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握住蔺惟峥的手,放软了声音道:“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你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蔺惟峥:“……”
文苒明亮无辜的双眼眨巴眨巴,像只无声哀求的小狐狸。
对上她的视线,他忽然有些心虚。
蔺惟峥摸了摸自己英挺的鼻梁,移开视线,半晌欲言又止。
文苒没能哄得他答应,当然不肯放弃,摇晃他的手撒娇:“好不好,好不好嘛……”
蔺惟峥心软得一塌糊涂,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之前是我弄错了,我们都弄错了……”
“啊?”文苒有些茫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苒,”蔺惟峥看向她的眼睛,认真道,“那天救你的人不是顾锴,是我。”
车厢很安静,他的话很清晰,一字一句传进文苒耳中。
文苒却好像很难消化其中的意思。
她眨眨眼,又眨了眨眼,表情古怪:“你在说什么啊?你,已经吃醋到这种地步……”甚至想要给她洗脑了吗?
蔺惟峥叹气:“小苒,我没有编故事,你听我慢慢告诉你。”
“那天晚上,顾锴和你的班长他们一起去了酒吧……”
他把从班长那里得到的讯息复述一遍,文苒的表情渐渐困惑。
她有些难以置信:“可是……班长当时告诉我,他是和几个同学约着去买教辅,路过那一片,无意间看见顾锴流着血、摇摇晃晃从巷口走出来,发现他受伤才把他送去医院的啊!”
“因为他们不可能对老师承认,他们这些人一起去酒吧了,对其他人,他们同样也会瞒住这个事实,”蔺惟峥解释,“小苒,你想想,他们有和你提过任何细节吗?”
文苒有一瞬的愣怔。
仔细回想从前和班长的交谈,他的话似乎的确有许多含糊的地方,每每问及细处,他就说不太清楚,只是偶然碰上。
后来顾锴伤愈回校,她和班上的同学一起问候他,言语间也提到过那天发生的事,顾锴总是闪躲回避。
她当时以为他是为了照顾女生的隐私,不愿在大家面前多提,心中还存了一份感激。
而她起初因为难堪不想和顾锴说开,后来时间长了渐渐放下,却又没有提起这件事的合适时机,阴差阳错的,一直过了这么些年。
她和顾锴既然没有缘分,又遇上了蔺惟峥,见他这么在意,她就打算彻底把这件事情尘封。
可现在蔺惟峥告诉她,事情还有另一个可能——
蔺惟峥:“顾锴根本就没有打架的本事,高中的时候他曾经被他母亲送来和我一起学拳脚,没练几天就嫌累放弃了。你的同学也说过,每次他们和别人起冲突,他都只敢躲在一边远远看着。小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救你的人?”
“所以……不是他?”文苒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但很快又浮上新的不解,“可为什么是你?”
蔺惟峥神情又变得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一声:“是我,但……我几乎已经把这件事情忘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从何说起,半晌开口:“你知道,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好,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奶奶、宋姨一起生活,后来奶奶病重,我们又搬回老宅,高二那年学期末的时候,奶奶去世了……”
奶奶离世后,蔺惟峥大受打击,和父亲的关系也更加恶化,两人之间如果不是相互沉默,就一定在激烈争吵。
蔺惟峥多次提出要搬离老宅,蔺仲亨却强硬地不允许,他开始培养蔺惟峥接触公司事务,定下他出国的学校与学业目标,要求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蔺惟峥当时没有反抗的资本,却又不愿被动接受父亲的安排,心绪烦闷无处发泄,他不愿呆在家中面对父亲,也不愿呆在学校忍受枯燥的平静,开始在城市最危险的夜色中游走。
和班长他们说的话当然是假的,他对如何躲避校园监控和老师的视线、翻墙逃出学校驾轻就熟。应安高中对高三实施统一封闭管理,却困不住他,他很快在城中村找到了那些像他这样浑身精力无处发泄的年轻人,每日混迹其中,寻求着危险的刺激。
“抽烟、喝酒、飞车、打架……除了黄赌毒,我几乎什么都沾了,”蔺惟峥有些愧色,“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荒唐。”
他略带紧张地看了看文苒的表情,怕她表露出厌恶。
文苒却只是微微皱眉,沉默片刻问:“你这样,是不是经常受伤啊?”
蔺惟峥一愣,心好像被泡在温水里,变得温热、柔软起来。
“是受过伤,”他轻声说,像是怕她担心,又补充道,“不过都不严重,现在也没事了。”
文苒却不太相信,她忽然想到:“我之前注意过你身上有很多小疤痕,因为都不大,有些已经很淡很淡了,我以为是你练格斗的时候留下的,难道……”
“是,都是那时候留下的,”蔺惟峥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我做过很多祛疤手术,所以会是你看起来的那样。”
文苒睁大眼睛:“祛疤手术?可是——”这么多……
蔺惟峥安慰地握紧她的手,继续说:“那是我遇见你之后的事了……”
蔺惟峥的事情,蔺仲亨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并不很在乎,学校那边和他反应,他也让人找理由搪塞过去了,国外大学申请的事情自有他人去办,他只有在需要教导蔺惟峥公司事务的时候叫人带他过来,其他时候,都随他去。
当然,他也安排了人跟着蔺惟峥,但并不拦着他做什么,除非危及生命,那些人才会出面将他带走。
“我遇见你的那天,喝了一点酒……”
那天学校应该是有什么领导来视察,蔺惟峥虽然常常逃课,倒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为难老师,按着要求穿了校服,以至于后来翻墙出校时也没换下。
他到城中村,那些人正好在喝酒,他也喝了一点,后来夜幕降临,天空开始下雨,众人渐渐散了,他不想回家,拒绝了其他人的邀请,淋着雨在巷子间晃荡,像个可怖的幽灵。
在暴雨中走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但当身边没有其他人,耳边又只有雨声的时候,他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宁静。
他有点喜欢这种感觉,脚步放慢了点,直到听见掩在雨幕后细微的呼救声。
“我找过去的时候,见那些人围着一个小女生,三个还是四个人吧,天太黑,我没注意,顺手把他们揍了,”蔺惟峥轻描淡写,“那里应该有个废弃的大垃圾箱,味道有点大,后来我好像还把一个人扔了进去。”
他的语气轻松,眼神温柔,像是尽力避免引起文苒对这段回忆的阴影。
“只是当时喝了酒,没那么警醒,给那个女生指路离开的时候被人钻了空子,脑袋上挨了一下,”蔺惟峥无声笑笑,“我记得那人用的木板,对吧?然后我又用它原样还回去了。”
文苒呆呆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任何话。
她记得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么多细节,可他却都知道。
“你,真的是……”
“对不起,那天本来是想跟在你后面送你出去的,”蔺惟峥说,“是我好面子,受了伤,不想在人前露怯,幸好你后来没再出意外。”
眼前人渐渐和雨夜中的那个身影重合,文苒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一如当初。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说不上现在是种什么心情,她只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眼中渐渐浮起一层水雾。
文苒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低低呜咽出声。
“是你,太好了,原来是你……”
蔺惟峥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发间落下细密的吻。
过了一会,文苒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问:“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样了?”
“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蔺惟峥安慰她,“伤的是有点重,我后来大概晕了过去,被我父亲的人带走了。”
蔺仲亨的人把他送进医院,又通知了蔺仲亨。
大概是蔺惟峥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吓人,蔺仲亨难得有些生气。
等他清醒过来,蔺仲亨告知了对他的决定。
“你现在就出国,学校里剩下的手续会有人替你办好,你到美国去,安安分分地待在那里,不许再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我会让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盯到你学会惜命为止。你好好念书,学着接管公司,改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你看看你现在,像是个蔺家的人吗?”
蔺惟峥当然不肯接受他的自作主张,但蔺仲亨态度强硬,不容反驳,末了还轻飘飘地说:“你身上那些疤,太难看了,我让人在美国为你预约了医生,你老老实实做手术,就当这些都没发生过。”
“我没办法,几乎是被他的人压着上了飞机,后来在美国连着做了好几个月的手术,我身上的疤才祛得差不多,头上那个,因为风险太大,手术又麻烦,才留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文苒忍不住道。
“都过去了,”蔺惟峥轻吻她的额头,“当时的确是太荒唐,这点我倒不怪他,只是那时或许因为头部受伤,对那天的记忆也有点模糊,后来又一心和我父亲怄气,只记得他把我流放出国,倒渐渐把这件事情忘了,你当时和我说起,我也没想起来,要不是今天……”
他笑了笑:“所以,你不用想着怎么忘记这件事,就牢牢把它记着吧。”
声音忽然沉下,带着些微沙哑暧昧:“好好记着,是我,救了你。”
文苒脸颊飞红,点点头:“知道了。”
两人又静静地抱了一会,文苒心情渐渐平复,喃喃道:“居然会是你,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啊……”
蔺惟峥故意问:“是我不好吗?”
“当然好啊!”文苒说,“这意味着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诶!”
蔺惟峥听了这话,忍不住失笑,文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想听她说这个。
别扭地不想看他,又把头埋回他的肩头,过了会,低声说:“太好了,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吃醋了。”
毕竟兜来转去,发现醋的人是自己。
谁知蔺惟峥却说:“谁说我不会?”
文苒:“?”
她抬起头,眼神茫然:“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吗?”
蔺惟峥安然自若地看着她,闲闲道:“是谁在顾锴住院的时候偷偷给他送东西的,怎么没人送给我?”
文苒:“……”
“是谁在顾锴出院回校之后还对他嘘寒问暖的,怎么没人担心我?”
文苒小声辩驳:“没有嘘寒问暖……”
“是谁答应了和顾锴的婚约?”
文苒细声细气:“我不是不知道吗……”
“我为了个小姑娘进了医院,怎么也没人说要嫁给我?”
“呜呜我错了,”文苒双手合十,立在胸前求饶道,“不要再说了,我知道错了……”
“不,你还不知道。”
蔺惟峥勾起嘴角,有些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沉声开口。
“小姑娘,救命之恩,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作者有话说:有点短不好意思,今天大姨妈来索命了……
我看今晚还能不能写,能写就加更,不能写明天写长点
第46章
车厢里没有开灯。
昏黄的路灯隔着车窗洒进来,朦朦胧胧,并不分明。
蔺惟峥背对着车窗,面容隐在暗处,像隔着层薄纱,透着温柔无害。
但他的眼睛却分外明亮,视线如同细密的网将文苒笼罩,让她无处可逃。
他的眼中有些直觉让文苒感到危险的东西,都是成年人,不必明说,她看得懂。
有那么一瞬间,文苒几乎以为他就要付诸行动了。
可这个地方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吧!冷静点啊,大兄弟!
文苒手忙脚乱地和他拉开距离,语无伦次道:“好累啊,我想回去了,司机、司机师傅在外面等太久了吧,入秋了天有点凉……”
蔺惟峥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会她慌张无措的样子,过一阵才故作失落道:“原来你不愿意啊。”
他半垂着眼,声音低沉,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伤心难过的味道。
文苒一时信以为真,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就是觉得……”
她眼神闪烁,声音渐轻:“……第一次,在车上,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就憋不住笑了出来。
文苒登时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想到刚才说了什么,又羞又恼,恨不得一脚把这个人踹下车。
蔺惟峥轻轻握住她不带什么力气挥过来的拳头,不怀好意地拖长调子:“哦……原来小苒想到那里去了,怎么办呢,我其实没有这种想法,不过……”
他轻吻着文苒的手背,眼神在她身上流连,暧昧低语:“既然小苒这么希望了,以后我们一定找机会,试一试,在车上,嗯?”
文苒噌地一下红了脸。
什么试一试?谁、谁又希望了?!
还装什么没有这种想法,明明就是他自己——
这个混蛋!流氓!斯文败类!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文苒恶狠狠地抽回手,赌气偏过头不肯看他,语气生硬道:“我要回去了,你快点把司机师傅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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