朕来。”
贾元春心下大喜,面上还是一脸端庄地站起了身,跟在当今的身后。只是越走,越让她心惊,这分明是去太上皇寝宫大明宫的路!
只是当今要去哪里,不是她一个女史能问的,也不是她该问的。就算是再不情愿,贾元春还是只能跟在当今的后面,再次见到了太上皇。
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奇异组合,太上皇也有些惊讶:“皇帝怎么和贾家的丫头一起过来了?”
当今笑道:“刚才这女史讲了个笑话,儿子觉得也该让父皇听听解闷。”
贾元春的脸都白了,这和她所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只是两位帝王都看着她,让她不得不把刚才对当今所说的话,又对着太上皇说了一遍。等说到她母亲愿意为皇家分忧的时候,一个热腾腾的茶杯,已经扔到了她的身上:“好大的狗胆!”
也不管贾元春委顿于地,太上皇恶声向当今道:“皇帝也想让贾家为你分忧吗?”
当今仍笑道:“贾家是父皇用惯了的老臣之后,儿子倒是不敢劳动他们。只是他家的那位宗妇,行动再不小心些,怕是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
太上皇声音缓了缓:“先让她静心养着吧。”爱养成什么样就养成什么样!
当今又道:“这位贾女史,皇后那里却是不好再用了。”心这么大,皇家的血脉都能敢利用。就算是明面上的钉子,能少一个也好。
太上皇厌恶地道:“大明宫里地方大得很,总有地方安置一个宫女。”
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了的贾元春,被当今毫不怜惜地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完了,贾家离完也不远了:想脚踩两只船,谁知道人家船商量好了,要同时开启不说,还是方向相反!
当今给皇后的解释是,贾女史觉得自己过不惯坤宁宫中的生活,向自己亲自求了恩典,愿意重新回到大明宫服侍太上皇。皇后哪儿有不依的?早看那狐媚子不顺眼了。只要有一个解释得过去的理由,她就能接受。
接下来宫里很是消失了几个太监宫女,都是平日与贾元春走得近或是有过联系的。面对这种事情,帝王从来都是小心眼的,本着有错杀没放过的精神,很是清理了一下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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