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理作用,渐渐得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脂粉味太浓。
怪不得温钧嫌弃。
温钧以前对她一见钟情,夸她清丽出尘……想开,他喜欢的女子应该是不施脂粉的。
季雪雁脸色扭曲了一下,懊悔自己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季柳氏松了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温钧,还好,还好他没有失了分寸,被雪雁哄骗了。
不然,亲生女儿抢了继女的未婚夫,不用季老爷回来发火,她自己就能羞愧上吊!
可叹雪雁这个孩子,被富贵迷花了眼,这些年性子越来越左。她不善言辞,怎么都劝不住她。
季明瑞连喝几口凉茶,解了渴,丝毫没有察觉几人之间的机锋,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季雪雁,得意道:“大姐,我以前就说你身上脂粉味太重,你还不信我。”
季雪雁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只是不敢得罪这个小霸王一样的继弟,勉强一笑,立刻找了个借口进屋换衣衫去了。
等她重整旗鼓再出来,温钧已经走了。
她恨恨跺脚,遗憾自己错失这个良机。
季老爷不在家,季明珠也不在,好好一个可以单独与温钧提升感情的机会,就这么被自己浪费了。
季柳氏脸色不好看,拉她的手:“雪雁,你和我进屋,我有话要和你说。”
季雪雁知道季柳氏想说什么,有些不耐,却不敢顶撞季柳氏,应了声,随她一起进屋,心里愈发烦躁。
……
另一边,温钧也回到了家。
院子里,温蔷不在,温常氏正和宋媒婆商量着什么。
温钧猜测八成是为了温蔷的亲事,不然温蔷也不会躲进屋子里。
他轻声打了个招呼,没有掺和,进了自己屋子。
进屋后,在窗前的书桌上坐下,翻开昨夜没看完的书,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开始读书。
今日是休沐日,先生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背诵《论语》的里仁篇,并做解释,明日上课抽查。
私塾是老先生一手建立的,规矩极其严苛。
若是抽查三次不过,就要降到丁班去。
——甲乙丙丁四个班,各有不同。丁班是幼年班,教授《三字经》、《千字文》、这类启蒙雷书籍;丙班稍强一些,需要通读四书五经;只有甲乙二班才是私塾的重点。乙班需要领会圣人名言,加以熟悉贯通,而甲班则是学无可学,多作策论练笔,只等下场一试,参与院试。
甲班目前也不过五个人,代表这座私塾的最高知识。
温钧可不想去丁班,他的目标是甲班。
不过温钧虽然记忆力上佳,对这些之乎者也的古文却没有什么了解,还得一点点诵读,慢慢领会其中含义,所以没有在季家久留,特意赶回来读书。
说起来,这半个多月,他在私塾里也是受益良多。
老先生并不是那等腐朽古板之人,虽然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句千古名言,对待询问的学生却还算宽和。
温钧有极个别不懂的地方去问他,他都能欣然解答,并称赞温钧天赋好、进度快。
有良师,有益友,温钧也耐得下心去念书,这才能进度一日千里,追上丙班的那些同窗。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淹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
温钧的朗朗读书声传出,一边诵读一边理解其中意思,若是有不懂的,才会停下来去思考。
而每当这个时候,温钧就迫切希望自己手上有一本现代印刷的《论语》做参考。
现代印刷的怕读者看不懂,一个个字都标释了含义,还有各种注解,注解加起来是正文字数的十几倍几十倍。而古代的《论语》,生怕浪费笔墨,通篇也才一万来个字,其含义和思想全靠先生教导和学生领悟。
如此一来,但凡有人领悟出现了偏差,就掰都掰不回来。
这或许也是世家子弟和农家子学业上出现天壤之差的原因。
世家大族出生的弟子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都能了解一二。可是对于出生贫寒,说话都用白话的人普通百姓来说,贸然去接触一项几乎等同于另一个世界的语言,真的太难了。
好在温钧也经受过现代课堂上文言文的轰炸,多少有些经验。
吐槽了两句,他静下心来,再次投入到读书中。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
……
院子里,温常氏坐在屋檐下,听到耳边传来的读书声,不禁放轻了声音,侧耳倾听,面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一旁的宋媒婆也听到读书声,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惊讶神色。
她常年不在家,到处去帮人说媒,虽然听说温家长子回私塾读书的事情,可是没有亲眼见过改头换面后的温钧,一直在心里存疑,还以为是村子里的人开玩笑。
没想到此子是来真的。
这太好了!
宋媒婆一拍大腿,立刻将温蔷在名册上的地位往上提了一截。
宋媒婆这个媒婆能做到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也不是瞎做媒的,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以前温家败落,温家唯一的男丁又浪荡轻浮,温蔷这样的女子,在待嫁女中算不得什么好条件,就算进了高门大户,寻常人家也不会看重。所以宋媒婆给她介绍的,也多是差不多条件的,诸如猎户、农户之流。
现在不一样,温钧进了私塾读书,哪怕日后没有功名,也是个正经读书人家。
作为温蔷的倚靠,这温蔷的条件,不能同日而语。
而给她介绍的男方,也不能是之前那样的家世了。
宋媒婆想到什么,神色一亮道:“对了,常嫂子,我这里还有一个人选,之前忘了和你说,是邻村李家老八头的次子,也是在县城里读书的……”
温常氏被打断,回过神,听着宋媒婆的介绍,面色尴尬地点点头,碍于面子,不好直接打断宋媒婆。
其实她更加中意季老爷送来的那本花名册,上面的青年才俊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生活富足,家资丰厚,比这乡下的条件不知道好上多少。
她还打算多挑选几日,等季老爷回来就托他帮忙,没想到宋媒婆今天欢天喜地地上门,又给温蔷介绍了一个。
她知道宋媒婆也是好心,所以已经谢过,并婉言拒绝。
不成想,就温钧回来后短短时间内,宋媒婆又有了新的推荐。
温常氏含糊应了过去,说要再想想。
宋媒婆也不是傻子,见状就知道温常氏不满意了,也对,温常氏的夫君是秀才,儿子现在也在读书,说不得日后也有可能是个秀才,目光不同于往也正常。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常嫂子,你慢慢想,女儿家的亲事是一辈子的事,不着急。”宋媒婆着急回去再看看名册,站起来,“我先回去再挑一挑,常嫂子,你有想知道的就去我家找我。”
“好好,慢走。”
麻烦了人家一年多,人家也不厌其烦,反倒是她这里有了新选择,温常氏颇为歉疚,将人送到院子外。
送走宋媒婆,她回屋子里拿出了那本花名册,摩挲着纸张,细细地研究起来。
大女儿已经所嫁非人,过得那般辛苦。这二女儿可不能重蹈覆辙,再步她姐姐的后尘。
就算是翻脸,她也要好好地为女儿挑一个夫婿。
……
晚饭的时间,温钧从屋里出来,温常氏迫不及待将花名册拿了出来,点着上面两个名字。
“钧儿,你明日去县城的时候,不留痕迹地打听打听,这两人情况如何。”
温钧接过,随口问道:“娘是看中了这两人?”
温常氏点头:“看着年龄和你二姐差不多,家世也不错,若是样貌品行也还可以,就找你季伯父帮忙牵线,见上一面好了。”
温钧眉心微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
算了,若是有条件合适的,提早嫁人也不是不可。
第二天温钧早起去私塾,在私塾门口遇见了赵博,正要打招呼,忽然一顿,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目光。
赵博姓赵,那温常氏看重的两个人里有一个名叫赵峰的,也姓赵,莫非是同族关系?
还没来得及细思,上课的时间先到了。
温钧暂时将心思按下不提,先进了教室。
教室里有些吵闹,人多耳杂,温钧没有来得及和赵博说话。随着老先生进到教室里,闹哄哄的教室才安静了下来。
上课抽查,不出意料的,老先生提问了温钧,这个他近日最为器重的学生。
温钧站起来,当着众多同窗的面,从容不迫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获得老先生欣慰赞赏的目光和同窗崇拜的目光。
温钧心里有些无奈,总觉得自己是在小学初中生面前炫耀。
不过同窗们普遍也就十五六岁,说是初中生,倒也很对。
老先生夸了温钧两句,温钧礼貌道谢,坐了下来,心里还在想着“赵”这个姓。
下课后,赵博凑过来,拍了拍温钧的肩,有些丧气道:“先生又夸你了,我看先生的意思,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去乙班了?那我们岂不是要分开。”
温钧瞥他一眼:“你可以和我一起考入乙班。”
赵博摇头:“我不行的,我刚刚还答错了问题。”
温钧拧眉,想了想道:“你抄书吧。”
“什么?”赵博愣住。
温钧解释:“你多抄几遍书,一边抄一边复习,说不定能将这些东西记在心里,形成条件反射,免得下次又一时慌乱答不出来。”
赵博不懂什么叫条件反射,苦着脸:“抄书啊……我回去想想吧。”
温钧也没逼他,问起了心里的困惑:“你姓赵,可认识赵峰这个人?”
赵博回过神,脸色一变:“你怎么认识我大堂哥?”
大堂哥?
温钧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有些意外地笑道:“原来是你大堂哥,太好了,我有事想要问你。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事关温蔷的婚事,温钧没想在大庭广众下询问。
赵博懵逼,被带了出去,一边走一边道:“温钧,你可千万别和我堂哥扯上关系,他这个人心胸狭窄,五毒俱全,最是看不惯读书人……”
听到赵博的叙述,温钧的脸色渐渐变化,眉头紧锁。
他不太相信季老爷会骗他,故意拿一些人的名单充数,还是如此货色,可是也不觉得赵博会说谎。
温常氏又让他好好打听……
事关温蔷的婚事,温钧颇为上心,想了想,心道,赵峰为人如何,或许他亲自去看一看比较好?
第17章
这日放学,温钧没有去季家,也没有出城回家,而是随赵博去了他家里做客。
到了赵家门口,温钧止步,望着头上的匾额发怔。
虽然知道私塾位于城西,脩金动辄二十两白银,里面的学子家境必定不会太差,可是温钧也没想到,随便一个认识的同窗,竟然就出自上林赵家。
赵姓不是罕见的名字,上林县里有许多,可是一旦说起“上林赵家”四字,没有人会认错。
赵家当家主母的妹妹,是荆楚郡郡守的续夫人。
赵家主母娘家势力一般,她能嫁给赵家做长子嫡媳,已算得上是高嫁。没想到的是,她的妹妹更厉害,竟在众人的惊叹声里嫁给了郡守大人。
虽说那时候郡守还不是郡守,只是刚刚走马上任的县令,嫁进去后也不是正经的元配,而是续弦,可是已经足够让外人羡慕。
商户和官员,本就是天堑之别。
能够跨越过去,何其之难,何其了不起。
后来郡守经过二十年政治生涯,一路走上了郡守这个位子,人人更加羡慕,众口称道赵夫人妹妹有眼光,挑中了一个还未发迹的青年才俊,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连赵夫人所嫁的赵家,也一跃而成为赫赫有名的上林赵家。
在上林县,这是独一份的尊荣,便是县令都不敢对赵家懈怠,逢年过节礼节来往缺一不可。
温钧看了眼赵博,倒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出身如此富贵之家。
在心里微微惊讶,嘴上也就问了:“没想到你是上林赵家的人。”
赵博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也只是旁系罢了,如今当家做主的人是我家大伯,我们三房一家子也就是在这里混口饭吃。”
赵家老太太还未过世,家里四房便都没有分家。
赵博属于三房,而那名被季老爷推荐给了温常氏的青年赵峰,则属于四房。
因为四房是最小的孩子,自幼得老太太偏爱,四房老爷养出来霸道任性的性子。龙生龙凤生凤,生下来的赵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博嘀咕道:“温钧,你信我,我那个堂哥真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看再说。”其实被赵博这么多番地劝,温钧也信了他八成的话,只是来都来了,没有道理空手而归,不见白不见。
赵博摸摸脑袋,叹气:“好吧,你随我进来,我们走侧门。”
赵家四代同堂,人口多,因此宅院极大,统共有三进三出的院子,比起鼎盛时期的季家都犹胜几分,从游廊到影壁尽皆气派,富丽堂皇,配得上郡守连襟的这个名号。
若是平常百姓来,只怕一下就被这泼天的富贵迷花了眼。
不过温钧在现代什么没见过,连故宫都买票进去参观过,对赵家的富贵只是平常,随意扫了几眼,面色毫无变化。
赵博偷瞄一眼,心道不愧是他兄弟,这么镇定,没有丢他的脸。
赵博一家子住在西侧院,西侧院靠近正院的地方就是四房住的。
赵博先放了东西,然后才带温钧去找赵峰。
走到院子外面,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讨论。
“听说季家那个老东西出门去了,季家现在没有人看着,要我说,明天就去找一找季明瑞的麻烦,好好地教训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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