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锟帮她擦拭了一遍,换了盆水,又仔细擦拭了遍。
擦到脚趾的时候,简涵身子蜷了蜷,睁开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坐了起来。
慕锟正趴在她的脚边,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的脚心。
简涵嗖地一缩,脚缩进了被子里。
湿湿的毛巾眼看落到褥子上,慕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简涵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停了几秒,转身去抓放在桌上的手机。
手还没触到手机,就听慕锟温声说道:“刚过零点。”
简涵的手机已经抓到了手中,她瞅了眼时间,身子虚弱地坐了起来,慕锟忙将毛巾扔到盆子里,跑过来,拿过一个多余的枕头垫到简涵的身后,以便让她倚得更舒服一些。
简涵眉头不悦地皱了皱,但没吱声。
慕锟眼含抱歉,低声道:“对不起啊。”
他的声音浑厚磁性,简涵还是面无表情。
慕锟体贴地问:“饿了吧?要么喝点儿粥?”
粥放在保温桶里,现在还不凉。
简涵还是不说话,一副拒人千里,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慕锟拿出难得的温柔,打开保温桶倒出小半碗粥,他轻轻吸溜了口,温度挺适宜的。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凑近简涵的嘴边,“乖,喝一口吧。”
简涵不动,他将勺子往前凑了凑,几乎要压上简涵的唇了。
蓦地,简涵忽然抬起胳膊猛地一甩。
一碗粥稀里哗啦全洒了。
被褥上,简涵身上,地板上,就连慕锟的胳膊也被殃及了。
幸亏慕锟拿碗的手握得牢,否则这碗肯定报废了。
粥不烫,洒在身上并不疼。
可惜到处都乱糟糟的。
慕锟愣了愣,他将粥碗放到旁边,重新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欲擦拭简涵胳膊上的污渍,被简涵再次一挡给拒了。
慕锟愣住,手擎在空中,“简涵,你怎么了?”
这不是平常的简涵。
现在她身体很虚弱,高烧过后的身体没什么力气,但她挥他时却用了不少的力。
简涵脑袋一歪,眼神斜着慕锟,“你说呢?”
她的目光冷冷的,没什么温度。
看在慕锟眼里,很陌生。
慕锟眼神复杂,“你不说,我不知道。”
简涵唰地别过脸,继续保持沉默。
慕锟弯腰整理被褥上的粥和地板上的杂乱。
一通整理之后,勉强算是干净了。
他将毛巾和脸盆全送到了洗手间,在里头洗了洗手,清理了下自己身上的污渍。
然后用纸巾擦了擦手出来了。
他站到简涵床前,沉默地看着她的侧脸。
别过脸的简涵,露出了她纤细的颈项,她好像比几个月前瘦了,但皮肤许是变白了,看起来莹润透白。
“简涵,我们谈谈吧。”他认真而严肃地说道。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握在手里。
没抽,只是放在手指之间捻着,看向简涵的眼神很复杂,有些捉摸不透。
沉默了一会儿,简涵忽然转过头,看进慕锟的眼睛里。
“你不应该管我叫慕大小姐么?”她的语气透着一股难言的陌生,但又有着与往日明显的不同。
慕锟怔住。
他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了。
简涵往后倚了倚,身子挺直了些,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些许精神。
她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洁净的双手,“我昨天碰到我的养父母了。”
慕锟再次愣了愣。
今天令他怔愣的事情有很多。
“他们忽然发现我是棵摇钱树,便不要脸地贴了上来。他们跟简单说了,我不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弃,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再不行,就后天,他们会一直一直地跑来找我。”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不好?”
导致性情大变?
简涵轻笑一声:“怎么可能。他们是我的养父养母,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些年,起码的了解我们还是有的。我知道怎么让他们知难而退,也知道怎么跟他们周旋,或许麻烦一点儿,但不至于到影响我生活的地步。”
她眼睛瞥向别处,“说准确点儿,他们昨天来,对我叫嚣一番,变成了压垮我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慢。
慕锟表情一凛。
简涵望着他,“如果你觉得不痛快,就撒手吧。”
慕锟蹙眉:“撒手?”
简涵郑重其事地点头:“对,撒手。你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说起来是个大股东。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但大致是知道点儿。我没打算完全放弃我自己的权利。除了给我母亲那一部分之外,余下的,就全部是我的了。你也说过,我是慕家大小姐,拥有最多的股份是理所应当的。”
如此一来,她拥有过半的股份,成为云捷公司最有话语权的人。
就权利来说,慕锟是要仰她鼻息的。
慕锟:“你什么意思?”
简涵:“就是字面意思。撒手就是离婚。但是你放心,你总经理的位子没人会动摇你。你可以安心地管理公司。至于我,你就无需担心了。父母那边,由我来说。虽然你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比我久一些。但我还是觉得,他们喜欢我胜于喜欢你。”
她神色淡然地看着他:“我们,做兄妹吧!”
他和她的关系,不可能离婚了便成为陌路人。
他们,还有另一重身份和关系。
那便是兄妹。
这要是古代,他们是绝对不可以结婚的。
在昨天之前,简涵还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她一直觉得只要慕锟在她身边,她便满足了,并不奢求更多。
可昨天养父母来那么一闹腾,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心情。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忽略就可以了。他们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你面前或者跳跃进你的脑海,刺你一下或者扰你一扰。
就比如养父母,就比如她自己的身份。
烦燥之后,简涵豁然开朗。
有什么大不了。
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罢了。
她凭什么要别别扭扭地待在慕锟身边,任由慕锟掌控着自己的情绪。
难道爱一个人就要困死在他身上吗?
她一下子就想通了。
内心想通了,身体还是要经受一番挣扎。
毕竟是她昔日仰望的男人。
她跟他在一起,犹如实现了一个很棒很棒的梦想。
如今打算放弃,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她感冒发烧,退了再烧,一次又一次的,像是自己跟自己折腾,又像是现在的自己跟昔日的自己告别。
一番折腾之后,她终于有了精神,可以神色坦然地跟慕锟聊开。
秘密不可能隐藏一辈子。
总有要面对的一天。
说完,简涵如释重负,她歪头看着慕锟,等待他对此事的反应。
不管他接受与否,于她心里,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现在拥有了直面任何后果的能力。
慕锟的眼睛瞪得很大,幽深的瞳孔像一潭深井,深得吓人。
他死死地瞪着简涵,牙关紧咬,近乎是从齿缝里迸出一句:“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又有什么不可以?
简涵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说,我们离婚,做回兄妹吧。”
慕锟的手掌忽然搭上了简涵的肩侧,他的声音寒寒的,“你,休想。”
森寒里带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简涵却不怕,“凭什么?”她咳嗽了几声,“离不离婚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得了的。只要我想离婚,就一定能离成。”
她不是昔日一无所有的女孩,她现在有父亲做强大的后盾,足可以跟慕锟抗衡。
“对了,我欠你的钱还未还清,分割财产的时候,一并清算了吧。”简涵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语气云淡风轻的,“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试着提出来,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你。”
她头一次像一个大家闺秀一样,站在跟慕锟对立平等的位置上。不再卑微不再崇拜,看向慕锟的眼神平静而淡然。
这样的简涵陌生极了。
慕锟这次愣的时间有些久。
他呆呆地看着简涵。
像是从未认识她一样。
简涵看他久不吱声,刻意强调了一遍,“我是认真的。”
认真地跟慕锟谈他们的未来,认真地将自己是慕家女儿这件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认真地跟他谈起股份谈起公司……
慕锟的脸色变了,握她肩膀的手松了松,语气低了下去,他说:“老婆,对不起,是我错了。”
简涵笑得云淡风轻的,退烧后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掩不住她的从容和自信,她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问道:“你有什么错?你是矜贵傲气的慕总,你何错之有?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病了一场,她跟换了个人似的,怼起慕锟来毫不含糊的。
简涵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迈出去两步,冷不丁慕锟自背后拥住了她,他抱得很紧,紧到简涵都感觉呼吸不畅了。
她咳嗽两声,“你干嘛?”
“我错了!”他趴在她的肩头上再次说道。
“你没错。”
“是我错得太离谱了,我没想到自己的做法极大地伤害到了你。”慕锟的声音沉沉的,颤颤的,“对不起。”
第130章
简涵低头在慕锟胳膊上咬了口。
她咬得挺实在,咬上了,还皱着眉头使了使劲儿。
慕锟表情扭曲,疼得嘴巴抿了起来,但他没喊疼。
咬完,简涵没好气地说道:“撒手,我要上厕所。”
慕锟这才松了手。
简涵边咳嗽边去了洗手间。
慕锟胳膊横到自己面前,上面是一圈弯弯的牙印,牙印所在的地方,皮肤紫红紫红的,简涵刚才咬他的时候,的确是下了力气。
慕锟表情平静地放下袖子。
简涵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她洗了脸,还梳了梳头发,除了脸色差点儿,精气神已经好多了。
慕锟上手扶她,简涵没拒绝,由他扶着上了床。
因为出虚汗,她身上衣服潮潮的,很不舒服。慕锟体贴地找来了新的睡衣让她换上。
简涵没避讳慕锟,她坐在那里,将被子盖在身上,换裤子的动作是在被子里完成的。要换上衣的时候,她瞅了眼慕锟,“转过身去。”
声音冷冰冰的。
慕锟眼神愣了愣,听话地转过了身。
简涵飞快地换上新睡衣。
换完,她坐了回去,说了声:“好了。”
慕锟慢慢转了回来,他拉过椅子坐在床边,伸手将简涵的被子往上掖了掖,“感觉好些了?”
简涵拿过桌上慕锟刚刚倒好的温水,慢条斯理地喝起来,“就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高烧,又没怎么吃饭,肯定没力气。医生说了,这会儿最好喝点儿粥。”
简涵把水杯放回桌上,“我没胃口。”
她慢慢躺下,“我刚才的话是真的,你认真考虑一下。”
慕锟表情顿了顿,“你现在病了,什么都不要想,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简涵闭上眼睛,声音渐渐弱下去,“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说完,她背过身,不再理会慕锟。
慕锟盯着她的后背陷入了沉思。
他和她之间,似乎有什么背离了轨道。
简涵跟慕锟说清楚了以后,就像是把体内的病毒全排出体外,浑身无比地轻松,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早上小护士还挺紧张地过来给简涵量体温,体温计一拿下来,三十六度八,小护士都乐了,“我真担心你今天又烧,幸好幸好,今天体温正常了。”
简涵笑眯眯地倚靠在床头:“谢谢护士。”
慕锟正好去了洗手间,小护士瞅瞅左右无人,还埋怨开了。
“不过真得说说你那陪床的,大男人长得又高又帅,怎么就那么不细心呢。得亏我昨晚过来看了一眼,这要不看,不定你烧成什么样呢,我真是想想就后怕。负责任的家属和不负责任的家属,就是不一样。”
她搁这儿埋怨着,慕锟人已经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护士身后听她数落。
简涵冲护士眨了眨眼睛,护士会意,停止了唠叨,回头,看到是慕锟,她还是大大咧咧地说了句,“您呐,精心点儿吧。”
小护士唠唠叨叨地走了。
回到护士站,她继续跟自己的向事唠叨,“知道吗?昨晚十七号病房的病人,高烧烧到41度,陪床那位帅哥还坐在病床旁边打盹呢我问他有事没事,他还在那傻乎乎地说没事,你说有没有意思?白瞎那么帅气的一张脸了。”
旁边的同事愣住了,偏头问小护士,“你说的是十七号病房?叫简涵的病人?”
小护士想了下,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
同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那男人是谁啊你就挤兑?”
“难不成是太上皇啊,”小护士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他做得不好还不兴我说两句了?我那可是为病人好。”
“云捷公司听说没?”同事问。
小护士眨巴眨巴眼睛,“听说过。”
“你口口声声说有意思的男人,就是云捷公司的总经理!”
小护士手中的病历夹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真假?”
同事瞥她眼,“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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