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AFO即将脱离海面,我不得不剥下一层花瓣喂给了那枚仍在沉睡的种子。
有了营养的灌溉,种子发芽了。
由漆黑的海底深处向着阳不断生长直到破水而出,这速度太快了,快到了连AFO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金色的长发挂在了枝丫上,可我的身躯却有一部分被树干融合,就像是天生从这棵树上生长而来的树之精灵,阳关顺着枝叶细缝洒在了脸庞上温柔又无声地侵蚀着一切。
【花香?】
AFO在战斗途中闻到了一股香味,他环顾四周一片废墟又是哪里来的味道呢?
他低下了头,落入眼中的是一片花海。
摇曳的各色花朵随着大树的根干盛开在海面之上,那沁人心脾的香味驱散了海风的腥潮,若非脚背还能感受浪潮的拍打他想必要认为这本就是一片花海了。
AFO动了动他的双足,可他膝盖以下早已变成了粗糙又坚韧的树干,连接着不远处已经吞噬了大半海洋的苍天大树的根系。不详的警钟在AFO的内心不停地奏响,他试图逃离但又无法阻止自己被同化。
我沉浸在意识之海的深处,透过面前的玻璃镜片看向仍在意志表层挣扎的AFO,同化已经开始,之后便是不可扭转的结局。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这算是最后的杀手锏,但AFO的精神过于强大,他甚至还用精神屏罩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内心。
暗示是一颗种子,在初次见到这个利用武力胁迫的男人时边种下了,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又不断添加,只需一个小小的触发机制便可以使这一个小的想法成长为无法抑制的本能。
我的脑海灌入了AFO的部分记忆,那长达半个世纪的洪流冲刷令我的大脑皮层突突地跳动,似乎下一秒就会炸裂。
“唔——”被半掩盖在尘土下的身躯适时地发出了一声□□,随着主人精神的猛烈波动那张覆满了灰的脸庞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
相泽消太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个小插曲,他蹙着眉短暂地脱离了战斗——至少眼下AFO被压制着也无需他的帮忙。
相泽消太来到了我的身边,他的气息是我熟悉的味道,但比起平日又多了点热血沸腾的激昂。
分出去的心神能够感觉到他用那些束缚带挥开了压在身躯上的板碎,又给我胡乱地擦了擦脸但动作轻柔完全不会令人感到疼痛。
相泽消太有些小心翼翼地把人扶了起来,但仍旧抵挡不住背后崩裂的伤口里流出的潺潺鲜血。血液顺着臂膀,再由指尖回归了大地,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他似乎听见了滴在了血泊中的清脆声响。
被拉扯的疼痛让我的大脑逐渐变得从那段混乱的回忆中挣脱出来,AFO已经溃不成军,我短暂地脱离了他的脑海,睁开了属于自己的眼眸。可入目的是相泽消太沉默又哀伤的面庞。
吃力地勾起了一个微笑,我问他:“怎么了,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
也许是被这一打岔搅得氛围尽失,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曲直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治愈女郎这样子可是撑不到医院的。”由于失血过多,平日那个嚣张肆意的少女难得多了些苍白与脆弱,被攻击的脑门泛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但他也明白,治愈女郎不会出现在这个战场。
“一切都在计算中哦,放心吧,我们会成功的。”我想安抚他,但这似乎又有些弄巧成拙了。相泽消太像是要哭了出来,他垂着头紧握住我的手不放,我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甚至连身体也在逐渐失温。
时间要不够了。
“消太,你想要我活下去吗?”
如果你想,那么我便会去做。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骗子。
相泽消太如是想到。
【我哪里是骗子了。】
他的耳边犹然传来了某个熟系的声音。
相泽消太猛地拉开了窗帘,从遥远的城市边缘透来了淡薄的晨光,那是来自朝阳的馈赠。
他打开了门锁,赤着脚踏在了被冬夜浸透霜寒的阳台瓷砖上,一股子寒意顺着骨髓钻入了大脑,让一晚上都留有温存的思绪变得越发清晰。
睡衣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袭,相泽消太却丝毫不觉,他望着窗外街道的一角,若是放在半年前他也完全不会如此在意。
呼出一口浊气,待到浑身都变得冰冷才失望地回到了房间内。
骗子。
距离理操井央的死亡已经过了整整半年,她甚至在那日拖着AFO一起共赴黄泉。
但相泽消太并不相信这样一个祸害会如此轻易地死去,更何况是和那个她厌恶至极的AFO,也许在某个不知道的世界角落仍能好好地活着吧。可在自己看到那具身体在怀中停止了呼吸,逐渐失去温度的时候,那本应平淡无波的心脏却被攥紧。无法呼吸,无法呼喊,大脑像是被一根铁钳搅浑,无法思考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最后是麦克一拳打上了相泽消太的脸才把他从混乱中唤了回来。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
相泽消太要履行一个身为英雄的职责,即便他许诺要保护的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不知英雄协会出于什么考虑,他们还是同意了给这位曾经是敌联盟但最终反水的少女一个葬礼。
即便出席这个葬礼的人寥寥无几,连曾经仅同班一日的A班也没告知。
相泽消太身着黑装,手中捧着一束红玫瑰,耳边似乎又听见了那个少女的声音。
“呐,消太你别给我带这种花啊,看着真不吉利。”受他连累而住院的少女生气地把那捧百合扔进了前来探望的相泽消太的怀抱中,煞有其事地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连连摆手,“拿出去,快点拿出去——”
最终自然是相泽消太一脸无奈地妥协了。
事后他问到少女喜欢什么花,得到的回答倒也不出意料:
“当然是那种拥有热烈色彩的了!”
相泽消太沉默地站在一角看着本就短小的队伍一点一点缩小,他看见了爆豪胜己,那头乱发被雨水打湿难得温顺地贴服在脸颊两侧,可主人却垂着头沉默地将手中那枝白玫瑰放在了墓碑前。
何其悲哀。
为了防止强大的“心理操控”被利用,她连身体都不被允许留下,化为了灰烬放入了一个狭小的皿器埋藏在冰冷的土地之下。
“呐,相泽老师。”待到相泽消太也送完了花,他被那群一同参加了最终战的学生们围住了,只因他是见到理操井央最后一面的人。
“相泽老师,为什么她会——”爆豪胜己就这么看着他,猩红的眼眸中暗流涌动,犹如滔天的巨浪在内里翻腾。他无法理解为何上一秒还与他争斗的人下一秒就失去了活力,这难不成就是她口中所谓的计划嘛?爆豪胜己明白,若想明白真相,唯有直接询问他的老师相泽消太。
相泽消太再次机械地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与告诉那群协会和警/察的回答一模一样,这显然惹得爆豪胜己等人心有不快。
爆豪胜己是那种能够被敷衍了事的人吗?显然不是。
他一步上前,不顾那所谓的尊师重长,一把拽住了相泽消太的衣领,“你在敷衍谁呢?!”
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死,那家伙不可能会死!
他爆豪胜己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单听那片面之词根本没法忽悠他!
“我说的是事实。”相泽消太撇开了脑袋,“理操井央的确是和AFO同归于尽。”
但他也的确有很多细节没有明说,比如理操井央控制了AFO的大半身体,最后操纵着他的身体自尽,可这些话并不能对英雄协会乃至警/察说,甚至这也成为了那日在场所有英雄们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是无法对眼前这些学生们透露的。
爆豪胜己显然明白了自己的老师不会乖乖说实话,他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紧接着绿谷出久便追了出去。
绿谷追了两步,可他在一个转角跟丢了。
绿谷出久握紧了拳,他回想起了自己在医院醒来后质问欧尔麦特时的话语。
理操井央的确是死了。
她杀了AFO,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死。
若是说功过已能相抵,可她明明是能够活下来的吧。
她的伤是被AFO的一击砸中,若是能够及时治疗也应当能够活下来的。
欧尔麦特的双眸是无法抑制的哀伤与内疚,即便只见了她几面,但也觉得这样一个盛开的生命不应在这种时候凋谢,更何况她帮着他们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
虽然这种说话很不齿,欧尔麦特觉得,AFO能够死去真是太好了。
/
天空中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冬雨,明明上午还放着晴下午却落了雨。
相泽消太打着伞,透过透明的薄膜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随着钢铁灌溉的建筑变得逐渐稀疏,他来到了一片宁静的郊区。
这里有一幢已然破败的房屋,可那些居委会成员没一个人敢动它的念头。
相泽消太径直走向了大门,可门却是上锁的。
他瞥了一眼刻着“理操”字样的模糊木牌,手指一个用力就把木牌撬了下来,木牌背后还有一个小空间,里面放着一把略微生锈的钥匙。
开了大门,越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来到屋内,再往里就是周围人人畏惧的鬼屋了。
尘埃与霉菌的气息顺着大门向外一股脑涌来,让相泽消太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屋内遍布着灰尘,大件的家具难免变得有些破破烂烂却足以看得出当时主人走得匆忙。
相泽消太打开了客厅的落地窗后走上了二楼,走廊的尽头便是理操井央曾经住过的房间。
就在他即将握上那个门把手的时候,背后陡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些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些什么呢。”
冰冷的、冷漠的、机械的声音在相泽消太背后响起,令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可毕竟战斗的本能仍在驱使着他转过身。相泽消太戒备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面熟的容貌属于谁。
“你是月隐透?”相泽消太疑惑地问道,虽然面容仍与尚处敌联盟时的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男子点点头,月隐透:“是我。”
他转过了身,示意相泽消太跟上自己。
月隐透在这个本就不大的房子里转来转去,相泽消太也没想到这看似小巧的房屋内部竟别有洞天。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随着月隐透站定在一扇破烂的铁门前按下一个开关后,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向下延伸的漆黑楼梯。
“小心脚下。”月隐透出言提醒到。
相泽消太跟在他的背后,暗自掏出了手机,不知道月隐透做了什么,一踏入这个楼梯信号顿时变为了圈外。
不知这是不是敌联盟的底盘。
也许是猜到了这位英雄的小心思,月隐透趁着这段独处的时间把他和敌联盟的纠葛解释了一遍,“我本来加入敌联盟也是因为井央,现在自然没了顾忌,AFO死了,就凭死柄木那家伙也没资格收拢我。”打着这种小九九的人大多都趁着这段混乱的时间脱离了敌联盟,一些被死柄木认为是叛徒的家伙已经被暗地里处置了,可恢复了身处实验室记忆的月隐透并非是死柄木弔能够轻易找到的。
/
“黑雾——!”死柄木弔暴躁地抓了抓脖子,也不顾那个不小心被他遗漏在角落的面具,愤恼地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椅子。
他的这副模样这段时间敌联盟的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去触怒一头即将喷发的暴龙,而暴龙唯一的安抚剂——
“黑雾!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死柄木弔无能狂怒,他眼睁睁地看着月隐透带走了理操井央的遗物,甚至嚣张地留下了信息。
眼见着这段时间毫无业绩的黑雾讷讷不语,但他也无法重拳出击,一个人暴躁地回了曾经理操井央的房间,把自己甩在了那张已经冰冷的床铺上。
死柄木弔扯过被单罩住了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嗅觉变得格外灵敏,鼻翼轻微耸动,他似乎仍然能够闻到那股淡漠的气息。
是井央的味道。
你去哪里了啊,井央。
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
他们顺着阶梯一路向下,黑暗中相泽消太无法估测过去了多少时间,待他们站在一扇金属质的大门前他觉得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月隐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电子门卡,在一旁的密码仪上一扫,伴随着“滴”的声音大门便打开了。
一如相泽消太所想,这里是一个实验室,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身处各式培养皿器里赫然是理操井央。
并非是一个理操井央,而是有数十个理操井央。
身躯的年龄有的幼小有的成熟,但相泽消太还是免不了将目光定在了那个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躯体上。
她随着水波上下沉浮,那一头泛着薄光的金发四散而来笼罩住一/丝/不/挂的身体,她闭着眼,面容安然,似乎在做一场美梦。
站在数个巨大器皿前的男人听见了背后的声响转过了身,他没有理会那个受到了震撼呆站在原地的相泽消太,而是热情地显得十分做作地迎过来甚至想要试图拥抱月隐透。这也理所当然地被月隐透躲了过去,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
“出岛平和,快去给我干活。”
看着出岛平和忿忿不平地跑到仪器前继续监察这些人造身体的情况时,月隐透趁此机会对相泽消太透露了理操井央的计划。
心理操控有一个极其特殊的能力。
这也是理操井央的一张底牌。
精神转移。
“精神转移……”相泽消太讷讷地说道。
怪不得理操井央当时问他,自己是否希望她活下来。
“我倒是想问问你了。”月隐透一改先前的冷漠,戏谑地问他,“如果理操井央真的站在你面前,你会把她抓起来扔进管制监狱吗?”
相泽消太一下就明白了月隐透的意思。
“在她杀了AFO的时刻,她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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