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解啊,这得自己想通吧?”许央央皱起眉头。
“呀,你们两在这儿啊。”萧姨笑眯眯的问,“央央啊,阿方这人怎样?”
“阿方很好。”许央央特别小声的说。
司南坐在木质沙发上,闻言微微抬起眼睛。
“央央啊,你希望男朋友什么样啊?”萧姨又问。
西子歌一边包饺子一边笑,跟着凑热闹,问:“央央啊,你喜欢的男人是什么样?阿方怎么样?阿弦又怎么样?”
阿弦坐在角落,偷偷竖起耳朵。
许央央被问的没办法,抬手一指司南,说:“我喜欢的是,他那样子……”
一屋子人都震惊了,西子歌笑的躺倒在沙发上,司南最开心,直勾勾的看许央央。
海老拼命打眼色,毕竟他才被拒绝,此时正是争夺萧姨好感的时候,要不是萧姨觉着居四方和许央央有戏,也不会邀请他们回来吃饭,是以特别着急。
许央央接受到信号,头皮发麻,只好硬转:“他那样子,肯定是不行的。”
司南的笑僵在脸上,西子歌乐的几乎扎进面粉盆。
许央央觉得世界太复杂,人人都在逼迫和欺负她这个孩子。
吃饱饭,几个大男人不知道从哪摸出牌,开始抽乌龟。许央央起身,往阳台走,路过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发饰。
“那是他送我的。”萧姨走过来,随意的道,“觉着挺好的,就一直没扔,随手放着了。”
许央央低低的叫了一声,“萧姨。”
萧姨不知她怎么忽然情绪低落了,问:“怎么了?阿方欺负你了?”
许央央眼圈微微一红:“萧姨,他们几个笨蛋不明白,我又怎么能不明白?”
萧姨一怔,片刻后,笑着摇摇头。
许央央看到那副碎花发饰时,就明白了。
萧姨根本放不下这个人。
碎花的布料是早些时候常见的款式,那时候什么都不精细,布料也是粗糙的模样,许央央在妈妈的箱子里看到过几块。可那发饰却是最新的款式,像是新做的,许央央想了会儿明白了,萧姨的恋人,送的是这块花布。
那时候女孩穿的是粗布麻衣,谁家剩下的讨来就穿了,能去街上扯块布做件花衣裳是很难的事情,吃不饱饭的年代,谁还在乎穿?所以,重要的一定是这块布。许央央想,这块布原先应当不是这么大,可能萧姨用它做了许多东西,起先可能是件裙子,后来不合时宜,穿不了,就改成小包,改来改去,最后做了发饰,后来年纪大了,就搁在了梳妆台上。
萧姨对那个人,绝不是懊悔难过,她从来都是念念不忘。
“萧姨,他走的时候,你多少岁?”许央央问。
“十八岁。”萧姨低眉顺目,凝视着满眼的绿色,像是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你等了多少年?”许央央心里涌上难言的情绪。
“四十年。”萧姨露出微笑。
第58章
许央央和萧姨拿出两个软垫, 坐在阳台。
星光在亮如白昼的城市里算的上奢侈,哪里都是无所遁形的模样,萧姨凝视的远空, 却像是想起了那些个星子漫天的旧时光。
那时候, 一切都很简单。
房屋是泥砖混搭的小矮屋, 大黑栓在后院, 有人经过就警惕的叫。天一黑世界就失去颜色,出门得举着手电筒。
那时候星光特别亮, 有萤火虫在飞,密密的林子里,满是童趣的秘密。
萧姨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阿国是整个十里八村家长最不喜欢的女婿。不是因为他穷,也不是因为他野, 仅仅因为,他是特安部的小战士。
那时候的特安部, 不像现在设备这么齐全,那时候刚刚成立,破破烂烂的房子,什么都没有, 但“凶”还是那个“凶”, 因此职工死亡率特别高,每次出任务都是拿命去试探。而人民对于特安部很不理解,只知道这个部门总会引发一些大型灾难,久而久之, 倒被视为了不详的象征。
阿国, 就在这样朝不保夕的特安部里工作。
萧姨年轻貌美,追她的男孩子能在十里八乡绕一个圈, 她看不上阿国,阿国呆愣愣傻乎乎,晒成小麦色,成天上山下海的,像只花豹子。
那阵子村里不太平,萧姨出门的时候误入场景,往常追她的男孩子纷纷逃了,她踩在一片尸山血海里,哭都哭不出来。
花豹子毫不犹豫的冲进来,丢掉一只胳膊才把她背出来。他倒在枯枝败叶中流血的时候,问萧姨:“你疼么?”
萧姨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条浅浅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在一瞬间爱上了阿国。
她红着眼扑进阿国怀里,阿国用另一只手臂抱着她,血流到萧姨的身上,染红了她的白色棉布裙。
场景破坏掉以后,阿国的手臂渐渐长出来,他还是那个矫健的花豹子,憨憨的不会浓情蜜意。
但他会爬树摘最甜的果子给她吃,跑几里山路只为给她取水洗手,他一直气恼自己染红了她的白裙子,打猎捕鱼,拿到集市上去卖,只为给她买心爱的花布,他伤痕累累的取出花布递给她,最担心的是花色有没有买对。
萧姨说,他傻,买布被人骗了,花了所有钱,只买了一小块棉布,但她很喜欢,那是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她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花,他是她威风凛凛踏着云霞的英雄。
萧姨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坚决不同意,萧姨很倔强,但阿国却不敢再出现,他始终是那个最在意她的人,他觉得自己不配跟她站在一起,他觉得萧姨值得更好的。
但萧姨不在乎,她才不管什么配不配,应不应该,是不是朝生暮死,她只要阿国一个人,这辈子都只要他一个人。
阿国躲着她,她就追上去,山路泥泞,路烂石滑,她的花布鞋还没落在地上,阿国就冲出来把她一把抱起,萧姨开心的直笑。
阿国就是这样,他总是不舍得她沾上一点儿泥,受一点儿伤,他视若珍宝的照顾她,小心翼翼,又热切浓烈。
阿国是特安部的,时常要出差,他每次走的时候,萧姨都很舍不得,但她不会留他,因为她知道,阿国不是她一个人的战士,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阿国最后一次离开她,是在一个夏天的黄昏,他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下微微发烫,萧姨钻进他怀里,他笨拙的安慰她。
那时候世界很安静,摇曳的树叶,远处的蝉鸣,一眼望不到头的浩瀚远空。
阿国抱着她,说:“等我回来,给你买花布,你做条花裙子好不好?”
萧姨在他怀中笑:“不,我要一块红布,我要做个红盖头。”
阿国不说话,眼眶却红了。
可从那之后,阿国再也没回来。
萧姨生性洒脱爽快,做事风风火火,惟这事儿一点也不急,她慢悠悠的等,一等等了四十年。
“萧姨。”许央央抱着枕头,眼眶发红,“你明知道……”
“我这个人,从小就倔强。”萧姨笑着说,“管他什么配不配、该不该,是不是朝生暮死,我这辈子就只爱阿国一个人,他不在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四十年,这么漫长。”许央央没想到这才是萧姨真正的心结,有了阿国那样纯粹无私又浓烈的爱,叫她这辈子,再怎么接受别人?
“我还觉得时间不够,让我去回想他的好。”
……
接下来几天许央央重新回到店铺中,她得知萧姨的往事,便知道无论是海老还是半仙,都不可能走进她心里,便带着狗子和大壮开了小型会议,让他们回家劝劝自己的老爷子,追可以,好好思索一下什么是热切又浓烈,奋不顾身又感天动地的爱。
狗子完全不明白,大壮也是一头雾水,两个单身狗各自捧了一杯果汁,缩在角落看偶像剧,一边看一边研究。
而许央央结束了这段时间的忙碌,可以忙里偷会儿闲。只要3号和4号确认收货,她就会拥有25点点数这笔巨款,然后立刻订购新货,开启鬼屋第二季,售卖“镜中笑”,忽然有一种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许央央莫名有些得意。
电话响了,许央央摸出来一看,居然是小沫,该不会是小泽联系她了吧?她一阵小激动,接起电话一听,顿时欣慰不已。
小沫说她想开了,昨天不知道是做梦还是什么,居然在镜子里看见了小泽,小泽劝说她,她已经想开了,再也不做傻事,会努力生活。
许央央当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应该积极向上,热爱生活才对嘛。一不小心做了件好事,许央央美滋滋,觉得天空更蓝,心情也变得美好。
“今天这么开心?”男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踏进店中,随手递给她一杯草莓口味的酸奶。
“别人来都是送花,你这样是追不到我的。”许央央扭头笑,接过那杯酸奶,“阿方,怎么有空来找我?”
“你忘了我还在休假么?”居四方坐在她对面,他说,“不喜欢酸奶,那你喜欢什么?下次买给你。”
“让我想想,先记在账上。”许央央插上吸管,慢悠悠喝着酸奶,问,“你好像有事情,怎么了?”
“昨天你们走后,阿姨哭了。”居四方揉揉头发,表情有些苦恼,“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好直接问,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我有些担心她。”
许央央抿抿唇,放下酸奶,说起来,这都要赖她,要不是她挑起萧姨的伤心往事,她也不至于哭,她思考一下,觉得这事儿告诉居四方也无妨,就把来龙去脉说了。
居四方很震惊,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片刻后,才叹息道:“怪不得阿姨一直单身,这些年,追阿姨的人络绎不绝,我还想着她怎么一个也看不上,阿姨并不是挑剔的那种人,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
“我也没想到,我根本想象不出,一个人会等另一个人四十年。”许央央苦笑道,“我觉得比起阿国的爱,萧姨的爱更让人震撼。”
“难怪在我入职特安部之后,第一次穿着制服回家,阿姨看见我就哭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来是因为阿国。”居四方渐渐从回忆中找到端倪,有些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事儿,这会儿都有了依据。
“阿方,你说,是阿国爱的深些,还是萧姨爱的深?”许央央托着腮帮子问。
“这哪能说得清,没有阿国的好,萧姨也不可能等他一生,这不是相互的么?”
许央央心里想的是,萧姨等了阿国四十年,可他却投胎去了,都没有回来看她一下。不过她转念一想,“镜中笑”是近两年才出现的新产品,阿国那会儿不可能有。
“你说的也对。”许央央想想,释然了。
“既然知道缘由,也没什么好担心。”居四方看看时间,说,“五点半了,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许央央觉得是时候回去吃晚饭,便叫狗子跟她一起走。
两人上了居四方的车,往别墅开。
许央央坐在副驾驶,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客户:老板,十万火急,救命。
许央央:怎么了,不是昨晚才劝好女朋友,又发生了什么?
客户:老板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昨晚?什么女朋友?
许央央:刚刚小沫明明打电话来了啊。
客户:小沫又是谁?
许央央一头雾水,客户失忆了还是她失忆了?
许央央:你昨天没有使用镜中笑?
客户:我就是为这个找你的,我试用的时间太短,怎么也学不好用法,我到现在都不会,马上时效就要到了,我才着急找你。
许央央:你不是徐竟泽?
客户:我哪有这么洋气的名字。
许央央:你不是雪山遇险那个徐竟泽?
客户:雪山?我翻山越岭的,当然去过,险也遇过,但最终没能留下我。
许央央惊讶的看着手机,越来越迷糊。
许央央:是我搞错了?#迷茫#
客户:老板,不管你搞没搞错,先救命啊,到八点我的“镜中笑”时效就过了。
许央央越看越奇怪,飞快的翻聊天记录,很快,她翻到了先前小泽的那条,仔细一看,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当时一直跟4号聊天,跳出一条消息就以为是4号发的,她再仔细看客户编号,才发现这个不是4号,这是3号。3号才是徐竟泽,是小沫的男朋友。
那这个4号,又是谁?
客户:快,老板,还记得先前去过的那条河么?带我去那里。
许央央:知道了。
许央央跟居四方说先去个地方,待会再回家,居四方没多问,直接就往重阳河开。很快到了熟悉的广场,许央央跳下车,往河边走。
客户:老板,你真是个好人,你现在能再帮我一个忙么?
许央央:嗯,你说。
客户:你能帮我把上面跳舞的,站在第一列最边上的人带过来么?
许央央一愣,扭头一看,那个一直温和一直端庄的阿姨,正是相处几日的萧姨。她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颤抖着手指,摁下了屏幕。
许央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客户:卫国,我叫沈卫国。
第59章
阿国回来的时候, 枫叶红了又绿,已不知生长了几季,大黑有了孩子, 隔壁的二丫也嫁了人。
村里正在办喜事, 萧家的女儿执拗多年终于肯嫁了, 阿国恍恍惚惚, 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他捏着块红布,在人群中模糊又清晰, 没一个人看得见他,也没一个人听的见他,他跟在吹唢呐的人后面,失魂落魄的向萧家走。
矮矮的土墙还是从前模样,原先他总在墙外, 接住翻墙的小萧,她胆子大, 从来不害怕,睁着眼笑着往下跳,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迎亲的人吹吹打打进了屋,新郎从大门走进来, 一众小兄弟跟着想要接新娘, 那闺房的门却忽然开了,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靠在门边上,笑的清冷。
阿国听见她说,既然你们把我逼到这份上, 那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 我萧云英,要嫁就嫁沈卫国。
有人说, 你居然还敢提沈卫国?当年他一来,村里就闹鬼,死了那么多人,他一走,村里一直太平到现在,你没听张真人说,他是个不祥之人么?灾祸就是他带来的。
有人说,死在外面倒是便宜了他,如果他回来,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有人说,念在你是萧家人,才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居然还执迷不悟,我看你也是中了邪。
新娘冷笑,说狼心狗肺。
有人说,你跟沈卫国那些破事人尽皆知,天天不知羞耻的缠在一块儿,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你,你还在那里矫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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